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雾霭随着大雨持续的倾泻,而变得愈发浩浩荡荡,十步以外已不能视,高耸入云的天命台更是完全隐秘在了半空。


    法场之上的两人僵持不下,而沿肆的夜鸦看上去早已按耐不住,只待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


    眼下也来不及挑挑拣拣了,赵岚苼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个沿肆的忠实拥护者,以他所了解的沿肆的脾气,断不会平白无故养一个草包在自己身边。


    想必这个仲云还是能用的。


    “你知道天命台的地天梯怎么进去吗?”


    仲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这小屁孩,除了长得稀罕人了些以外一无是处,就是个没出过山没见识的野小孩。


    结果怎么连地天梯都知道!


    她竟能一眼看破天命台外侧的盘龙阶梯只是个摆设!


    要知道,地天梯的建造之法乃是宫中枢造院的一项秘术。专门用以像天命台这种高度,以双脚攀登颇为损力耗时的建筑,哪怕万丈高楼也可须臾之间登顶。


    除了王公贵族,和极少数的宫人知晓,宫外之人几乎是闻所未闻。


    “你怎么知道地天梯?还有,你要登天命台!?”仲云立即戒备起来,一脸怀疑地看着赵岚苼问。


    赵岚苼板起脸来正色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了,今日若是想你家大人全身而退,神使之名不受损,就帮我登上天命台。”


    仲云没说话,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观礼台二层。


    *


    少顷,二人便出现在了法场之下的密道之中。


    这里阴暗潮湿,仅有的几盏油灯明明灭灭,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灭掉似的。


    没走多久,密道徒然开阔,一架横梁交错繁杂的木制机关横在了赵岚苼面前。


    赵岚苼驾轻就熟地抬腿就往里进,被仲云一把抓住后脖颈的领子扯了回来。


    “想死啊,地天梯现在停在顶端,也不怕被绞死!”


    赵岚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顶端?那你把它弄下来就是。”


    “还用你说,那司天神官不是死上面了吗,鬼给你弄下来啊?”


    赵岚苼一愣,“你的意思是,地天梯是单向的?”


    仲云听她这么说也愣住了,险些以为孤陋寡闻的是自己。


    “这玩意从来都是单向的啊,除非搭乘上去的人再坐着下来,不然还能自己升降啊?你倒是想得美,本来还以为你知道地天梯,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原来压根没见过,切!”


    “嗯,我确实没见过实体。”


    但赵岚苼见过地天梯最初的设计构造图,而最初始的图纸就不是单向的,不光可以自由升降,外观也比这个木头坨子垒的庞然大物精巧美观许多。


    那还是云霞长明宿在沂水祁山最鼎盛的时候,大道阴阳术法并不是长明宿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在当时,奇巧机关,千工建造之术的古籍藏书量,长明宿为其之首。


    赵岚苼座下有一个叫魏子旭的弟子,术法上一塌糊涂,每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就是研究这些盖房子,做机关的好把式。


    这地天梯,就是出自魏子旭之手。


    方才在法场,赵岚苼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天命台定是中空构造,其中必设了一架地天梯。


    盘龙的作用不仅仅是美观,更是为了稳定地天梯在运作中的平衡。


    魏子旭的图纸他看过七七八八,偏巧地天梯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设计,因为单向升降的问题就是赵岚苼帮魏子旭完善的。


    后来长明宿灭门,被魏子旭几乎全部借阅过的藏书阁古籍都被付之一炬,魏子旭身死,他设计的那些不计其数的图纸,也都不知其踪。


    眼下看来,怕是都尽数进了皇宫,成了枢造院的得意之作。


    这边,仲云原本以为他会虚张声势一番,结果赵岚苼竟诚恳地点了点头认了下来,一时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好像小孩也没有想象中的讨人嫌?


    仲云默默地想着,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似的,摇了摇头。


    一心巴结自家大人,还是很可疑,不能掉以轻心!


    “喂!我看你和那秃驴关系匪浅,为什么要帮我家大人?”仲云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这一路上可算把他憋坏了。


    结果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答,才发现赵岚苼压根没在听,十分入神地研究起地天梯的构造来了!


    “你!哼,你就是把眼看瞎了也研究不明白的,这可是宫中枢造院百年来的得意之作,岂能是你一个小女娃看两眼就看明白的?”


    赵岚苼现在已经摸索出了和仲云交流的一套章法,直接忽略掉所有的冷嘲热讽和对沿肆的吹捧,其余的话挑挑拣拣一下就还算是有用消息,也更能有效沟通。


    “虽是单向的轴轮,但下方若是有动力源,可以用蛮力将地天梯拉下来。”


    仲云又是一锤捣在棉花包上,但还真被她用眼看出了门道,不免有些服气了,“哼,那就只能等他们决定了祭天法事的结果,再派些人手来了。”


    “不行,时间不够,司天神官是暴毙当场,必定不会让你我私自登天命台破坏尸身现场,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赵岚苼睁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期许地看着同样年纪不过十六七的仲云,“是为了救你家大人呀。”


    仲云实在没法把目光从这张漂亮脸蛋上移开,摸着良心讲,这小女娃长得不赖,也不跟他对着来。


    实在是...很难讨厌起来,即便是在自己这么努力挑刺的情况下。


    他没由的耳朵一红,小声喃喃道,“咳咳...既然是为了我家大人,那好吧。”


    说完,仲云边走着上前,边撸起两边的袖子,一把抓住地天梯下缘长长的铁绳,奋力一拉,密道之中传来轰轰隆隆的滚雷之声。


    他竟凭一己之力将千斤重的地天梯生生拽了下来!


    这少年人果真不是一般人!赵岚苼没有看错,应该说,没有信错沿肆的眼光。


    不消一会功夫,地天梯便被拉到了地底,仲云长呼一口气,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朝赵岚苼一歪头,“上来吧!”


    赵岚苼连忙笑着小跑跟上来,“仲云哥好生厉害!”


    “切,少套近乎。”仲云把头偏到一边去,但耳朵尖红红的,十分不适应。


    地天梯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没能完全造出魏子旭原来图纸上的精巧,但依旧立刻将二人送上了天命台顶端。


    高空的疾风徒然让人生出了一种数九寒冬的冷意,团团浓烟般的乌云压在头顶,凄白雾霭浩浩汤汤翻涌在脚下,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隔绝了法场上众人的视线。


    赵岚苼来不及欣赏高空景色,直奔司天神官处。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套在一条腕子粗的麻绳上,脸色已经勒的青紫发黑。


    竟是自己套了绳子纵身跳下了天命台。


    “快把他拉上来!”赵岚苼急道。


    有了先前的合作,仲云已经不再把赵岚苼当作一个无知孩童了。


    虽心中有顾虑,但见她神情之严肃,便没再废话什么,直接将人拉了上来,平躺放在了地上。


    没想到赵岚苼上来就扒开了尸体的红衣,伸出一只手掏进衣襟内,摸上了那人的心口。


    赵岚苼高兴道:“还是热的!”


    仲云倒吸一口气,“...你好变态。”


    赵岚苼不顾一脸嫌弃的仲云,更过分地扯出了司天神官雪白的里衣,小爪子上下奋力一扯,撕出了条方方长长的布条,平铺在石砖地上。


    随后,抬手一口将食指咬破,在布条上笔走龙蛇,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


    “你...竟然会术法...”


    仲云发出了认识赵岚苼以来最真诚的震惊。


    他跟随国师在宫中多年,见识过招募进宫的不少奇才异术卓尔不群之人,其中会术法的寥寥无几。


    即便有,也是发须花白的老者,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半大孩子跪在地上煞有介事地以血画符!?


    血腥味四下氤氲开来,又很快被高台之上的大风吹散,不知是不是错觉,仲云竟在其中闻到了丝丝甜香味。


    赵岚苼跪在司天神官旁边,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被血浸润过的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红,却很是相配这张脸的艳色。


    她满脸真挚,几乎给仲云一种被信任的感觉,哪怕自己刚刚还很是怀疑他,冷嘲热讽了她一路。


    “仲云哥,我好些年不使这个术法了,不一定能成。但一会我若能成功进入司天神官的身体,你不要再同我的身体说话,哪怕他跟你搭话也不要理。”


    说完,赵岚苼用两指夹住布条,口中念念有词,原本软趴趴的布条像突然被灌入了某种力量,竟高高地立起,发出了微弱的绯色光芒!


    “天地诸灵,万归如一,生死阴阳,颠倒为令!开——”


    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随着赵岚苼这句口令的结束,她小小的身体立马软了下去,被仲云眼疾手快捞住了。


    一脸震惊不明所以的仲云对着睡着了似的赵岚苼大喊。


    “喂!不是!你先醒醒!先说明白什么叫你要进...进这老头儿的身体!?还有什么叫不要和你的身体说话啊!你你你别吓我!”


    回答他的只有天命台上的风,一种打娘胎里就没有过的恐惧慢慢爬上了仲云的脊背。


    她...到底要搞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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