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茯桐将笔搁在桌子上,经过她阿兄的帮助,好歹有了点儿其他的线索。
不过这段戎能和宁平伯府有什么关系?
像关拂玥那样,也存在细作?
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这么暴露吧,从关拂玥那里听说,段戎做事细心,也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被人发现……不对,这也不随便,是暗探发现的这个人的存在。
姜茯桐又把笔拿出来,开始写出几种可能性。
第一,刚才她想的,宁平伯府也有和他联络的细作,关拂玥不知道这个关系网。
第二,宁平伯府有什么是段戎需要的东西,或者人,所以他出现。
第三,宁平伯府外面出现段戎是他个人行为,不知道原因。
想着她阿兄姜鹤柳给她的调查报告,暗探也的确只发现了段戎一次,而且停留的时间也不长。
写到这里,姜茯桐突然板着脸。
好像莫名的,她的调查方向好像有点儿不对劲,明明是调查宁平伯府怪事出现的原因,这段戎……会在宁平伯府搞半年事儿?
可是,从宁平伯夫人沐篱有关桃花的线索来看,可以构成牵连的也就是十几年前死了的路清荣。
段戎和路清荣能有什么关系。
姜茯桐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两个人的名字,说实话,名字都带走一个相同的读音,也有些巧合。
他们总不可能是一个人吧。
姜茯桐想到这里,忍不住揉揉眉心,最近想调查凶手想到恍惚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神情变得严肃,她从前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刚刚想来还觉得有些荒唐,但是如果这种荒唐的想法构成呢?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怎么也无法消退,姜茯桐站起身,决定再去调查一番。
当年路家人被流放,那么,路清荣确认死亡,是彻底见过尸体还是怎么样,犹未可知。
姜茯桐这边寻找到了一些线索,宋襄颐那边也没有闲着。
朝着梁小昙老家的人多番打听,他们也知道那个男子叫做周续,是个秀才,和梁小昙家挨得近,从小一起长大。
梁小昙和周续家世都不太好,乡里人却觉得这两人格外般配,毕竟一个已经考取了秀才,还是秀才前几名,或许还有可能考中举人,而梁小昙踏实能干,性格也好,再加上青梅竹马的交情,说他们到时候成婚都不会有人诧异。
只可惜,周续只是出去了小半年,梁小昙就被他父亲卖了,最后被别人送进了宁平伯府。
问到乡里人知不知道周续的去向,乡里人却只能摇头。
他们只听说周续曾经发现梁小昙不见找过梁小昙的父亲,说是去找人,最后去了再也不曾回来。
“那周续长得是何模样?”宋襄颐问。
乡里人回想着,宋襄颐叫身边带的画师根据乡里人的描述画出来。
等着好一会儿,画师画好画像递给宋襄颐,展开画像一看。
是当下最常见的文人打扮,幞头袍衫,不过那双眼睛是格外明显的狭长丹凤眼。
“身高如何?”宋襄颐继续问。
“长得比平常书生高大一些。”乡里人回答。
宋襄颐看着画像半晌,随后交给下属:“将画像多画几张,贴在城门附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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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关于路清荣的资料还算好找,毕竟当年路家的事情闹得挺大,姜茯桐甚至能够方便的从大理寺拿到卷宗。
而且这路家的相关卷宗还挺厚,看来犯得事儿和查证过程比寻常案子更为仔细和艰难。
翻来卷宗,扫过前面,大致就是户部尚书犯案的经过和结果,以及后面的断案。
最后有一堆资料和前面那些做了明显的区分。
前面的内容还稍微显得正常,直到后面,姜茯桐的指尖也在那里停留。
流放途径余州,遇山匪,路家众人及运送衙役,皆亡于白岭山。
其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几日后,驿站久未见衙役抵达,派人搜寻,于白岭山河流处捞起其人尸身,其中,路氏清荣面容浮肿更甚,疑似最先被山匪溺亡。
目光再扫过后面,或许也是写卷宗的人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写了补充:吾未及余州白岭山,未见当场,虽心有疑虑,却再无可查以作补充,且此案已不能查。此案,已结。
过了好久,姜茯桐才合上卷宗,她靠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的一直轻点桌面。
光是看着这份卷宗,姜茯桐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余州,这是一个敏感的地带,西泠王姜运的地盘,为什么路家的人不在别处遇见山匪,偏偏在白岭山,余州的地盘?
这背后,有没有西泠王的手笔呢?
其次,就连卷宗结尾的写卷人都留下了疑虑,或许想着再无人查看,写的也格外大胆,觉得还有可以调查的地方。
路家人遇见山匪,被山匪带走,几日后,他们找到别人的尸体,都已经浮肿,其中路清荣浮肿更厉害,辨别不清楚面目。
说起来,这个卷宗处处看似合理,却又处处透露出不明点。
衙役押送流放人员,白岭山那群山匪这么没点儿眼见力,一般这种押送队伍都格外明显,基本一看就能知道是押送犯人的。
既然都能够看出来,那就应该知道,一旦绑走这些人,官府的人必定会发现,说不定还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剿匪。那些山匪何必冒险去抓人。
而且采取的还是让别人溺亡这种方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于白岭山山匪的处理,全部处死。
也就是说,路家流放一案,无人存活,全员灭口。
姜茯桐觉得自己看了这个卷宗,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多了一些问题。
这其中的渊源她知道,真要查的话怕是步步艰辛,现在暂且还是先看关于路清荣的那部分。
她想,如果按照她的联想,或许路清荣尸身浮肿是为了遮掩那具尸身并非路清荣,而是一个替身。
真正的路清荣,或许经历了很多,改头换面,更名换姓,成了……段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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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下了初雪之后,冬天的冷意已经毫不留情的踏入端仪。
宁平伯府自从没有了怪事,府上一个个人精神头也正好。
孟淼也和邹檀溪见过几次,沐篱说要将邹檀溪当做妹妹,好好保护妹妹。
他没有过妹妹,但是见着邹檀溪第一眼的时候,就被这个眉清目秀,玲珑可爱的妹妹捕获。
邹檀溪对于这个哥哥也表示好感,她认为这个哥哥虽然呆头呆脑了些,但是足够听话。
此刻,孟淼的房间里面,他拿出一个汤婆子塞在邹檀溪怀里:“妹妹,天冷,好好捂着。”
邹檀溪答应:“我知道的,我阿娘也有给我的。”
“孟淼哥哥,你冷不冷呀?”邹檀溪问。
孟淼本想说不冷,但是邹檀溪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想法:“你把你的汤婆子给我了,那我就把我的汤婆子给你。”
“孟淼哥哥,我们一起暖和。”邹檀溪说得格外认真。
孟淼笑着答应:“好。”
邹檀溪将孟淼的小书房逛了一遍,然后踩着凳子站在开着的窗子面前,发出“咦”的一声。
“孟淼哥哥,那个人是你们府上的下人吗?来扫雪的?”邹檀溪语气疑惑,只是单纯的发表自己的想法。
孟淼跟着邹檀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下人拿着扫帚的确在扫雪。
“奇怪,我还让人来扫雪啊。”孟淼不解,之前邹檀溪来的时候说喜欢堆雪人,他就没让人再扫雪了,就怕邹檀溪想玩一玩。
而且,他也玩的。
这样想着,孟淼踏出房门,走到高大下人的面前:“我这院子不用扫雪了,你就先回去吧。”
高大的下人似乎有些畏惧这府上的小主人,匆忙后退几步:“是。”
孟淼忍不住皱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等着高大的下人离开,孟淼这才重新回到邹檀溪身边。
高大下人拖着扫帚回了那一片下人住的厢房。
瞧着他这样子,还在厢房里的另外一个下人一脸惊讶:“小壹,你怎得带着扫帚出去了?”
高大的下人也就是小壹低着头:“去扫雪。”
那个下人疑惑:“夫人说这雪下的挺好看,不是不用处理吗?”
小壹拖着扫帚进了屋子,然后说:“忘了。”
那个下人啧啧一声:“夫人心善,不用让我们多干活,你怎么还跑去呢,这能忘吗?小壹,你就是年轻有干劲。”
小壹笑笑,前面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道:“夫人心善?”
“可不是,”那个下人说到这里来了精神,“伯爷不是死了吗?伯爷脾气可不好,要是以前伯爷还在,府上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如今夫人当家,人又和善,只要不触碰夫人的底线,夫人真的是很好说话的。”
“是吗?”小壹似问似答。
“不说夫人,就是小世子人也好啊,”那个下人觉得好,“和夫人一样,幸好没有学之前的伯爷,还是夫人教导有方。”
小壹继续听着那个下人的夸赞,手上继续拿着扫帚。
那个下人没注意,握住扫帚的手青筋凸显,仿佛带着一股子扭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