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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托,你认错人了

    2010年夏


    高一下半学期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林小木拿着刚刚下发的期末考试成绩单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60人的班里她排第40。


    好友易辰、夏恬和蒋安泽三人正一起坐在后排商量着待会放学去哪里玩,而林小木完全没心思想这些,全程没有参与任何的话题。


    此刻的她如临大敌,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回家怎么和父母交代这件事。


    一向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犯了难。


    因为成绩倒数这事儿在她过往的学习生涯里并不是很常见。


    要知道在上高中之前,她在学习方面就没让父母担心过。


    虽然她向来不是刻苦的学生,但由于从小基础不错,外加脑子还算灵光,所以初中三年轻轻松松就在班里一直保持着全班前两名的好成绩。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中考那天,她好巧不巧来了例假,还好巧不巧的喝了一碗解暑的冰镇西瓜汁。然而在痛经的影响下她依然稳定发挥没让父母失望,中考成绩超出了实验中学录取线整整15分。


    实验中学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走在路上都会被这所城市里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高看一眼。


    考进这所高中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提前拿到了重点大学的入场券,仿佛只要她按部就班的度过这三年,参加高考就能金榜题名一样。


    然而她自己也没料到,中考即巅峰。


    自打上了高中后,她的考试排名一次比一次低。


    实验中学和很多重点高中一样,老师们采取的都是优胜劣汰的精英教育模式。


    由于生源较好,所以不像普通中学管理的那么严格,学习方面全靠学生自觉。


    在这种环境下,学生们一般会有两种走向:一种是自觉的,眸着劲儿要在众多尖子生里杀出一条血路,再次站在金字塔的顶尖,证明自己的价值。


    另一种是不自觉的,在经历了严峻的中考来到梦寐以求的高中后,忽然发现高中老师们竟然不再像初中老师那样面面俱到从头管到脚,所以就松懈下来,开始一定程度的放飞自我。


    林小木就属于后者。


    虽然高一这一年里她一没早恋,二没沉迷游戏,但她上课看,下课看杂志,节假日遇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泡在电脑前看电影追美剧,在文艺的海洋里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反正心思是没怎么用在学习上。


    一整年的放飞之后,此刻的成绩结果让她傻眼。


    _


    当天晚上晚饭过后,林小木把父亲老林带回卧室,颤颤巍巍递给了他一张成绩单。


    林小木没敢抬头看老林脸上的表情,比起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她更害怕的是老林对她失望。


    相比性格强势的母亲,老林的性子软,对女儿从小就没发过脾气。


    小时候林小木只要看到作文里写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句话,就觉得这是对老林量身打造的比喻句。


    看老林看着成绩单一声不吭的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


    从小到大,无论她犯什么错,只要她一哭,老林准心疼。


    于是林小木开始在眼眶里酝酿眼泪,企图再次用梨花带雨来逃避斥责。


    正在这时候,老林忽然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说:“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让你妈知道。”


    他说这话的口气太过于沉重,以至于让林小木觉得他手里拿的不是自己的成绩单,而是一张自己的癌症病危通知书。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会。


    大会最后的结果就是——父母俩人一致认为上网是导致林小木成绩下滑的最大毒瘤。


    所以张女士当机立断的拔掉了她屋里的网线,把电脑搬到了客厅,规定她想用电脑只能周末在他们的监督下限时使用。


    并且为了全方位提高林小木的理综成绩,让她在高二分文理后能稳步跟上,他们还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补课班来充实她的接下来的暑假生活。


    林小木虽然任性,可遇着原则问题也不敢和父母硬来。


    毕竟这次考试也确实菜的要命,再放送下去就只有倒数的命运等着她。


    所以她也只能被动的接受结果。


    林小木的整个暑假因补课和断网而过的无比惨淡,她第一次感到假期是如此的冗长,甚至破天荒的期待赶紧开学。


    _


    假期补课的最后一天,温度极高。


    夏日的午后除了树上的知了在不停的叫喊外,整个小区格外的安静,所有的人都躲在家里午休,连小区门口长期摆摊卖西瓜的大哥都躲进了门房里和门房大爷打牌纳凉。


    林小木出门前从窗户探出头想感受下外面气温的时候,一股浓烈潮湿的热气瞬间向自己的脸颊扑来,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样的温度足以扼杀所有人出门的欲望。


    林小木去上的补课机构是同班好友易辰他爸开的。


    实验中学里的很多学生都在这里补课。


    那时候国家还没打击老师私下补课,只要是资质不错的老师几乎人人都在周末给学生补课。


    没条件的老师在自己家客厅买几张折叠课桌、折叠椅子,支个黑板就能叫学生来听;有条件的租个教室规模大一些,招的学生多些;而最有能力的属于易辰他爸这种,直接租了栋楼,整合教师资源学生资源开起了补课学校,校外当上了补课机构的校长。


    补课机构位于实验中学附近一个深巷里,是一栋三层高的老楼。


    据说这楼以前是一所职高的教学楼,后来学校搬走了就一直被闲置,直到多年前被易辰他爸看上签了长期租约,才开始被重新利用。


    整栋楼外表上看去破破烂烂,像是一栋随时在等待被拆迁的危楼。


    灰白色的墙砖外一到夏天爬满了鲜绿色的爬山虎,把三楼一部分教室的窗户都遮了一半,给人感觉还有点害怕。


    林小木每次来这里上课,都要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然后再进一个破旧不堪的铁栅栏大门,最后进入由水泥地堆砌的坑坑洼洼并不平坦的楼道里,当教室里老师们慷慨激昂的语调传入她耳朵里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误入某个秘密传销窝点的错觉。


    夏天本身酷暑难耐,高二数学预科班的教室是一间窗户朝西的教室,当天下午四点多的西晒把整个教室烤的炙热,老师只能拉上窗帘,打开教室的电灯照明。


    阶梯教室满满当当坐了够一百号人,头顶破旧的风扇根本满足不了制冷的需求。大家一边听课一边汗流浃背,不时的拿着草稿纸或试卷当扇子扇风。


    老师在黑板上反复强调着三角函数是历年高考大题必出的重点,林小木在下面听的直犯困。


    她从裙子兜掏出手机打开流量上网,习惯性的登录空间看看大家的动态,防止自己再听下去,下一秒就得去和周公约会。


    空间里到处都是同学们成群跟着旅行团或者父母去上海看世博会的动态。


    由于林小木期末考试成绩不尽人意,她心心念念了大半年的上海世博会之旅自然泡了汤。


    而此刻的她看着别人发的说说动态,整个人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既羡慕,又惆怅。


    还差半小时结束课程的时候,她实在烦躁的静不下心来。


    于是她合上手机,把教学资料放回帆布袋子抱在怀里,偷偷的站了起来从后门溜了出去。


    由于她出的有点急,关上门后一转身,撞上了从对面教室也正出来的男孩。


    男孩手里恰好拿着一瓶刚打开的脉动,胳膊被她用侧身一撞,手里的饮料直接洒出了一股溅在了他的胸前t恤上。


    林小木低着头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


    下一秒她抬起头来,一个身穿一身黑色阿迪运动装,身材高挑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


    林小木身高有一米七二,能让她如此仰着脖子看的男孩在学校里并不多见。


    男孩五官立体,眉眼俊朗,皮肤本来就白,被一身黑色反衬得更为冷峻。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小木本能的冲他抿嘴笑了笑。


    可男孩表情不冷不热,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目光里流露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多少因为她的冒失而感到不满。


    正当林小木感慨这男孩还挺帅的时候,她定睛一瞧,这不那那个谁吗!


    她认识她,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


    眼前的这个男孩是蒋安泽的朋友,高一期间在学校偶尔遇到的时候曾听他提过一嘴,是和他们同级但不同班的校友。


    林小木这人记性不好,最不擅长的就是记人名。


    高一开学都过了大半个月的时候,她走在楼道遇到各科老师还经常把他们的姓氏喊错,让老师哭笑不得。


    所以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名她更不会过脑,何况她和眼前的男孩所在的两个班级一个二楼一个五楼,平时日遇到的机会并不多。


    要不是对方长了一张帅脸,她大概率连他是蒋安泽朋友这点印象都没记忆。


    男孩慢条斯理的从单肩挎着的书包里取出一包纸巾,然后擦掉洒在胸前和手上的水。


    整个过程一言没发,让一向嘻嘻哈哈善于社交的林小木有些心虚。


    她虽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他的名字,但不妨碍她可以通过蒋安泽来拉拉关系,缓解一下此刻的尴尬,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于是她俏皮的歪头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的男孩,语气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认识你,你是蒋安泽的朋友对不对?我和蒋安泽一个班的!”


    对方一脸迷茫缓缓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到林小木的脸上,开始认真的看着。


    他的瞳孔很黑,眼神格外明亮。


    林小木被他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瞬间有点不好意思。


    她做作的撩了撩额前的刘海,用手微微挡了一下他的视线。


    过了几秒,对方好像记起什么似的,眼神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缓缓的问:“你是那个追蒋安泽的姑娘?”


    ???


    林小木原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