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镇里已经有了来往的行人,早餐铺人声和行车喇叭声划过褪去黑色渐亮的天空,散去了一夜的宁静。
由心底而生出的绝望,包裹着时嫣然。
她又转过脸看向还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萧釉染,她往萧釉染怀里挤了挤,本消了些红的眼眶,陡然间再次红了。
说好了不让自己过多的不舍,让萧釉染难走的,可一滴泪就是不听话的,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萧釉染似乎是一夜没睡,在她惊醒的瞬间,就忍着心酸出声哄。
她以为时嫣然这一睡,再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她又想像上次那样不做告别,至少很体面,可她不知道,分离哪有体面的。
但至少这样时嫣然就可以当做,她们从来没见过,她从来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只不过是她们共同做的一场同频率的梦,如今梦醒了而已。
她在为时嫣然考虑,也在为自己。
但她又忘了,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还存在于这间,让她留恋心安的小家里。
时嫣然醒了,不可能在萧釉染的温声下再度睡去,她微仰着头,望着萧釉染,瞳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到头来却只归于沉寂。
萧釉染万般的眷恋,蹭着她的额头,轻轻颤着睫,忍不住的亲她,想一吻到天荒地老。
无人说话,只默默注视彼此,看清彼此这早已刻在脑子里的容貌,想一笔一刀的更加深刻,不想日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模糊,直至再也记不起,曾经那个与自己如此深爱的女孩,度过了半年如梦似幻生活的女孩,是长什么样子。
时间无情也有情。
无情的是,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它一起逝去,最珍贵的瞬间,最珍贵的人,而且还只能看着无能为力;有情的是,它能抚平任何伤口,无论当时多么的悲痛欲绝,在时间的治愈下,也都将平静。
可是得需要多长的时间呢,时嫣然鼻子又是一酸,有什么东西冲破她的束缚,她贴上萧釉染的颈窝,委委屈屈哑着音:“我不想你离开。”
很细微很细微,可萧釉染就是听见了。
她有释怀的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眼角,最终时嫣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其实很想听到。
她没有回应时嫣然什么,而是轻声念道:“风无定,人无常,人生如浮萍,聚散两茫茫……我谓萍飘路转,爱恨亦匆匆,萍踪浪无影,风剪玉芙蓉……嫣然,此话你听来,可曾有一丝苦涩?”
时嫣然沉默了,她痛苦的又抬头望向了萧釉染。
“太过执着我们不能相守的爱情,无非就是这红尘把我们锤炼的还不够……可我也执着啊,我说的这些,我自己听了都听不进心里。”萧釉染本想再次劝解时嫣然,可停顿了一下,还是苦涩的吐露出了心声。
她下巴抵着时嫣然的额头,双手搂抱的更紧,含泪说道:“嫣然,那就任由我们心中的执念,成痴吧。”
时嫣然声音发颤:“釉染,老天让我们相遇,却没给我们选择的余地,但你也一定要爱我一辈子。”
萧釉染为了家族的兴亡,一定要去联姻,她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个错误,她们只能这样来反击老天,大势没选择,爱情却有。
萧釉染发自内心的展露一个笑颜:“本就是,心中所愿。”
六点半,两人还在床上温存,萧釉染的手机响了,是秦越的电话,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她不想接,干脆不接。
秦越便发消息通知她,最迟七点半,他就要强制带她离开了,她瞳孔淡淡,她爸妈也发消息来,劝她赶紧回来。
时嫣然先主动起床了。
昨晚的一切是最激烈,也最长久的一次,床单上一片的狼藉,两人身上也是,她柔柔的拉过萧釉染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到卫生间,花洒下一起清洁着身体。
温度已经随着太阳的升高而上升,洗完澡换好干净内衣也洗漱完毕,时嫣然为萧釉染找衣服穿,她最后一次为萧釉染整理衣装了。
初夏还没有很热,她为萧釉染内里穿上一件黑白条纹衫,又仔细挑选了一件深蓝,显瘦的牛仔长袖衬衫套在外面,没有把纽扣扣上,下身是一件修身的黑色牛仔裤。
完全彰显了萧釉染身影的高挑,显露了气质,时嫣然上前又帮她把披散在背后的头发往后顺了顺,顺势抱了上去,这样的萧釉染,好美,好让她,不舍得拱手送人。
她自己也和萧釉染穿的相差不差,萧釉染在生疏的为她把头发扎短,不知不觉已经七点了。
季沁和芙琴不出意外的来了,时嫣然把她们请了上来,气氛一时间很沉闷。
时嫣然还有最后一顿早饭可以为萧釉染做,不过她心脏不自觉在胸膛里剧烈跳动,浑身发软,做早饭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被季沁死死抓住了,季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嫣然好像读懂了她眼里要振作的东西,失神的却手不抖的,做好的早餐,有粥,有鸡蛋,是最朴素的古镇人家早餐了,萧釉染却吃的尤为珍惜,不想快速吃完。
四人围坐在桌前,七点二十,萧釉染站起身:“我该走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却像是有把巨锤捶上了时嫣然的心,季沁蹙眉,不无悲伤:“这么早吗?”
萧釉染艰涩的应:“嗯。”
时嫣然也站了起来,脚步都有些虚浮,没有看她,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说出:“我送你。”
芙琴已经率先受不了这气氛,先趴在季沁身上忍着哭了。
季沁带着她也起身,看萧釉染从沙发上背起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除去时嫣然以前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还有时嫣然让她带去,家里的摆件之类的,说看见它们就当看见自己了。
时嫣然无话,萧釉染亦是如此,玄关,时嫣然蹲下身为萧釉染换鞋,系鞋带,亲自为萧釉染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她知道,萧釉染这一步走出,再也不会踏进来了,这个家,从此,只她一人了,空空荡荡,像冰冷的地狱一样。
最后一次,她牵着萧釉染的手,走过了这条青石板路,恍惚间,一年多以前,她是怎样欢乐的牵着萧釉染在这条青石板路上奔跑,是多少次两人的欢声笑语,幻想着能相守一辈子的奢望。
秦越已经站在小巷子出口等待,见到她们出来,得意的笑了笑,走回河道边八辆豪车旁,帮萧釉染打开了第一辆豪车副驾驶的门。
站在小巷子入口,萧釉染却被时嫣然拉住了脚步,时嫣然站在阴影里头低下,看不清脸上的情绪,萧釉染站在阳光里,目光万般柔情的转过头看向她,又转过了身,似有安抚的说:“没关系的嫣然,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芙琴在她们身后根本不敢去想,萧釉染现在坚强的背后,和日后,会是怎么样的脆弱。
她没有能力去阻止,与季沁的心中,都是深深地无力感,她已经在季沁身上泣不成声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