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拍卖场的中央位置,主办方精心挑选出的主持人一身珠光宝气,站在台上甚是璀璨夺目,短短几句话间便将现场的气氛点燃得热火朝天。


    拍卖会的前半场为灵石竞拍,而拍卖会内最稀贵的那批珍宝往往只接受以物换物。


    场上的第一件商品已寻到买家,曲稚言津津乐道地看着底下的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即便不参与竞拍,在拍卖会上增长见识自然也是好的。


    珊瑚椅上空间很大,大的有些不近人情。陆冷惟向右缓缓挪到曲稚言身边,心里有一丝好奇,他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姐,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想买的东西啊……”曲稚言想了想,法器,功法她倒是都不缺,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纸张,手指捏住边缘折了个不深不浅的印,进行回答:“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非要说的话,倒是需要一些增强灵识的丹药。嗯......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治疗情花蛊所需的药材。”


    摆在花梨木透雕桌案上的是一张竞拍商品的名单,名单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记录本次竞拍商品的简单介绍及出场顺序,仅有压轴的几件需要保留神秘感,未被标记在内。


    这张名单会实时记录商品的竞拍顺序,曲稚言视线向下一扫,自己刚做完鉴定的三块玉孚也被记录在内。


    “你呢?”曲稚言扭过头,与那双清澈明亮的烟灰色眼睛对视几秒,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没什么要买的,而且我也没有灵石。”陆冷惟不自觉地想要再靠近曲稚言一些,他把头埋进曲稚言的颈窝,颇为依恋地蹭了蹭,“我只想要阿姐抱抱我。”


    这段时间他也算是想通了,既然逃不掉情花蛊带给他的依赖,那不如就顺其自然。只要不让自己陷入太深。陆遥夜的出现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让他甚是感到不安,他现在急需补充一些能量。


    曲稚言总觉得自从离开醉花林后,眼前的少年就愈发粘人。她将空出的左手制住陆冷惟的下颌,没忍住轻捏了一下两旁的软肉,看到他的表情呆了一下,曲稚言轻笑一声。


    “不是还有我在呢。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我说,灵石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她的指尖点了点平摊在桌案上的玉片,这是仙侍鉴定完三块玉孚过后交于她的。成功竞拍后会扣除内部储有的数值,若拍卖结束还有富余,可寻找仙侍将点值兑换成灵石。


    陆冷惟仍将毛茸茸的头蹭在曲稚言的颈窝,懒懒地哼了个鼻音,以作回应。熟悉的雪松气味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下面进行拍卖的商品剑修道友们可是要注意了!壮大剑灵灵识的扶光玉露,不用我多加介绍吧!扶光玉露的起拍价同样是一万灵石起。”


    主持人掀开玉匣,扶光玉露颗粒饱满,圆滚滚的叶片中像禁锢着银河,扶光玉露根茎的长度几乎是花身的两倍,根须起始极粗,末端又如银线般蔓延四处。开匣的一瞬间,扶光玉露的香气飘在整个拍卖场。


    主持人话音刚落,二楼左侧便有修士开口报出价格:“一万四!”


    “一万四千一。”


    “就加一百块灵石,你也不嫌丢人!我出一万五!”很快再度有人加价。


    “一万八!”


    拍卖场中加价的声音陆陆续续,不曾间断。


    稚情剑嗡嗡鸣响,自行从背后飞到曲稚言的面前,胖乎乎的剑灵还不会说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曲稚言打转,水灵灵的眼睛中装满了期待。


    稚情剑灵只有人的手掌大小,眉眼与曲稚言相似,像是个被等比缩小的曲稚言。陆冷惟鲜少见到师姐露出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心中暗道有趣,伸出手想捏一下稚情剑灵的小脸,剑灵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扭身躲开。


    “知道啦。”曲稚言捏了捏剑灵软乎乎的小脸,举起牌,压低声线报价道:“三万灵石。”


    对于一颗扶光玉露而言,三万灵石属实谈不上便宜。曲稚言开价后,场上其他的出价者显然有些犹豫,场面不由得寂静了两秒。


    主持人面带微笑,向场下喊道:“十六号雅间的贵客出价三万块灵石,还有其他人出价吗?”


    “三万块灵石第一次,三万块灵石第二次,三万块灵石……”


    眼看扶光玉露即将到手,二楼,一个同样裹在黑袍中的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三万一。”


    曲稚言再次加价,“三万三。”


    “三万五。”黑袍人也再次跟上。


    “……”


    两人看上去都对扶光玉露势在必得,谁也不愿意放手。


    陆冷惟歪了歪头,烟灰色的眼眸盯了二楼与曲稚言相争扶光玉露的男子,很快做出判断。他意识到曲稚言是真的很不擅长这类事,缓缓开口道:“阿姐,他在抬你的价。”


    “怎么说?”温热的呼吸轻洒在曲稚言白皙的颈侧上,带起一片若有若无的酥痒之感,她身体微僵,不动声色地扯开些距离。


    “你看,他的手上连个薄茧都没有,首先可以排除他是一个剑修。”陆冷惟指出,那人躲在黑袍之下,举牌加价时袍袖下滑,露出约四分之一个手臂。从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黑袍下是一个成年男子。


    “再者,世家子弟从小修行家族心法。而他的体态虚浮,未显体系,大概率是个基本功未修敦实的散修,而非为哪家喜欢扮猪吃虎的世家子弟。”


    陆冷惟瞄了眼黑袍男的所在方向,他已板直身体,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


    “扶光玉露虽稀有,但并非法器这类刚需,他身处二楼也说明他的财力并不丰厚。”对她拉远距离略微有些不满,陆冷惟撒娇般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曲稚言身上,好在修剑的第一课便是淬体,这点重量对曲稚言而言并不算是负担。


    “他如今的出价已经超过扶光玉露本身的价值,大概率是拍卖场请来的托儿。”


    “那我应该怎么做。”曲稚言托着下巴,看向陆冷惟的侧脸。他肤色如霜,鼻梁高挺,精致的侧脸沐浴在闪熠的烛光下,摄人心神的脸部轮廓更为分明。


    像是扯开了身上的拘束,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夺目得几乎让人不免晃了心神。


    主持人见无人再度报价,遂扯开嗓子大喊:“三万九千块灵石第一次。三万九千块灵石第二次。三万九千块灵石第三……”


    身着黑色长袍男子微微滞了呼吸,握着把手的指节虚抓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何不再加价了,这一切都被陆冷惟看在眼里。


    主持人即将拍板敲定之际,卡准了时间,陆冷惟压低声音开口喊道,“三万九千一。”


    这次没有人再次加价,这颗扶光玉露顺利被曲稚言收入囊中。


    陆冷惟将头转向曲稚言,眼睛忽闪忽闪,好像是在求夸夸。


    “好厉害。”曲稚言俯身,嘴角荡着弯弯的弧度,狠狠揉了他的蓬松柔顺的头发,“是谁家的小师弟这么厉害,还会为师姐分忧,啊,原来是我们家的啊。”


    少年被夸后忍不住微微侧开头,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反应过来,白皙的耳朵上染了一丝绯红。


    曲稚言转到他别过去的正脸,又眉眼弯弯地夸了他几句,少年只好拉低了斗篷的前沿,声音越来越小:“别说了......”


    曲稚言笑得肆无忌惮,怕他恼羞成怒,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拍卖场的中央。


    陆冷惟在来拍卖场前就从陆遥夜的手下弄到本次参与拍卖会的会员名单,并记下超过两万人的身份信息。


    逐渐在曲稚言的夸夸中迷失了自己的陆冷惟,接下来凭着信息差,他轻而易举地帮助曲稚言以几乎能压到的最低价格竞拍到她所需要的商品。


    结合名单中的信息,陆冷惟大致推算出每件商品的幕后需求者以及他们的心理最高价位,一口开出其它竞争者并非买不起但竞拍后又会让心里略微难受的价格,让他们不免掂量一番开价是否值得。


    论财力,曲稚言自然难于那些世家望族相比拟,但这并不意味着竞争同一件商品,曲稚言就一定处于弱势。世家为家族中的每个人负责,这注定了他们的出价不会意气行事。而财力较弱的散修们也往往只会选择把灵石花在刀刃上。


    陆冷惟的出价又准又狠,让人难以猜透他背后的权势和财力。又竞拍了一次闲物,坑了拍卖场请来的托儿一手,陆冷惟成功吓退他们,让他们清楚十六号雅间的客人并非他们可轻易□□的柿子,避免了他们再度搅合曲稚言接下来的竞拍。


    “接下来的物品,是一件水系法衣,由东海鲛人所织,穿上有治疗伤势的效果。起拍价为八千灵石。”


    此件商品一出,顿时引起了台下观众的热络。


    虽说自己的灵根是雷灵根,和这件水系法衣几乎搭不上半点关系,但看这鲛纱法衣被光晕映得如最蔚蓝的湖水般波光粼粼,曲稚言不免还有些心动。


    鲛纱为鲛人所织,入水不濡,于东海的商贸交流中流行开来,即便稀有名贵,仍备受中州仙娥贵女们的疯狂追捧。陆冷惟细细沉思着,这件商品的估价有太多的不定因素。


    “九千块灵石。”软糯的声线响起,曲稚言挑了挑眉,向下一瞥,率先出价之人是脸色还尚不红润的云昭昭。


    曲稚言已经开始好奇地猜测这件法衣中是有上古前辈的残魂或是有什么其它的金手指,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一万三!”左搁两个雅间传出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曲稚言倒也熟悉,是同为清虚门的谢云晚。


    两人皆为水系灵根,为这件法衣争夺起来倒也不奇怪。


    曲稚言挪了挪身子,从果盘里掏出一块瓜,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见陆冷惟思考过后正打算加价,曲稚言忙抬手阻止了他。


    反正这水属性的法衣对她来说除了穿上去好看一点之外,施加法术的增益并没有多大。毕竟五域大劫还需要他们两个主角去抗,云昭昭实力增强对她也是好事。反正要的又不是她的命,其它的既然云昭昭想拿那就让她拿吧。


    她不是很喜欢这件法衣吗?陆冷惟不解地抬眸望过去,只见曲稚言的纤纤玉指往二楼的坐席虚指了一下。


    他整个人瞬间静了下来,陆冷惟的视线一眼便定格在二楼,温润尔雅地坐在云昭昭身侧的陈子铉。他一瞬间不知道该先心疼曲稚言,还是该先心疼一下自己。


    因为太过爱慕陈子铉,所以曲稚言连喜欢的物品都可以让给他心爱的女人吗?


    他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