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岑君带队前往滇南调研,江南也跟着大部队出发了。这次去的人有点多,因为大家都想去温暖的地方走走,高远领导层干脆把调研和团建安排在了一起。
浩浩荡荡的三十人队伍里,既又行政文员,又有市场部调研员,还有后勤部的姑娘小伙,大家挤在高铁车厢里,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江南作为岑君的私人跟拍,被安排跟他坐在一起。
过去她也常常跟岑君并肩而坐,但那是在他说喜欢她之前。
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跟个焉了吧唧的小鸡仔似的,缩在座位里啃苹果。
时不时有人去上厕所,经过她和岑君这排时,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眼神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打探。
江南以前有多坦荡,现在就有多心虚。
坐了半小时,她实在熬不住了,发微信给Mandy:【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吗?求求你了……】
Mandy把信息给Emma看,两个人捂着嘴在那笑,然后很绝情地回复她:【不能,你就老实坐着吧,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呢~】
开什么玩笑,她们可是“将军”CP的元老级粉丝!
江南收到信息的时候很绝望,哀怨地叹了口气。
岑君幽幽地看她一眼,递过去一只耳机,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着。
江南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不禁想起上次借他耳机闹出的风波,脸上越发不自在。
她怀疑岑君是故意逗她的,于是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只从窗户的倒影里,偷偷打量他。
岑君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一阵轻快的鼓点从耳机里传出来,温柔的女声随之而来。
江南跟随音乐节奏轻轻点头,悠扬欢快的歌声好像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结界,一下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连窗外萧条的冬日风景,都像覆上了一层暖阳滤镜。
女人反复低声吟唱:“Oh,you,it\''s always you,It\''s always you……”
江南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她唱的是:“哦你,始终是你,始终是你。”
岑君品位不错,她心想。
随手放的歌,还挺好听的。
列车无声地行驶过苍茫的平原,又钻进了黑黢黢的隧道,从大山的另一边驶出。
就这么横插过好几个省份,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滇南的笆甸县。
这是个风景秀丽,物资丰富的小县城,一条甸江把小城一分为二,江上横着一座历史悠久的石拱桥。城东是县城的经济文化中心,地势比较低,城西则层峦叠嶂,一片绿野苍苍。
他们要调研的地点在城西的郊外,是一家去年刚上市的中医药企业,叫做康健医药,这家企业的明星产品是一款具有清凉活血作用的中成药。从历次的调研结果看,这家公司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不仅拥有顶尖的中药学研究团队,还拥有能力卓越的领导层。
但江南却从岑君的表情中,看到了谨慎。
他好像并不如团队其他成员看上去那么乐观,对这家公司的各项评估打分时,他始终留有余地。
调研结束后,他们乘大巴车回笆甸城东,经过江边时,看到许多游客在戏水。
有人按捺不住,提议也去凑个热闹,还说他们从冰天雪地的坛城来到四季如春的滇南,不就是为了感受这里的山山水水吗,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年轻人,就是该笑一笑,闹一闹才对啊!何况这里气温常年二十五摄氏度以上,打个水仗什么的,不会感冒的……
这话是说给岑君听的,就怕他老人家不赞成。
岑君瞄了一眼拼命点头的江南,轻笑一声,吩咐司机就近停车。
一伙人夸张地高呼着“岑总万岁”,兴高采烈地奔江边沙滩而去。
那里早有热情的摊贩在等着他们,一排排的水瓢、水盆、水桶、水气球、水枪,琳琅满目,让人忍不住挑花了眼。
江南自言自语道:“泼水节不是这时候吧?”
岑君站在她身边,掂量着一个足有树干粗的塑料脸盆,冲她笑道:“这是专为游客准备的泼水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演。”
哦,原来如此。
江南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挑选武器,她觉得水枪射程最长,真打起来一定最厉害。
岑君瞄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要不你再想想?”
“不,就这个。”江南很坚决,举起水枪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准心正对他额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岑君扬了扬眉,把塑料盆扣在她脑袋上,还敲了一下,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干嘛啊?!”
“试试大小。”
江南怒了,一把揭下来,要盖到他脑袋上:“在你自己脑袋上试!”可惜她矮了点,跳起来都够不着。
岑君笑得可开心了,白色衬衣挽到肘弯处,露出肌肉流畅的小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冲她挑衅道:“原来你这么矮。”
“……”士可杀不可辱。
江南决定第一个就对付他。
她才不管什么老幼尊卑呢,就要让他狼狈一回!
武器挑选完毕,大家满脸兴奋,跃跃欲试,只待总裁一声令下,水仗就开始了。
江南的水枪前期很猛,射程远,喷的准,一枪一个,呲得人家睁不开眼,她特别得意。
没成想,混战的人逐渐增多,不止高远的员工,就连旁边看热闹的游客也加入进来,她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别人一瓢水泼了个措手不及。
反倒岑君借着身高优势,用盆挡住不少袭击。他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轻松闪躲,除了偶有水滴弹到他脚面,其他地方一概干干爽爽。
江南心说,太明显了你们!不就是胆子小,不敢泼董事长吗?
她弯腰躲开人群,装了满满一枪水,想给岑君来个偷袭。没想到他早就有所防备,猛地一转头,对上她眼睛,把她水枪夺了过去。
“!”江南懵了,你这人怎么不讲武德!
岑君斜了她一眼,将她拉出混战,挺拔的身躯挡在她与人群之间,不太高兴地垂着眼睑:“去,换身衣服。”
江南愣了一秒,这才低头往下看。
这一看,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原想着终于能脱掉厚厚的冬装,来到温暖湿润的滇南游玩拍照,所以特地穿了一身素净舒适的棉布碎花裙。
没想到被水泼湿后,米色裙子紧紧贴在腿上,膝盖以下的肌肤都若隐若现。
假如不是岑君拉她出来,再淋湿一些,她恐怕就要走光了。
江南十分遗憾地拉了拉濡湿的裙摆,叹气道:“衣服都在酒店里,现在没得换。”
岑君瞅她一眼,明知故问道:“还没玩够?”
“嗯,好玩!”江南使劲点头,信誓旦旦地说:“要不是裙子限制了我的发挥,我必须一枪一个,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神枪手!”
她眼睛里映着边陲古城的阳光与山水,又盛满顽皮与灵气,那么明亮清澈,叫人目眩神迷。
岑君定定地看了她两秒,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想顺了她的意。他抱臂往周围扫了一圈,下巴指向一个拍照的摊点:“给你租一身衣服?”
江南顺着他眼睛看过去,立时笑了起来。
笆甸县地处滇南边境,人口不多但组成复杂,小小县城周边居住着汉、彝、回、哈尼、傣、苗等民族的人口。大家各自为政,互不影响。
作为一座极具少数民族特色的城市,笆甸城区到处散布着一些给游客租衣服拍照的摊点。
摊点上,用竹竿整齐地挂着一排色彩鲜艳、款式各异的少数民族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时不时能招揽几个游人上前询问。
但试穿拍照的却不多,不知是价格太贵,还是年轻姑娘们过于羞涩。
岑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掏出手机就往摊边走。
江南赶紧拉住他袖子,疯狂摇头:“不了不了,我不敢穿。”
“?”岑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揶揄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件衣服。”
江南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嘀咕道:“我怕撑不起来,这衣服太艳丽了,惹眼得很。”
她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平时穿的衣服多半都是素净的颜色。
岑君用一种“你多虑了”的眼神看着她,扬了下眉梢,有些顽劣地扯着嘴角道:“说我潜规则的时候,胆子倒挺大。”
“……”江南被他一句话整破防了,索性也激他一激,“您胆子大,那您陪我一起换呗!”
“我衣服又没湿,我干嘛换?”
“那我也不换了,就…冷着吧。”
“……”岑君抿着唇不说话了,一双眼睛跟鹰一样,定定地盯在她脸上,恨不得把她额头盯出一个窟窿。
他有些抗拒地扫了一眼那些衣服,又扫了一眼她瑟缩着的两条细长的腿。
“真的冷?”他硬着嗓子问。
“嘶……”江南做出一个抱着双臂打哆嗦的动作,看上去假得不行。
但岑君好像信了,眉头蹙了一蹙之后,果断地抬脚往摊贩那里走。
江南跟在后面,捂着嘴偷笑个不停。
不是说岑君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吗?这也太好忽悠了吧……
岑君走到摊点上,老板热情地走出来给他介绍,问他想拍什么样式的。岑君跟他说了些什么,老板最初不同意,后来两人交涉一番之后,老板就笑容满面地点头了。
“过来,选衣服。”岑君喊她,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江南随手拣了两件出来,细细一看,就被那民族服饰上精致的绣花给吸引住了。
这也太美了吧!一看就是纯手工的,花式繁复且栩栩如生,搭配鲜艳的布料,还没穿上身,就能感受到那种世代流传的文化魅力。
她当即就开心起来,左一件右一件比对起来,选择恐惧症都要犯了。
岑君看了她两秒,讽刺道:“刚刚还一脸嫌弃,这会儿又难以取舍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江南看都懒得看他,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跟您学的。”
“……”岑君难得地吃了个瘪,剜了她一眼,也认真挑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