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脸上如出一辙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太宰治是知道了给自己捣乱的人是谁，江户川乱步的感觉则类似于家里不干净有老鼠他一直知道，原本不妨碍到他的话他可以假装老鼠不存在, 却没想到老鼠胆子越来越大都不怕人了, 他有一丝懊恼，还有一种很微妙的不爽感。
但是他对抓老鼠可不感兴趣啊……
江户川乱步缓缓地把视线移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这里倒是有一只合适的。
太宰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乱步先生, 你不要突然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害怕。”
江户川乱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加油，我看好你！”
回头他再带幸久去把老鼠窝给掏了，完美！
大佐干部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今天为了去神社参拜他起得比较早，已经有点累了：“很明显，芥川就是被人利用了。不过问题不大, 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就关起来吧，等首领醒过来再发落。”
大佐干部却不愿意这么放过这件事：“这怎么能是一句轻飘飘地被人利用就揭过了呢？别的不说，他好好地在医疗部关着, 谁把他放出来的？”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偷帮助芥川逃离医疗部的。”森鸥外主动承认道，“我本来只是想卖这种有潜力的异能力者一个人情，过年让他们兄妹团圆一下，却没想到正好落入了敌人的算计之中。”
森鸥外对现在的局势看得很清楚, 他现在跟芥川龙之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追究芥川龙之介的过错，那必然不可能漏掉他这么个导致过错出现的人。
芥川龙之介的罪名也关系到他的罪名，所以他刚刚才会带头逼大佐干部做出选择。
只有西岛高臣彻底死亡, 那后续才更好操作，为了让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免不了得掩盖住事实的真相，而废物利用，让一个没有办法反驳的死人充当替罪羊或者什么不光彩的角色都是最优的解法。
而且在场的所有人在西岛高臣之死上都是共犯，谁都有那么一份责任，芥川的罪名就不可能很重，他受到的牵连也会是最小的。
森鸥外深知自己是逃不掉的，干脆就改动了一下事实，背起了所有的锅，把医疗部部长摘了出去。
一来算是投桃报李，对方刚刚也有帮着逼迫大佐干部放弃西岛高臣——虽然这对医疗部部长来说同样是更好的选择。
二来原本就是自己连累的对方，之后说不定就要断绝关系，反目成仇的，但他这么把所有锅都揽走，以对方的性格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对他隐隐抱有一分愧疚，他们的交情才能延续下去。
大佐干部想对付的又不止区区一个森鸥外，他目光如鹰：“那你又是被谁利用的呢？”
江户川乱步不耐烦地说道：“行啦，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们直接把森医生也关起来就好了。”
森鸥外：……
乱步先生啊，他都认输投降安分工作那么久了，怎么还看他不顺眼，一有机会就给他使绊子呢，用不用那么小心眼啊。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佐干部干咳一声，还欲开口，江户川乱步却抢了他的台词：“森鸥外是幸久的直属部下，放出来的芥川又干了那么一件像是在帮幸久扫尾的工作，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而我呢，跟幸久关系那么好，这次又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提前做好了准备，带着医疗部部长和森鸥外一起过来，你不理解，其他人也会觉得我早有预谋，所以调查不能由我来进行，又是要所谓的避嫌是吧？你还希望我最好处于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不要有其他动作，以此来让其他人打消我插手其中，操控傀儡的怀疑。哎呀大佐老爷子，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我们都那么熟了，节省一点时间，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江户川乱步一口气把大佐干部准备借着森鸥外的事情一步步委婉提出来的东西全说了出来。
大佐干部无论多少次都对这种太过直白的交流方式不太适应，但能当干部的人到底都有几把刷子，他厚着脸皮顺着江户川乱步的话说道：“老夫这样的粗人理解不了你们聪明人眼中的世界，不相信任何巧合……”
他的客套话又被江户川乱步打断了，然而他说的话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安慰：“没办法，庸人都是这样的，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算其中很好的了，只能乱步大人来迁就你们。为了让大家都安心，我可以乖乖待着不动。”
一旁的尾崎红叶和森鸥外听到他这话都不由地蹙起了眉，只有太宰治老神在在的，仿佛局面变成什么样都跟自己无关。
当然，他觉得自己的贡献那可太大了——是他找到东西堵住了芥川龙之介的嘴。
大佐干部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江户川乱步又说：“但是大佐老爷子啊，不要忘记一点，森医生最初可是你引荐给首领的。他本事那么大，当时还越过了那么多医疗部的成员，担任了主治医师一职，相信你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的人绝对比不信的要多多了。”
“总会有人猜测森医生可能只是想借着幸久往上爬，真正听命的另有其人。尤其是这次的事件，在不明所以的普通成员眼中，西岛高臣死亡，幸久失踪，我跟中也都需要等待调查报告，而这个调查报告想怎么写、有多少真实度完全掌握在你手里，怎么看你都很像那个得利最大的幕后黑手嘛。”
“所以同样是为了让大家都安心，老爷子你不如跟我一起避嫌吧？”说到最后，江户川乱步睁开了他那双通透到似乎能映照出人心的绿色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大佐干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一起去地牢里待着，也好相互照应，自证清白。”
大佐干部一时间都因他的气场怔住了，随即浮上心头的就是深深的忌惮。
这算是交换条件吗？
老实说，若是能看住江户川乱步，大佐干部觉得跟他一换一是自己赚了。
但被他这么提出来，又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大佐干部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进了地牢就意味着放弃了主动权，若是江户川乱步在地牢还有什么安排，那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他不会再有任何反抗之力。
大佐干部非常犹豫，给不出个准话。
森鸥外比他更加担忧，江户川乱步口口声声说等幸久回来，真的能回来吗？
能回来当然是皆大欢喜，什么事都没有，这点小场面幸久随手就能压下去。
可如果不能回来，那对他来说就不是简单地进去关一段时间吃点苦头配合调查的问题了，是实实在在的杀机。因为对于江户川乱步和中原中也来说，当下的最优解是利用他除掉大佐干部。
不然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提到那么久之前的旧事，硬是把他跟大佐干部扯上关系？
他跟大佐干部的共同点是都跟军警有些瓜葛，曾在其中任职过。江户川乱步要是抓着这一点把他跟大佐干部打成军警的间谍，森鸥外不会感到意外。
大佐干部这么多年肯定干干净净，从加入港口黑手党开始就断绝了跟军部的一切联系。
但他不是啊，先前因为与谢野晶子的事情，他就被关进去过，又用以前留下的人脉把自己捞了出来，这去查的话简直一查一个准。
这间谍的帽子往他身上一扣，再说大佐干部被他重新策反准备回归军警的怀抱，想借助其力量成为首领，连带港口黑手党一起成为军部秘密的下属组织……
这种东西辩解不清的，也无从调查，若是被军警知道了反而会制造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反正他们这样的组织内乱了对军部而言只有好处。
乱步先生难道那个时候就算到这一步了吗？
森鸥外暗自心惊。
他当然可以现在就把这一点指出来，提醒大佐干部早做准备，但把这种没影的、只是他设想的事情未雨绸缪地说出来就意味着不信任，甚至这一行为都可以说是背叛了幸久这一方的人了，等幸久回来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提醒，如果幸久回不来，那他可能会死；提醒了，如果幸久回来了，那他还是得死。
真是艰难的选择，要怎么做呢？
森鸥外忍不住看向了太宰治，西岛高臣已经死了，对他的计划了解最深，最有可能知道幸久目前状况的只有太宰治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鸢色的眼睛宛若某种无机质的非人物，静默地看着森鸥外。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提醒大佐干部后帮助其一起控制住江户川乱步，然后从他的身上获取关于幸久先生现状的情报，之后无论是亲自带队动手也好，还是像西岛高臣所做的那样，把叛徒的锅给幸久先生扣死了也好，总之确保幸久先生回不来。
所以森先生，你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