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中。
缺腿的桌底下，许烁嫌恶的抽出一沓子湿漉漉的账本。
一旁，录事参军露出讪讪的笑容：“王爷，这账本十分宝贵，万不能让外人拿去，下官为了掩人耳目，便藏在了桌底。”
许烁不用看，光听这语气就感受到了幸灾乐祸，他眯起眼睛翻了翻账本。
入眼，便是糊了的墨水跟前后残页混合到一起的纸张，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比蚂蚁还小。
若不是因为后天五品以上的武者眼目清明，许烁差点没看瞎了去。
在古代，信息并不流畅。
账簿上，不仅记录着来往流水，还有各种咨询和买卖暗语，渠道进项工匠薪酬等等重要信息。
许烁挑眉看了录事参军一眼，眼底的危险之意流转。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
还没等许烁发怒，录事参军就瑟瑟发抖，委屈地开口道：
“王爷，咱们工部的所有账本都是如此。”
“若您看不懂，便拿去工部司会代为审理吧，还能让您免于劳心。”
这意思，是骂本王草包了？
拿去工部，这账本原本还有迹可寻的数目，再转回来，岂不是面目全非？
许烁轻笑一声，也不管面前的桌椅板凳有多脏，抽出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给本王站在这，本王问你一句，你答一句。”
“是。”
录事参军不知道许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许烁认认真真地开始查看账本的每一页。
嘴角，就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片刻后，几道细微、复杂的声音，从许烁的口中传出。
“九九八十一……一百一乘以三十，等于三千三……”
“二十六除以四，等于六点五……”
“这一页，全是二进制，有点名堂……”
“哟，还有方程和鸡兔同笼，可笑可笑。”
他一边说着，一双手还在不断晃动，像是施法掐决，又像是用手指记录数字！
随着许烁口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录事参军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因，许烁得出的这些数字，竟然全都是矿山上那些支出、进项！
无一差下！
要知道，当初为了在账本上动手脚。
本来只是一些简单的数字，录事参军都搞得极其复杂！
虽然，他并没有作假！
但，要想记录他缝缝补补的数字，起码也要十个翰林院学士同时用算盘拨弄半天才能得出！
很快，一本账簿翻阅见底。
许烁的神情，愈发冷漠。
录事参军后背的汗水，已然将整件锦袍浸透，他却罔若不觉。
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震撼。
“录事参军，方才本王听闻一个劳工工作三天，不过区区半两银子。”
“这账簿上关于薪酬的支出，怎么高达五千两银子？”
许烁好整以暇地抬起头：“怪不得，本王的矿山被挖得资源尽空，莫非这些矿，都被你给贪污了？”
“大人，下官万万不敢呐！”
许烁嘴角的玩味，一下子让录事参军想到了方才被许烁痛殴那噩梦般的一刻。
他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完全没了在劳工面前指点江山的威风。
“这钱到哪去了？”
许烁轻轻发问，语气淡然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
然而，他每说一句话，都让录事参军宛若坠落深渊。
“还有这一页，榔头等采矿器具，居然花了本王整整一万两银子。”
许烁好笑地看着暴汗如雨的录事参军，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你当本王是傻逼啊，用二进制代替十进制，给本王搞了这么大一本假账出来。”
“王爷……”
此时。
录事参军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眼眶止不住的泪水溢出，活像是一个良家女子被许烁欺负了般。
许烁悠悠地站起身，径直绕过瘫软在地的录事参军走出工棚。
清新的空气映照得他吐出的口气更加混浊。
“自己去大理寺自首，验明正身，供出背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