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死亡问题,蹲在桌子里的安西娅想了想,微微抬头,碧绿色的眼底一片真挚,真心实意的说道:“亲爱的艾格尼丝,假如我说我有梦游的习惯,刚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信吗?”


    艾格尼丝不是傻子,她不信。


    并且艾格尼丝也没有任何反派死于话多的毛病,皱了皱眉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安西娅之后,就伸手拽着安西娅的头发,粗暴的将人从书桌底下拖出来,然后用力把她打晕了。


    意识断线的前一秒,安西娅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已经离开的侦探罗伯特身上。


    希望献祭仪式的开启时间不要太早,自己能苟条命下来,苟到罗伯特带领美国军队赶过来……


    沉重的脚步响起。


    书房的门口前,伴随着淡淡的鱼腥味儿,两个身形高大的深潜者出现,一滴滴海水顺着它们的鳞片和手爪落下,在地板上聚拢成一小团水渍。


    “我还以为她是个愚蠢的小女孩,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偷偷书房翻找我的日记。”艾格尼丝平静的说道。


    深潜者以沉默回应。


    不过艾格尼丝早已习惯这些异类的怪物一言不发,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低头,爱怜的摩擦着这个少女皎白柔软的肌肤,精致秀丽的下颌,着迷的说道:“真漂亮,她是个外表优秀的人类女性,天主会喜欢这样的祭品的,你们也会喜欢的,她可以给你们孕育繁多的混血子嗣……把她和奥斯顿放在一起,然后在明天的夜晚,带到海面的礁石上。”


    深潜者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然后把人扛起带走。


    ……


    安西娅再次醒来时,依旧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躺在了冷冰冰的木质地板上,安西娅发了好长一会儿呆,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站起来,然后再想办法逃跑出去。


    周围的一切,似乎还和她被打晕前一模一样,又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发生了诡异的改变,墙壁像是有呼吸一样在一起一伏,连带着书架上面的书,也在她的眼中不断变角度,天花板上,每一寸绘画的花纹都鲜活起来,扭曲成各种荒诞诡异的抽象线条,光怪陆离的不可思议。


    像是毕加索的油画,也像梵高的星空。


    像是古往今来无数疯了的画家和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


    疯狂而混乱的,充满了平庸人类无法理解的意义和象征。


    安西娅抬头愣愣的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心里联想到了这样的描述,然后低头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的精神发生了某种异样的变化,又或者……是整个世界发生了异样的变化?


    但即便能够感觉到,她也无法解决,就好像醉酒之人控制不了自己一样。


    书房的门口就在不远处,忽远忽近,当她迈步走过去的时候,脚下踩的每一寸地毯,都鲜活的像是有自己的生命,毛茸茸的像是是舌苔、像是触手。


    等到跌跌撞撞的终于跑出书房门口以后,安西娅没有看到心里害怕的艾格尼丝和那些鱼头怪物,也没有看到其他那些相貌异化的人类,更没有看到自己面容正常的同伴们。


    这更加诡异。


    整个马什家族的豪宅都仿佛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里面徒劳的奔跑、呼唤,找不到一个敌人,更找不到一个同伴。


    最后,安西娅只好先离开这栋豪宅,走向了外面的印斯茅斯小镇。


    阴霾的小镇里,海洋和天空已经翻转。


    安西娅目光漂浮涣散,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街道上,抬头看见无垠的深海漂浮在上,墨蓝漆黑的一望无际,潮湿冰冷的雾气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徘徊不去,倾盆的大雨从海面坠落,击打在街道两旁的古老房屋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无数生长了柔软肢体的诡异生物悄悄浮现在海面上,张开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浑圆的瞳孔隔着一层薄薄的海水,向下凝视脆弱渺小的人类。


    这片大海还在不断的下坠、下坠、下坠。


    总有一天,大海会淹没这片小镇,淹没整个人类世界。


    这大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乱糟糟的脑子里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只感到一片由衷的喜悦。


    安西娅抬头,和那些诡异的生物对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数量比较上微妙的输了,但从瞳孔的色泽亮丽程度上来说,又赢的很漂亮,于是中指向上,对着海面的那些生物比了比,嘲笑了两声,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暴雨很大。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浑身都在淌水,黑发和巴斯尔裙吸收了过多水分,变得黏糊糊的,紧紧的贴在白皙的皮肤上,让走路都变得特别累赘。


    街道的尽头是小镇广场,一座残破的教堂在广场中央屹立,无数狂欢的、赞颂着天主的歌谣从教堂当中传出来。


    ……


    的举动,不仅让自己在民间积累下的声望毁于一旦,还以一己之力铸就了流传数百年的、有关于血腥玛丽的恶灵传说。


    如果玛丽也效仿她,把这一百多个新教徒处死,恐怕也会瞬间失去所有苏格兰民众的爱戴,成为新一代的“血腥玛丽”,再顺便激起所有苏格兰新教徒的敌意。


    但如果把这些人都放走,也会大大动摇君主的权威,向平民们暗示冲击王宫也不是什么大事,会被毫发无损的放出来。


    罚款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平民们全部都穷到只能保持温饱,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钱,收缴走他们最后的粮食等于逼他们去死,玛丽自认做不出来。


    想来想去,玛丽决定把这些人都放逐到偏远的山坡上去开荒,并且每天都派牧师给他们讲述忠诚于国王的思想,等到他们对新教不再这么狂热之后,就放回爱丁堡。


    如果这里面有屡教不改,一直对约翰·诺克斯牧师忠心耿耿的教徒在,那就一直在荒山野岭待着吧,至少待到她把约翰·诺克斯解决之后。


    做好决定以后,玛丽就立刻派人去了爱丁堡的市政厅,让他们在市中心的广场敲锣打鼓地宣布这场案件的前因后果,并且将女王满怀仁慈的宽容处理向爱丁堡几万人反复宣传。


    爱丁堡的平民、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所有平民识字率都很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想要宣扬什么事情或者是发布政策,一般都是这样找几个人在广场上大声宣告。


    而要怎样向民众宣布这件事情的稿子,是玛丽亲笔润色过的。


    从这些人是怎样在新教教堂内参加完弥撒就一股脑冲向王宫开始讲起,到这些暴民是怎样无耻的污蔑了约翰·诺克斯牧师、诺克斯牧师又是怎样申辩了自己的清白无辜,称他们为罪人、再到女王是如何宽容的免除了他们掉脑袋的罪刑,只判决了他们的体力劳动结束。


    整个故事讲述的无比仔细,充分地证明了约翰·诺克斯的清白无辜,避免了他和“反叛国王统治”这等令人可耻的罪行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