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别有天 > 10. 别扭
    黑幕苍穹间,月影淡青柔和,洒下人间的光芒被春夜的寒风染上寒意,卷起一阵梨花香,吹动廊下排帘。


    江云修急匆匆地从厨房飞速走出,将手里端着的汤盅放在桌上后,抓住自己的双耳降温,“菜齐了,吃饭了!”


    下午酿酒的米饭还有剩余,架热汽上又蒸了蒸,仍是米香扑鼻。


    屋内,左清川正给叶隐把脉,眉头舒展后又蹙起,反复思虑斟酌后,道:“现在的用量是刚猛了些,有烧心之感是正常的,不过你有习武的底子在,看来是能扛得住。你平日里也别光躺着,让长安扶着你多出去走走。”


    叶隐闻声颔首,平淡道:“却有异感,但相较从前,今日算是睡了个好觉。”


    下午日头正盛,他见树下少年衣袂生风,如骄阳初生,心感慰意,不知不觉就睡下了。


    说着,叶隐环视屋内,未见长安的身影,觉得有些疑惑。


    江云修招呼几人快来吃饭,“前几日又下了一场雨,后山长了不少野菜,快来尝尝!”


    “来了。”左清川从叶隐屋里出来,到水缸边洗了洗手,便坐到了桌边,猛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赞叹道,“江子韫,你手艺是真不错!”


    叶隐缓步走来,看到一桌子的饭菜,对江云修感谢道:“子韫辛苦了。”


    江云修摆了摆手,笑着说了句“不辛苦”,而后盛了碗饭递给叶隐,“属下还炖了鸡汤,主子一会吃完饭,再多喝碗汤补补。”


    主子今年不过才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因这几年养病,看着单薄了许多。


    “好。”叶隐笑着回道,见长安还没来,便问,“长安去哪儿了?”


    “下午酿完酒,他就一个人去苍湖边练剑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吧!”江云修说着,大步走到院门外,朝着山下喊道,“长安,快回来吃饭!”


    江云修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影踏石过檐,从墙头一跃而下,“来了。”


    叶长安面无表情地回到院子,自己盛饭坐下。见有人递了一双筷子来,他顺势抬头看去,怔然地注视着叶隐,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张了张嘴又没有下文,只是垂头说了声:“谢谢。”


    叶隐不解地看着长安,总觉得他今日哪里不对,随即又望向江云修,见对方也不明白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叶长安落座后,快速地扒完一碗饭,洗干净碗筷放回厨房,便又拿着剑往山腰处去了。


    “是今天的菜不好吃吗?”江云修犹疑地尝了尝每道菜的咸淡,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叶隐深望着长安离去的方向,心想着他像长安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藏些心事。可长安白天从山下回来的时候,看着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了?


    “主子别担心,一会等他回来了,属下再给他做份夜宵。”江云修说着,给叶隐盛了一碗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长安坐过的位置。


    叶隐饭后在院中逛了几圈,时不时向大门望去,未见长安回来。夜风忽起,吹得他浑身关节锐痛,便拢了拢披风,回屋里等着了。


    苍湖水面泛着层层清辉,映射在岸边少年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幽冷。叶长安仰望着穹山之上的亭台楼阁,默叹一声,合剑向山上走去。


    忽听敲门声,坐在案前的叶隐抬头望去,应声道:“进来吧。”他原以为是长安回来了,可进门的却是端着托盘的江云修。


    江云修无奈道:“主子,长安方才回来了。属下给他煮了宵夜,他说没胃口,就自己回房去了。主子,长安莫不是病了?”


    上山后他就猜到了叶长安的真实身份了。既然小主子不提,他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抛开那些往事不提,叶长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是真病了,他可得找左清川帮忙看看。


    叶隐摇头表示不知,“我一会去看看他。”


    江云修颔首,见主子刚才看的是白日收到的帖子,便问道:“主子,今年武林大会咱们去吗?”


    江湖侠士联合举办的武林大会每三年一次,只是三年前大齐仍处于动荡中,便没有办成,听说今年的排场不小。如果遮月楼参加,或许能崭露头角,吸引些许名望。


    叶隐摇头,将帖子放在了一边,“永昌开年时,新帝举兵猛攻沿海一带,将琉岛成功击退,两国就此休战。可如今大齐兴修运河,建越两州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将来的繁荣程度,琉岛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说着,取出大齐国境图,这是他凭着之前随先父从军时留下的记忆画的。


    湑河将大齐国土一分为二,而建越两州位于国土东南。外敌占领入海要地后,随湑河往上便能抵达庆都。运河工事若是筑成,建越两州于大齐而言,将更为重要。


    江云修一时没反应过来,虚心求学地问:“属下不明白,武林大会与运河工事有何关系?”


    叶隐耐心地示意大齐边塞的几处要地,解释:“父亲去世前,北境就与鞑瓦布王族战事不断,而骠骑将军常年驻守西域一带,与刺惕部针锋相对。大齐的两只镇山虎没有倒在沙场上,而是死于四年前的内|战兵变。眼下外敌不是不敢来犯,而是在观察新帝的手段,他们迟早会卷土再来。三处战场一旦打起来,大齐又要灾祸不断。”


    说罢,他再拿起武林大会的请帖,放在了国境图之上,又道:“大齐现今看似平稳,但前几年因战乱、天灾导致的亏空迟迟没有填补上,又得继续向边塞投钱以备军需。你说他们哪儿来的人力、钱财来修运河工事?”


    江云修后脊一寒,恍然大悟:“主子的意思是,朝廷打算对武林门派下手?”


    叶隐摇了摇头,“用不着武力镇压,能劝降的,朝廷自然会许诺好处。当今武林各门派别的不说,人手是最足的,用这些人填补边境兵力空缺,一举多得。”


    “所以我们暂时不能露面。”江云修一点就通,意会道,“属下明日就托人去拒了。”


    叶隐颔首,只一瞬便注意到门外有人靠近。江云修闪身来到门后戒备,却听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左清川的喊话声:“叶隐,喝药!”


    屋内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江云修转身打开门,“进来吧。”


    左清川愣了愣,“这么快就开了?”


    他还以为得等叶隐那个病秧子下床慢慢挪过来,没想到江子韫在里头谈事,省得他在外面站着。


    左清川将放着药碗的托盘塞到江云修手里,怠惰道:“你送过去吧。”


    “就这么一段路也要假手于人,懒死你得了。”江云修顿口无言。


    左清川靠在门框边散漫道:“平时叶长安那小子最是积极,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蔫儿了吧唧的,不然我连药房到这儿的路都懒得走。”


    江云修琢磨着他这话,豁然想通,将药送到主子面前后,告状道:“主子,属下好像知道长安为什么不对劲了……”


    夜深,玄度孤光穿过竹叶照在幽静的回廊,叶隐掌灯前行,悄然来到长安房门前。见屋内无光,他贴在门上细细听声,只有浅淡的酣睡呼吸。


    长安看来是睡下了,叶隐便打算明日一早再寻他好好聊聊,正欲离开时,忽而听到门内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叶长安紧闭着双眼,在俱不可见的迷障中,隐约听到了兵戈铁马的震动、千哭万哀的悲鸣,还有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呼唤。


    他的思绪在浓雾之中四处寻找,逐渐迷失了方向。那些是什么?叶隐去哪儿了?


    直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入耳,叶长安遽然睁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叶隐的手。


    叶隐担忧地看着长安,轻问:“长安,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