米迦勒感觉自己耳朵要聋了:“……我不是你老婆!”


    利维坦:“喵……那我是你老婆,老公,你怎么才来救我啊!喵呜呜……”


    米迦勒:……


    他想握紧拳头,但感受到左手提着的那个东西的颤抖,他最终无奈地叹口气,将白猫提进自己怀里,这一刹,利维坦的身体僵硬片刻,慢慢放软,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似乎刚刚真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的。


    米迦勒感到迷惑:“你在怕什么?”


    利维坦毛茸茸的脑袋直往天使怀里拱,抽哒哒道:“下去……先下去再说。”


    不得不说,利维坦的化形真的很不一般,雪白柔软的皮毛如同蓬松的雪,湖绿的眼眸永远泛着水光,大部分人哭会让人厌烦,可白猫皱着脸,眼泪像是断线珍珠一般往外冒的模样只会让人心生怜爱。先前米迦勒虽用了这个壳子那么多次,但没仔细欣赏过,这次近距离观看了一下,米迦勒虽不是猫控,铁石般的心还是塌陷了一块。


    “到了,可以说怎么回事了吧?”他往下飞去,不一会儿,脚踩到了实地,白猫才从他怀里抬起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泪光潋滟眼眸里似乎还残留着恐惧。


    米迦勒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我恐高……”


    米迦勒反应了几秒:“……你说什么?”


    “就,就是恐高喵……”


    “可你是龙啊?”


    “龙怎么了?!龙不能恐高喵……”


    米迦勒忍无可忍:“别喵了,你是一条龙!”他又看了看那离自己最高三十米卧房的窗台,忍不住询问,“既然你恐高,那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利维坦也很委屈:“之前我又不会往下看,也挑选树枝茂密的地方落脚,这次你直接把人家丢出去……喵呜喵呜……”


    他说几句话,又哭了起来。米迦勒从没见过这么爱哭的龙,头都大了几圈。偏偏这家伙生着一副完全拿捏住火天使长弱点的皮囊,落下的泪完全砸在天使滋滋往上冒的怒火上。


    米迦勒的拳头握紧松开握紧松开,最后他长叹一声,把手轻轻拍在白猫柔软的头颅上:“是我错了,我下次……扔你前一定提醒你……别再哭了!你说你一条龙,怎么会恐高呢?”


    过了一会儿,利维坦哭累了,抽抽噎噎道:“其实我以前不恐高,但我老是梦见自己往下掉,后来遇到过一个占卜师,他说我是梦见了自己的死法……他说我未来有一天会从天穹落下,摔死在红海,从那以后我就发现自己完全不敢飞到高地了。”


    “哪个占卜师?”


    “嗝,没问名字。”


    米迦勒狐疑道:“你不会被骗了吧?”


    利维坦说:“当然不是!那个占卜师真的很准,他不仅看出我被超重困扰,还知道我幼时因为太漂亮被长辈带出去拍写真赚钱,少年时007给女朋友和她男朋友送早餐还被嫌弃,后来跟着朋友去寻宝然后作为老女人的玩物被卖掉……”


    米迦勒打断他:“好了,我相信了!”他揉了揉额角,仰头望向之前利维坦挂着的地方,“我明白你怕高了,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一条银龙……你的真身就至少几十米吧?直接变回原身不就行了?”


    “喵喵,那怎么行,这样会伤害这棵树的……它长了这么多年才长成现在这样……喵呜……”


    米迦勒愣了愣,重新看向怀里的白猫。胆小的银龙真的被吓坏了,直到现在声音还带着哭腔,他正用自己的小爪子不住擦着脸,眼角还不时冒出泪花,面上的毛快被泪水洗了一遍。


    米迦勒眼神微微柔软,手摸了摸利维坦柔软的头颅:“别信,你才不会摔死……起码在我死之前,你都不会死……我会保护你的。”


    等价交换,他利用对方的皮骨和神接触了这么久,这点报酬也是应付的。更何况,米迦勒突然觉得,这只龙虽然胆小,却也有些可爱……


    “真的吗?”银龙抬起头,爪子往米迦勒衣服里伸,“老婆,你真好!”


    米迦勒:……收回前言!


    他冷下脸,手揪住利维坦的后颈,提溜着向屋里走去:“跟你商量一个事,我近年来可能要待在耶路撒冷,你……”


    利维坦积极道:“老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米迦勒:“……那就这样定了。”


    利维坦突然“啊”了一声:“可我……现在身份还是父神的宠物,虽然祂从不见我,但要和你去耶路撒冷,是不是得和祂老人家报备一声……”


    米迦勒:“这我来处理,你不要接触父神,如果祂想让你过去,那你就直接在心里呼唤我,剩下的都交给我。”


    利维坦:“……老婆,这算是欺神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真的好吗?”


    米迦勒说:“你放心,你是被我胁迫的,就算事情败露,祂也不会惩罚你。”


    “……不是这个问题……”银龙少有地感觉头有些痛,他回忆契约的内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你想当父神的宠物吗?”


    他说完,连忙捂住嘴。虽然他现在不仅不那么害怕米迦勒,还想让他当自己的老婆,可对方毕竟是天界地位最高,最值得尊敬的天使之一,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冒昧的猜想呢?


    “……我也希望,我只是想当祂的宠物,那样一定会比现在……。”


    利维坦愣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侧头看向米迦勒,火天使微微低头,红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利维坦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


    ……


    红海北境  冰原


    如果有人问,死亡是什么颜色,有人会答是血一样的红色,有人会觉得应该是夜一般的黑色,但如果他们到过这片和长夜之门毗邻的禁地,每当谈起死亡,他们只会想到一种颜色。


    一望无际的空寂之白。


    红海冰原常年温度比绝对零度高不了多少,对脆弱的种族而言连呼吸都致命。狂风不知疲惫地刮,撕碎一切阻碍它脚步的存在,雪永不停歇地下着,在永远青白的天空下,埋葬大地上的一切。


    这是红海禁地,唯一一处连红雾都止步的地方。但在这里,你也无法欣赏青天与阳光,陪伴你的只有白色,枯燥的,单调的,一层不变,永无止境的白。


    但在这一日,冰原里闯入了一片如夜的黑。


    那是一个堕天使,黑色六翼,黑发下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腰间是一把重剑,散发着连如此的寒冷都无法镇压的血腥气。堕天使走在狂风肆虐,冰雪漫天的红海禁地,步履却不快不慢,如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轻松。


    突然,他停住脚步。


    因为在他前面不远处,漫天的风雪里,荒凉的雪原上,静静地立着一扇门。而堕天使确定,起码在一分钟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野。


    不过他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一道门。


    一道通往红海乐园的门。


    堕天使走上前,伸手推开那道暗红的门,没受到一丝阻拦。门向后敞开,暖黄的光扑面而来,带着和冰原格格不入的温暖气息。下一刻,门在背后闭合,他上一秒还踩着冰雪的靴子落在了柔软的暗红色地毯上。


    “萨麦尔殿下,您想要喝些什么?”


    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热情又亲切。名为萨麦尔的堕天使发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会客厅一样的地方,眼前不远处是一张小茶几,两边分别摆着深红的沙发,而其中一个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金币耳环,相貌斯文的恶魔,此时,他正端着一杯冒出热气的红茶,朝萨麦尔遥遥举杯。


    萨麦尔望向他,声音冰凉:“玛门,那只银龙现在在哪里?”


    恶魔,或者说乐园园长玛门喝了一口茶,笑呵呵道:“萨麦尔殿下,心急可喝不了热茶,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吧。对了,路西法陛下没有过来吗?”


    萨麦尔冷冷道:“陛下说,他很爱惜你这样的人才,一直希望你能为他工作,但要是又被你拒绝,他很担忧会忍不住杀了你。”


    玛门赞叹:“路西法陛下还是这么温柔,体贴。”


    萨麦尔盯着玛门,一字一顿:“陛下一向宽厚,希望你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乐园园长依然笑得亲切:“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话直说了,我的客人告诉我,那条银龙可能藏在天界。”


    几秒后,萨麦尔的声音完全冷了下去:“我记得你说过,你曾派你的人接触过那银龙,让它恐惧高空,断了去天界的路。”


    玛门真挚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愧疚:“殿下,我们002确实将恐惧的种子埋在了那龙的灵魂里,但是在红海里,什么意外都能发生。”


    他眼底划过一丝光,“但您也别操心,刚好这段时间,我们乐园还有个员工在天界,但要让那孩子帮忙,可能需要一些额外的价钱。”


    这话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橘黄的光也阴冷了下去。死亡天使的眼眸是浓稠的红,仿佛盛满了鲜血,如果和他对视,在那双血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定会怀疑自己只不过是一具浮在血池上的尸体。


    但那双鲜红的眼眸里,乐园园长笑容依然亲切,温暖,没有一丝动摇:“殿下,我并不是不守信诺,只是我答应过那孩子,不让她接和路西法陛下有关的生意……这涉及她的一点身世,原谅我不能透露。”


    过了一会儿,萨麦尔冷冷道:“那额外的价钱就能说动她帮忙吗?”


    “不不,您误会了,这不是说动她帮忙的价钱。”乐园园长笑呵呵道,“这是说动我出卖她的价格。”


    过了几秒,萨麦尔将手从腰间移开,冷笑一声:“真不愧是恶魔,就算打扮得人模狗样,也遮不住你冷血,狡诈,肮脏的本性。”


    玛门笑眯眯道:“谢谢您的夸奖,所以您是同意加价了吗?”


    “先说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一个承诺。”乐园园长语气如常,却头一次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路西法陛下的脚步。但我希望,等到他达成目的,再次拿到那张‘地图’的那天,其他人无所谓,但唯有一个破戒人,如果他还活着,陛下能最后再去找他。”


    “谁?”


    玛门微笑似乎淡了几分:“破戒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