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景山娜娜和禅院甚尔只是单纯的,被事件波及的路人,因此即便被带到警察局,也不过是做了一点简单的询问笔录。


    当然,因为禅院甚尔在这场事件里表现出的,完全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以及他本人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的长相,理所当然地,被认定为是黑-手-党的一员了。


    虽然横滨以港-口黑-手党闻名,但最近的横滨其实并不太平,有很多小规模的黑-手党组织在周边蠢蠢欲动,这次警察们抓的人也正是某个小组织的骨干成员,因此,虽然按道理禅院甚尔身为证人和此事并没关系,但对黑-手-党抱有偏见的警察们还是难免多问了他几个问题。


    不过即便禅院甚尔从来没来过警局,但他似乎在这方面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便在这种场合下,他也表现得非常游刃有余,加上他之前找人办的假的身份证明也的确有用,因此警察们没能够抓住他身上的任何把柄,最终还是让他和景山娜娜离开了。


    做询问笔录的时候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他们真出警察局的时候,天色甚至都已经暗下来了。


    虽然没有受伤,但景山娜娜即便脸上不表现,和警察交谈的时候也很镇定,但她大概的确是有点被吓到了,好不容易来一次横滨,却没有捧着手机去找什么好评诸多的餐厅,只是随便在路边找个餐馆,得过且过了。


    吃饭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到呆愣的地步,但说的话明显比平时少了很多,在吃完之后虽然还说着要逛街,可是路过几家在INS上很有名的饰品店时也没有进去逛的打算,更不用提原本计划中的,搭乘地铁或者公交车去横滨港的大栈桥看夜景了。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就算了,那样的话,即便她一直不在状态也没有关系,可是甚尔是从过去来到这里的,她又好不容易才能说动他来这样的横滨逛一逛,如果这一回出来只去总持寺许了一个愿望就回去,不仅感觉对不起来回一趟的新干线的车票钱,还很对不起他。


    因此——


    “两间房。”


    决定在横滨过夜的景山娜娜将手中的两张身份证明往柜台上面一拍,推给了面前的女士。


    “两间房的话需要两张身份证明。”酒店的前台这么说着,她虽然见惯了这一男一女常见的搭配,却还是在禅院甚尔那张带有伤疤,看上去带点痞气不良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又低头看向少女递过来的两张卡里的其中一张,看清她上面写的出生日期后,把她的id卡还了回去,“抱歉,这位小姐,你要开房的话需要家长陪同才行。”


    景山娜娜显然忘记了这回事,不过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她一伸胳膊,立刻揽住了身边禅院甚尔的手臂,指了一下他,非常诚恳地对前台说:“他就是我的家长。”


    “……虽然我很想相信,但按照规定,这位——”前台的女士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此时也很云淡风轻地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张驾驶证,念出了黑发男人的名字,“禅院甚尔先生,得和您一起姓‘景山’我才能给您开房。”


    在这一刻,景山娜娜甚至有点后悔了。


    反正甚尔看上去也是不怎么喜欢自己姓氏的人,早知道的话就让他办身份证明的跟她姓得了。


    然而这个时候说这些实在是不合时宜,景山娜娜也只是想一想,而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id卡塞进包里,认命一样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开一间房吧。”


    “那么,大床房还是双床房。”


    前台的这位小姐显然没有相信他们俩是亲戚关系,当然,很明显,他们一个黑发绿眼,一个金发红眼,无论从长相还是发色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她这么问也很正常。


    然而,这个问题听上去实在太容易引申出别的想法了,这让脸皮很薄的金发少女不禁咬起了嘴唇。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双手抱臂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禅院甚尔,在他垂眸回望向她的这一刻,她像触电一样收回视线,抬手勾了勾脸颊边根本不存在的碎发,挡住了莫名其妙红起来的耳垂,而后,她翕动了一下嘴唇,嗫喏地给出了回答:“双床吧……”


    “双床房的床很小哦?”前台的女士这么好心地提醒。


    “没关系啦!”这是实在有点恼羞的景山娜娜。


    见她态度坚定,前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很快办理了登记,结账后将景山娜娜的银行卡和房卡一起递给了她,伸出手给他指了一下路:“好的,这是房卡,门牌号是302,左手边上楼。”


    而在坐上电梯之后,突然感觉身心俱疲的景山娜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小声的抱怨起来了:


    “住个旅馆居然也这么麻烦……美奈她们出去玩好像都不会这么费劲的。”


    这种时候,从进旅馆开始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禅院甚尔才嗤笑了一声,大发慈悲地回答了在这方面完全一窍不通的少女的疑惑。


    “因为她们知道要住情侣旅馆,那种地方才是不查身份证件的。”


    他看上去对这种事情实在很精通。


    当然,也不难猜想,在很多时候,作为杀手的他应该没少做过躲在不需要身份登记的情侣旅馆里面隐藏踪迹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嘛。”感觉做了一件蠢事的金发少女有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她的表情终于鲜活起来了,她撇了撇嘴,但是她的埋怨也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而就自己否定起自己来,“算了,如果一个人住情侣旅馆的房间的话,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呢。”


    她这么说着,电梯也是适时停了下来,她拉起禅院甚尔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山娜娜已经习惯性出门的时候牵他的手了,而甚尔从来是不会反抗的,只会看心情反握不反握。


    这次他没有反握,但他们牵手的路也实在很短,电梯间距离302的门口只有几步路,景山娜娜也只牵了他几步路,等到了门口,用房卡开了门之后,她就直接进去,不再理他了。


    里面的确有两张床,正像旅馆的前台描述的那样,床看上去并不太宽敞,比起景山娜娜家里,但也并不算太窄,一个人睡是绰绰有余的。


    而金发少女虽然看上去娇气,但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出身,更不是会莫名其妙嫌东嫌西的那种人,因此,她什么也没说,也许是因为惊魂未定的缘故,在洗漱完之后,她就立刻钻进了被子里躺下了。


    她看上去很累,好像很想睡觉,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知道原因地觉得窘迫,这回甚至连晚安都是急匆匆对人说的,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就转过了身去,用背着禅院甚尔,而后把酒店的白被子往头顶上一蒙,不知道是真的睡了还是在被子里玩手机,总而言之,像转了性一样,反正什么话也没再说了。


    禅院甚尔也没在意这些,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多问的人,顶多只是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手机的收件箱,确认没有活干后,很快也将手机熄了屏,将室内的灯关上了。


    按照描述来看,这本来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夜晚。


    然而,在半夜,在很寂静的,几乎只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声音和透过窗户隐约传来的很小声的蝉鸣的夜晚,觉浅警惕性很高的禅院甚尔却并没有睡着。


    他不认床,当然,也不是因为空调,也不是因为窗外的风声和蝉鸣,甚至和隔壁这个点醒着的人发出的交谈声也没关系,黑发男人睁开很清醒的眼,翻了个身,质量不太好的床垫发出一点很轻微的吱呀的声响,他皱起眉头,看向另一张床的方向,突然开口:


    “喂,小鬼。”


    ‘天与咒缚’的夜视能力很强,因此即便在一片漆黑之中,禅院甚尔也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完全埋在被子里的身影因为他这一句话明显地一抖。


    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然而,这一抖却让禅院甚尔皱起眉头,而此时,完全没有困意的景山娜娜意识到他大概是在叫自己,有些犹豫地翻了个身,隔着一段距离看对面床上的男人,在这样一片黑暗里面,没什么特异功能的少女显然是看不清人的,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因此,她也不能辨别他的表情,只能凭着不太准的直觉,小声朝他声辩道:“我没乱动,也没出声。”


    禅院甚尔拧了一下眉头:“我知道。”


    “那为什么叫我?”这个回答显然在景山娜娜的意料之外,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后,自己又思考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不太确定地发问,“是我的呼吸声太重了吗?”


    “……不是。”的确能从她的呼吸听出来她没睡着的禅院甚尔却这样否定了她,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很短的一会儿,大概只是几个呼吸,在这几个呼吸里,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但总之,在想完之后,他只不太耐烦地咂嘴,而后没犹豫地开可口,“过来吧。”


    窝在被子里的少女一愣,随即像没听清楚他的话似的,反而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了,她眨眨眼唯一在被子外面的眼睛,用缩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捂住自己的脸,小声地,不太确定地问:“……什么?”


    她的声音隔着手又隔着被子,显得过分地含混不清,但禅院甚尔却听的很清楚。


    他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为此挑了挑眉,发出了一声很不客气地嗤笑,而在景山娜娜因为他这一声恼羞成怒之前,他又打断了她。


    “你不是怕到睡不着吗?”他顿了一下,眯了眯眼,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