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艳阳高照转眼间浓厚的乌云,便将日头遮掩得严严实实,连半点缝隙都未曾透出。
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的人们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喃喃着“要下雨了”。他们从田地里走出来,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路,唯恐被雨水打湿了衣裳。而在众多神色匆忙的人群中沈刘氏显得不急不慌。她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用块方方正正的蓝色碎花布遮掩。
有与沈刘氏相熟的妇人停下赶路的脚步朝着沈刘氏打着招呼:“今天云山要从书院回来罢。”
沈刘氏矜持地点点头,掀起竹篮的一角,露出极其鲜嫩的槐花。
“晚上回来这不是新摘的槐花给他做道蒸槐花吃。”
妇人轻笑着:“云山可是秀才公日后要做官老爷的怎么就吃这些。我家还有半块腊肉你拿回去给云山加点荤腥。”
沈刘氏抚着竹筐的手掌微顿声音冷冷地拒绝了:“不必云山就喜欢吃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说罢,沈刘氏就加快脚上的步伐,将几个妇人甩在身后。但沈刘氏脚步匆匆却仍旧是在行走而非像周围的农户一般跑着归家。沈刘氏这般行径,便是有意无意地和农户们区分彰显自己家的不同。毕竟沈刘氏的儿子沈云山是村子中年纪最小的秀才。
妇人的同伴瞧不上沈刘氏眼高于顶的样子为妇人打抱不平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个被男人不要的东西!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谁愿意亲近她。你好心赠沈刘氏腊肉可人家自诩是书香门第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地里抛食的打交道。”
妇人面上带笑:“可偏偏沈刘氏就是有个秀才公儿子。”
不然
同伴气得胸前起伏不定但也说不出半分反驳的话语。
沈刘氏刚嫁给沈父时还过了几年好日子。沈父是地里的一把好手偶尔还会进山捉来些野兔野鸡给家里添添鲜。成亲一年有余沈刘氏有了儿子沈云山。沈父干活越发卖力气除了田地里的活计他还砍了大捆的柴火拉到镇上去卖。这般男耕女织的日子本该过得红红火火。但不曾想沈父去镇上久了便与花娘有了首尾。沈父的柴火扎实不像旁人一般掺杂了湿润的树枝因此花楼便点名要沈父每十日送上一次。沈刘氏不知道沈父区区农户是怎么和花娘打上交道的。待村民将此事告诉沈刘氏时她身子都在发抖。
偏偏那传话的村民不懂得看人眼色行事绘
声绘色地讲着沈父是如何将那花娘搂在怀里心肝宝贝肉的唤着。
那村民抬头看了满面怒容的沈刘氏一眼接着说道:“……嫂子你还是去镇上看看罢。”
沈刘氏将年幼的沈云山托付给邻居请了几个村民陪同去了镇上的花楼。牛车晃悠悠地向前走着沈刘氏直勾勾地看着刚才传话的村民开口问道:“那花娘可是长的极美?”
男人贪恋美色她本就知道的。
被喊到的村民面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嫂子看了就知道了……和平常的花娘不一样。”
沈刘氏没有再问。
沈刘氏此生没有想到自己这好人家的闺女也有进花楼的一天还是为了央求自己的男人回家这着实让人觉得可笑。
看到沈刘氏沈父眼神微闪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跑到沈刘氏身旁祈求原谅。而是伸出手臂遮挡住身后的花娘。那般护短的架势倒好像沈刘氏才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刘氏拨开沈父的手臂看清楚了花娘的模样。
此时沈刘氏才明白传话的村民欲言又止到底是因为何等缘故。因为这花娘并不年轻貌美甚至肌肤发黑容貌平庸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据花楼中的人说这花娘并不讨人喜欢只能靠做些粗活维持生计。一来二去便与送柴火的沈父有了来往。
在村民的劝说下沈父最终还是丢下花娘随沈刘氏回了家。沈刘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照样哄着年幼的沈云山吃饭将家中的鸡喂了家务活都做完。只是躺在床榻上时沈刘氏没有像往常一样面朝着沈父而是缓缓背过身去。
但这样的平稳日子维持了不过半月。一日沈刘氏带着沈云山回娘家再归家时看到的便是遍地狼藉。她养得肥美的鸡只剩下几片羽毛家中也没了沈父的身影。沈刘氏丢开沈云山的手当即跑到里屋。她没有去寻沈父而是将枕头拆开却发现本应藏着的要供沈云山去书院进学的银钱连一个铜板都不曾剩下。
沈刘氏瘫软在地。
沈父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沈父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银钱连养的鸡都拿走卖去只为了赎走花楼中那个不甚美貌的花娘。之后
村民们责骂沈父糊涂有正经的女人孩子不要偏偏对一个年老色衰的花娘着了迷。可这些议论沈父已经听不见。村民们又开始议论起沈刘氏从刚开始的同情到后来的嗤笑。他们
暗道沈刘氏没用,连一个相貌平平的花娘都比不过。十里八乡中,被成了亲的男人丢弃的,只有沈刘氏一个。
沈刘氏俨然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但谁都没有料想到,沈刘氏咬着牙,将沈云山送进书院,沈云山勤奋好学,成了村里最年轻的秀才。
村民们现在只敢背地里议论沈刘氏几句,是万万不敢当着沈刘氏的面,胡说八道的。他们都清楚,沈刘氏极其好脸面,若是谁惹了她不满,沈刘氏便不会顾忌邻里的情分,直接将对方的脸皮丢在地面踩。
村民们还指望着沈云山能成为举人,给村子里带来福荫,因此面上待沈刘氏,也是一团和气。
……
沈刘氏跨过门槛,转身将门合拢。她掀开蓝色碎花布,将满满一竹篮的槐花倒进木盆里。轻轻焯水以除掉槐花的涩味,而后沈刘氏便从最里层的木柜中,取出小半袋子白面。平日里她在家里,会用玉米面、杂粮面烙饼子,蒸馒头。这精细的白面,只有沈云山从书院回来时,才会取出来吃。沈刘氏将洗干净的槐花,沾上白面粉,撒上一层亮晶晶的盐粒子。沈刘氏摘的槐花多,除去蒸槐花用掉的,剩下的让她裹了鸡蛋液,加了荤油在锅里翻炒。
灶台上另外一处,熬煮的白米粥已经煮开了花,浓郁的香气,夹杂着白雾,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听到门外传来的响声,沈刘氏连忙擦干净手,脚步匆匆地走到门口。
门外,青袍灰带笼罩的身形,略显消瘦。但端的一副君子翩翩的儒雅模样,正是刚从湘江书院归来的沈云山。
沈云山未带冠帽,只用一条竹叶青色的发带束起头发,他瞳孔极黑,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
“娘。
沈刘氏脸上满是欢喜,同刚才和妇人交谈时的生硬模样截然不同。
“云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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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刘氏说着,便要去拿沈云山身上的书袋。沈云山轻巧躲过,语气微顿:“先生要我多加修养身子,做些重活,科举考试才能熬过去。
闻言,沈刘氏便不再去抢书袋,而是领着沈云山往屋里走,嘴里念叨着:“山上那棵大槐树开了花,娘掐了一竹篮槐花,都是枝头最嫩的那些,你肯定喜欢吃。
桌上摆好了蒸槐花,槐花炒鸡蛋,一碗热乎乎的米粥。沈刘氏又用圆葱,拌了几样野菜,样子花花绿绿的,吃着也爽口。
想起沈云山去书院的时日,沈刘氏将圆葱拌野菜,往沈云山面前递了递,嘴里念叨着:“前几日,村里还有好几个媒人上门说亲。什么歪瓜
裂枣的,都往咱们家送。”
沈刘氏这话,若是让几个媒人听到,便要直呼委屈。沈云山前途无量,是村里众人有目共睹的,媒人们说亲也要掂量几分,让沈刘氏看不上眼事小,结了仇可就事大了。因此,媒人们给沈云山说的亲事,都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可饶是如此,沈刘氏仍旧是不满意。在沈刘氏眼中,她儿子是要做大官的,合该娶了富贵人家的闺女做娘子。
沈刘氏掰着手指头,和沈云山讲着媒人说媒的姑娘们:“隔壁村的王氏女,我见过一面,手比我都粗糙,一瞧便是被家里磋磨惯的,日后你做大官,那样一张手,怎么见人,不成。镇上牛富商的闺女,他家里倒是富贵,可闺女是个大手大脚的,做不成贤内助,倒是会扯你的后腿,不成……”
沈刘氏说出一连串的名字,沈云山毫无反应。
“……还有那村头李家的二闺女,娇纵的不成样子,日后定是个搅家精,绝对不成。还没有他三闺女名声好,起码会缝制衣裳,会做饭……”
沈云山将米粥放在沈刘氏手中,说道:“我只想念书,还不想成家。”
沈刘氏深以为然,这些姑娘,她都瞧不上,何况是沈云山一个秀才公。沈刘氏娘家是祖祖辈辈的农户,能考上秀才,在沈刘氏眼中,便是顶大的官了。沈刘氏心想,定要找一个事事都满意的女子,做她的儿媳妇。
沈刘氏忙道:“读书为重,读书为重。”
婚姻大事是该好好相看,急不得的。
只是,沈刘氏又想起一件小事,顿时拧着眉头,说道:“你还记得你宝扇表妹吗?”
沈云山眼眸微闪,轻轻摇首。刘家倒是有几个女孩子,但从未有过叫宝扇的。
沈刘氏轻轻叹气:“她父亲是我同宗的远亲,血缘上没什么亲近,只勉强叫上一句堂哥。当初你进学,还出了一百个铜板呢。我带你去谢过这位远方伯伯,你还抱过宝扇表妹呢。”
沈云山双眸茫然,显然并没有什么印象。
“……你宝扇表妹命苦,父亲母亲都没了,被养在婶婶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瘦的像一张纸一样。我想着,当初她父亲还算地道,我便将宝扇接来。也不让她白住,洗衣做饭,也能帮帮我的忙。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早早地嫁出去,也算全了那一百个铜板的情意。”
当初,沈刘氏身无分文,唯有这位不甚亲近的堂哥,给了银钱。而沈刘氏本想着待儿子高中再还恩情,不曾想人去的早,便只能照拂宝扇,以偿还当初的恩情。
沈云山自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