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到学校第二节课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通知面试的事情。


    同时的好消息是沈知川也同样通过他的竞赛,两个人接下来只需要准备面试以及和自己心仪的学校联系就行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其他几个小一届的嗷嗷叫,必须要求这俩人请客,两个人心情也的确是好,约好了这周末去吃顿好的。


    几个人在火锅上真是很长情,本来定了好多种选择,但是最终还是都嚷嚷着去吃火锅。


    宋昼舟恨铁不成钢拍桌子:“出息一点!出息一点啊!能宰两个人你们不下手,居然要去吃火锅!!”


    闻婴立刻反唇相讥:“吃火锅怎么了,吃火锅七个人也很花钱啊你心里没数吗!”


    宋昼舟强烈要求她要求撤离战场:“你偏你陈珩哥,这属于家属参战暗箱操作,闻婴别张嘴!”


    闻婴一句话不说就瞟陈斓。


    陈斓本来在旁观,但这话可就不乐意听了。


    “亲属搁这儿呢,你什么意思?”


    他小虎牙一长嘴就很明显,“我就心疼我哥,就吃火锅!”


    平三雪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喝彩:“好!”


    然后和闻婴击了个掌。


    宋昼舟一挑三,决定寻求外援,但是他往这边一瞅,同样需要请客的沈知川笑盈盈抱着手臂观战,温亭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眼已经不耐烦闭上了:“怎么,你要让我说服他们去其他地方吃吗?”


    宋昼舟惨败。


    所以最后还是去吃火锅了。


    周末的时候阳光好得很,七个人热热闹闹围了一大桌,饮料干脆要了一箱,喝不完打算直接提走。


    出来的时候几个人身上都是火锅味,心情都好得很,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闻婴吃撑了走得慢,陈珩在她身边陪着,看女孩儿表情实在很痛苦,没憋住笑了,然后招来了一记眼刀。


    陈珩没停住笑,唇角仍然是上翘的模样,攻击性极强的眉眼都柔软了棱角。


    “这么高兴?”


    “替你开心。”闻婴没忍住也笑了,眼弯起来,小狐狸似的,“真的替你开心。”


    她见过陈珩所有的刻苦和付出,所以欢喜发自肺腑。


    “那你想……去哪儿啊,或者想学什么?”


    闻婴下意识揉了一下手指。


    陈珩一直对这种事情避而不谈,逢年过节和亲属长辈一块吃饭,也只是笑着说现在提太早,连闻婴和陈斓都不知道。


    陈珩内心一动。


    他眯起眼睛,表情却仍然柔和:“我要说我想去公大呢?”


    闻婴明显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陈珩:“挺好……怎么想起来公大,是想和叔叔一样吗?”


    陈珩在有些方面是从里到外的冷漠,柔软和同理心是出自他自己原则,而对具体的人则大多不怎么入眼,甚至可以说不在乎。


    闻婴真没想到他想去公大。


    前面几个人其实看见这俩人聊天,几个人默契对视一眼决定先走。


    宋昼舟揽住想过去的陈斓,沈知川漫不经心往那边挡了挡,平三雪和温亭神色不变接着聊天,只是眼里都是笑意。


    “不是。”


    陈珩笑起来,他最近真是很喜欢在闻婴面前笑:“我受到过太多人的帮助,这是我回馈的方式……而且,我只是想保护。”


    闻婴没太听明白。


    陈珩眯了眯眼睛:“这世界烂透了,保护的也不会全是好人,只是如果我能尽份力,我想会少一点不该受伤的人——善恶有报,我很喜欢这句话。”


    他语气清淡:“我想做执法者。”


    系统在监控室里看这一段的时候表情骤然凝固。


    他半晌才揉了把脸,轻轻笑出了声。


    原来真的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万次走上同一条路。


    陈珩侧过头问闻婴:“我能问小闻吗?以后想学什么?”


    “我?我很俗的。”


    闻婴笑起来,“大概是金融之类吧,我得学着帮姑姑分担点。”


    闻姑姑没有孩子,养大的就是闻婴。


    如果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帮陈珩一把。


    不过这就没必要提了。


    陈珩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前面一阵喧闹。


    陈斓脸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脖子上青筋暴起,平三雪表情惊愕,旁边宋昼舟刚才还嬉笑的表情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沈知川笑容倒是斯文,但是毫不犹豫把陈斓挡住了。


    温亭十指交叠:“阿姨,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陈斓看起来……不太想见您。”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那是位细眉长目很漂亮的夫人。


    四十来岁,每一道纹路都是气韵。


    陈珩耳边同时响起许久没听到的任务发布。


    【母亲】。


    是原著里死在陈斓十六岁,恨陈斓阻挠她去京城,后又想念她的儿子却没得到原谅的母亲。


    ——陈楠。


    她眼神仓皇,被身侧的黑西装扶着,但仍想上来扯自己儿子的手。


    “你和你父亲很像……阿斓。”


    陈斓表情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他立刻躲开了妇人想要牵扯他的手,英气桀骜的眉眼头一次冷淡又漠然。


    “别碰我,我们不熟。”


    “小少爷,夫人很想您。”


    旁边的黑西装适时插嘴,“她坐了很久的车才重来故地,我想您是可以理解她对您的思念的。”


    陈斓已经不耐烦到了极致,正想说话,被温亭扯了扯袖子。


    温亭笑了起来,“家里主人讲话,没教过你别插嘴吗?”


    温亭向来在小团体里是率先开嘴炮输出的,此时她说得难听,对面居然也没生气。


    而对面的黑西装不卑不亢:“温小姐,许久不见了。看起来您过得不错,腿好些了吗?”


    温亭笑了声没说话,但站在旁边的沈知川脸色骤然阴鸷,显然是认出来了这是哪家的人。


    他缓慢抬眼,嗤笑,“晏家的下属就这规矩?”


    他显出了很大的攻击性,把陈斓挡在身后:“贺老夫人当时说的什么,不允许来干扰陈斓的生活,你们都忘完了?”


    黑西装立刻鞠躬道歉,彬彬有礼:“只是合理打招呼罢了,沈少爷如果感觉到冒犯,是我的失误,还请沈少爷原谅。”


    “陈斓少爷是我们晏家的事情,和贺老夫人关系也……不太大。”


    陈珩和闻婴这时候赶到了。


    陈珩不动声色向前一步:“刚才在后头没跟过来,您二位是?”


    黑西装和他身量相仿,看起来快一米九,戴着墨镜,像极了豪门小说里那种保镖,但气势显然不是哪家保镖能有的。


    黑西装扫了他一眼,微微鞠躬:“您是陈斓少爷的哥哥陈珩?百闻不如一见。您好,我是晏二夫人的下属,今天来是夫人想来找自己的亲属,或许您以及您的长辈愿意和我们详谈?”


    那位夫人身体微微战栗,此时惊愕看了这高大冷峻的少年一眼,似乎没想到是哥哥的孩子。


    “……阿珩?”


    陈珩算了下辈分,这位女士应该称一声姑姑,但就冲目前这情况,他是真喊不出来。


    于是陈珩只是微微笑了下,并不作声。


    “回?”陈斓嗤笑一声,“我家就在这里,回哪儿?”


    他满身的戾气燥郁都快溢出来,全程不看那夫人一眼:“我姓陈,家里只有舅舅舅妈,哥哥把我带到这么大,我刚给我哥庆祝完,现在就回家,你们说的家又是哪一个?”


    黑西装很遗憾摇了摇头:“您到底是晏家血脉……”


    陈斓遇到这种问题毫不意外会从理智正常的高中生变成一点就燃的炸药桶,更何况真正能刺激他神经的夫人看着陈斓眼泪就开始摇摇欲坠。


    宋昼舟勾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暗暗使着劲怕这炸药桶冲动,沈知川和陈珩面色也不好看。


    但是这话太傻///逼太中二了。


    所以远离战火没共情的闻婴没憋住笑了。


    她一笑刚入戏的温亭也开始笑,两个姑娘笑得旁若无人,平三雪在她俩旁边迅速get了这两个尖酸刻薄鬼在笑什么,死死忍着试图控制局面,然后被闻婴拉着笑。


    旁边几个男生:……草。干什么。


    然后他们没憋住也想笑。


    论掐架功力这两位姐姐无人能出其右,其中以闻婴当时辱骂温智殴打晏家小姐两战成名——如果你们不了解真的听起来我们小闻很泼妇。


    但是小闻没有,小闻是文明人。


    “除非家是有皇位否则少他妈跟我扯这个淡,在我这都是百年后喂蚂蚁的肉骨头”闻婴在后来聊天的时候恨恨辱骂温智——对,就是温亭那个傻逼的亲爹的话,被几个乐子人奉为经典笑梗,黑西装一说这话几个人就乐了。


    黑西装:……?


    夫人:?


    这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都挺有病。


    但是这一笑很好地让炸毛的陈斓恢复了一点正常状态,他明白发小和同桌是给他解围,往这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面向那两个他一辈子也不想见到的人。


    “别再见我了。”


    他没看那位夫人,声音平淡,“如果想去看看舅舅就去看看他吧,挺惦念你的,他怕自己妹妹没哥哥护着,在外面受委屈。”


    那夫人一直在看着陈斓,红着眼睛,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那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如果有什么受到胁迫,还是尽量自救吧,我可能也帮不了你的忙……我也不可能去京城当你的好儿子。”陈斓没有停下说的话,“我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希望你也一样。”


    他很聪明,从来都很聪明。


    哪怕刚才一时被愤怒和怨恨冲昏头脑,此刻也清醒了。


    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晏家金尊玉贵的夫人怎么会亲自来?


    是生不出儿子,还是晏家后代血脉出了问题,需要人顶替,还是夺权需要新筹码,或者是遗产争夺?


    都有可能,但是陈斓不想管,也不想去想。


    他只是抬起眼,第一次直视怀胎十月生下来他,又曾经想把他扔在商场,想把他卡死烧死摔死最后又哭着救回来,已经分别了很多年的女人。


    她眼泪断线珠子似的落下,但还是记忆里头那么漂亮。


    大概过得不错,那他就放心了。


    陈斓微微笑了起来。


    “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晏夫人。”


    妈妈,我过得很好,不用带我走了。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晏夫人——或者说陈楠,听出了这句话潜台词,哭到几乎脱力,挣开了黑西装的“搀扶”,向前几步,走到陈斓面前却不敢再往前。


    当年抱着她大腿哭的小男孩儿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现在高大英俊,眼睛总含着笑意似的,桀骜又生动。


    来之前黑西装千叮咛万嘱咐,今天刚来只是见见,之后听他安排行事……可是儿子就在面前,哪个母亲能想起来其他事?


    她泪眼婆娑,伸手想碰陈斓,男生却后退一步。


    他抬眼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却让陈楠冷得打了个哆嗦。


    旁边几个人都没说话。


    这个时候陈珩才上前,“您或许这几天有空?那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如果您想见我父亲或者其他也比较方便。”


    陈楠无措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此时才慢慢恢复似的,深呼吸了两下,尽量礼貌地笑了下:“多谢你……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