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周衡向岳父讨了一坛三十年的陈酿。
凌老爷指着刚从后院老槐树底下挖出来的泥乎乎的酒坛对姑爷说:
“这酒，可是婉儿大哥出生时候埋下的！
足足三十年啊！
我都没舍得喝过！
除了我家姑爷，谁我也不舍得啊……”
凌婉知道，父亲讨好周衡， 为的是让周衡对他女儿好些。
而周衡讨这坛酒，也是要用来去讨好他想要讨好的人。
这坛酒，更加能够证明周衡的野心已经无法阻止。
她之前使得小伎俩，根本就不管用。
周衡和凌婉一家走后，凌子恭和凌子谦 说起了悄悄话。
“之前你大嫂喊我， 说是景越捣乱， 其实并非如此。”
“哦？ 那是什么？”
“其实是小妹找我。”
“怎么？”
“小妹说， 无论周衡向我们提出什么要求，让我们都不要答应！”
凌子谦皱起眉头，回忆。
“周衡期间只提出过要约护卫司二统小聚，难道是指这个？”
凌子恭摇了摇头:“也不能断定。
但除此之外，周衡好像没提过别的。”
两兄弟俱是心生疑窦。
“那，婉儿可有和大嫂提起什么？”
凌子谦又问。
凌子恭答:
“我问过你大嫂了。 你大嫂说，婉儿 什么也没说。”
凌子谦想想最近周衡和凌婉之间的摩擦，又想到周衡今天突然上门，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不年不节的，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凌家来？
还提前约好他和大哥。
照理说，周衡也很忙，哪有这个闲情雅致？
更何况自己不久前刚纳的妾，多少心里有些羞愧，该避一避风头才是。
疑点重重。
“婉儿从小心思细腻，行事严谨。
她既然这么说， 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要不是怕周衡起疑心，我就留婉儿在娘家住几天，好好的问问便知道了！”
“那可不见得。
妹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她若想说，早就说了。
就不会只说那一句， 让我们去猜。”
凌子恭一想倒也是。
“还有，周衡走时问父亲讨酒。
大哥， 你不觉得周衡有些反常吗？
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问我凌家讨过任何一样东西。
况且是父亲都舍不得用的陈酿！”
凌子恭陷入沉思。
不久又想起一些细节。
“你这么一提醒， 我还真觉得周衡最近有些不对劲！”
凌子谦忙问:
“是哪里不对劲？”
凌子恭:“周衡好像，比以前大方了很多。”
“尤其是近几个月， 他常常请客吃饭。
光在我们自家酒家签单的数目就很惊人。”
凌家弟兄平时不管 生意上的事，凌子恭这一则消息是听夫人肖氏说的。
“签单？”凌子谦奇怪的道，“别说周衡的俸禄不低，就说他如今的位置， 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巴结谁吧？ 怎么就至于签单呢？”
“是啊！
依你大嫂分析，周衡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来凌记签单。
这只能证明，一，周衡缺钱。
二，非请不可。”
凌子恭越想越觉得蹊跷。
“再有，父亲说婉儿让父亲收回绸缎庄。
当时我只觉得是婉儿气恨周衡纳妾，不肯再补贴家用。
如今想来， 恐怕没那么简单。”
凌子谦听着，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这周衡，又是纳妾又是请客，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不出凌婉所料，周衡从父亲手里讨要来的 三十年陈酿，在周府还没放置满三天就踪影全无。
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 周衡拿着这坛酒，又去拉拢人了！
但至于是拉拢谁，怎么拉拢，凌婉却一概不知。
男人的关系网，她从来没沾过边，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上回去娘家， 刻意将两个哥哥也约回来， 一定是想借两个哥哥的人脉来用！
问父亲要这坛酒，目的恐怕也是搬出两个哥哥的名头！
岂不是和她上回给夏先生送礼， 特意搬出父亲的名头一模一样？
想想自己和周衡，还真是有共通点，都会玩那么点套路。
只是她为自保，周衡却是为攻击！
三十年陈酿消失的第二天，凌婉也开始自己的布局。
从宫城到南郊，乌衣街是必经之路。
凌婉租了一辆马车， 找到一个合适停放的位置，从申时始等候，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之前。
人没等到，就打道回府。
如此反复了数日，都没等来想要等的人。
但她并不急。
继续重复枯燥的等待。
翠玉和碧钗轮流陪着。
无论是哪个丫头， 都对小姐的这一番古怪行为难以理解。
今天是第六回。
翠玉再也忍不住。
“小姐！ 你到底在等什么呀？
你要再不告诉我， 我就会怀疑小姐是身子不舒服， 要去看大夫了！”
凌婉和这两个丫头相处的如同姐妹，翠玉有恃无恐，摆明了是说怀疑凌婉脑子出了问题。
凌婉看了翠玉一眼，嗔道: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翠玉瞪了瞪眼。
俯在凌婉的耳边说:
“我倒是不急！可我看恐怕这车夫是要急了！
小姐连续六天都租他的车，在乌衣巷口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这车夫可是跑惯了的！ 摊上这种活，他能不急吗？
我发现，这车夫都抓耳挠腮了好多回了……”
凌婉撩起车帘，正巧看见车夫在抓头，不由噗呲一笑。
看样子，还真被翠玉说对了，这车夫急了。
“没事， 等下车的时候， 再多给他点碎银子吧。
这几天， 还真是难为他了。”
坐着不动和跑起来确实是坐着不动更难受。
再不多给点钱，恐怕明天就请不动这车夫了。
翠玉点了点头。
“可是小姐， 那么多马车，你为什么非偏要雇这哑巴的车啊？”
凌婉笑而不语。
“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翠玉眼睛亮亮。
凌婉扭头看着翠玉。
“知道什么？”
翠玉又附在凌婉耳边。
“小姐干的事，不能给人知道！只有哑巴才不会乱说！”
凌婉点头。
这个不难猜， 傻子都能猜到。
“你还知道什么？”
凌婉笑着问。
“我还知道……”翠玉一脸的怪笑，“小姐是来……”
“捉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