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可爱没脑袋
云慕大惊，他滑下椅子问：“壮哥儿生什么病？”
香草回答：“出疹子。”
“什么疹子？”云慕刚刚就在书上看到诸多疹子，什么风疹、荨麻疹、湿疹等等。
香草道：“太医开始说是奶疹。”
奶疹就是二十一世纪所说的幼儿急疹，是幼儿受到人类疱疹病毒侵犯而引起的。
云慕上辈子也得过，持续发热三五日，疹子出来便可以痊愈，只是他不明白香草话中的意思，问：“所以，不是奶疹？”
“也不知道是什么疹子，二殿下退热后，疹子也出来了，都以为是好了，没想到半日后接着发热，太医开药也没有用，二殿下已经难受的说胡话了。”香草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云慕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香草道：“大殿下回伯府第二日夜里。”
已经六七日了。
连太医都没有办法，云慕不得不怀疑是黑气入体，可他走之前，留下很多符纸给壮壮，怎么……他不由得皱起小眉头：“我们回去看看。”
香草抹了一把眼泪：“嗯。”
云慕指着书案上的书籍道：“帮我把书都带上。”
香草连忙应：“是。”
云慕去正房和曲阳伯爷等人告别，然后坐上回宫的马车。
才刚刚驶进皇宫，香草掏出一块面纱，给云慕戴上。
“这是干什么？”云慕问。
香草解释道：“同二殿下玩耍的园园公主也发热了，太医说，这种疹子传小孩，不传大人，陛下让奴婢来接你时，娘娘特意给你备的这个面纱。”
云慕摸摸面纱，有几层布料，虽对于病菌没什么作用，但是是母妃的心意，他便戴着，心里思考着壮壮的情况。
终于到了青竹苑。
永宣帝和杜婕妤从房里走出来。
云慕连忙行礼：“参见父皇，母妃。”
永宣帝一步上前，扶起云慕：“慕哥儿，快进来看一看。”
“等一下。”杜婕妤阻止。
云慕这才看清楚杜婕妤，六七日没见，杜婕妤瘦了一圈，一脸的愁容，他不由得心疼。
“怎么了？”永宣帝问。
“让慕哥儿站在窗子前看吧。”皇宫孩童易夭折，杜婕妤这是怕壮壮将疹子传染给云慕，然后兄弟两个一起夭折。
“母妃，我带着面纱呢。”云慕扯了扯面纱道。
“面纱也不是完全有用，你就在窗户前看吧。”杜婕妤道。
云慕拗不过杜婕妤，又见永宣帝不说话，便来到窗子前，踩着凳子，推开一条缝隙，一眼看见壮壮躺在一片黑气之中，他转头问：“母妃，壮哥儿的香囊呢？”
“在身上。”杜婕妤道。
云慕道：“母妃，拿给我看看。”
杜婕妤进了房里，从壮壮身上解下香囊，塞到窗外。
云慕接过来，打开一看，张张符纸都完全无损。
“怎么样？”杜婕妤问。
云慕近来又学了几张符，正好都带在身上了，他都塞进香囊道：“再放到壮哥儿身上看看。”
杜婕妤依言照做。
壮壮身上的黑气丝毫没有反应。
永宣帝问：“如何？”
看来壮壮身上的黑气，并非日常所见的病气、晦气、邪气之类，他一直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永宣帝。
“啊、母啊。”壮壮不会喊母妃，平时都“阿母啊”地喊。
“母妃在，母妃在。”杜婕妤赶紧到壮壮床前。
“黑、黑、黑黑。”壮壮道。
杜婕妤一听，眼泪又落下来，道：“壮哥儿又说胡话了。”
云慕唤道：“壮哥儿。”
壮壮听到了，转头，一看见云慕就笑了：“兄兄。”
平日里白嫩活泼的壮壮，一身黑气，脖颈上都是红红的疹子，云慕心疼的不得了，应一声：“诶。”
“兄兄，黑黑。”壮壮声音都没有以前有力气了。
云慕难受地问：“告诉皇兄，哪儿黑黑的？”
壮壮伸出小手指，指一个方向：“黑黑，大黑黑。”
云慕骤然间意识到壮壮可能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他突然有些眉目了，赶紧问：“母妃，我离开的第二日，你们去哪儿玩啦？”
杜婕妤回答：“就是去常玩的地方。”
云慕回想一下，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是清风徐徐，阳光明媚的地方，一点黑气都没有的，他道：“不应该呀，母妃，你想一想，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壮哥儿碰坏什么东西，捡到什么东西之类的。”
杜婕妤想了想，道：“还真有。”
“什么东西？”云慕急急地问。
“一个圆球，在路上捡的，玩一会儿就扔了。”
“什么圆球？”云慕问。
杜婕妤道：“我没细看。”壮壮的好奇心太重了，路上什么都会摸一摸，看一看，没什么危险，她和宫人们都不会干涉的。
“扔在哪儿呢？”云慕追问。
杜婕妤回想一下，道：“在去静园的路上。”
“我们去找一找。”
“会不会被宫人打扫走了？”
“去看看。”云慕还是想去看看。
察觉到云慕可能是感知到什么了，杜婕妤便将壮壮交给林嬷嬷和乳娘，起身要跟云慕走。
“兄兄。”壮壮喊。
“诶，壮哥儿乖，皇兄去给你找好吃的，回来就和壮哥儿玩。”云慕温柔地对壮壮说话。
壮壮应：“嗯！”
“壮哥儿真乖。”
“嗯。”
云慕跟着杜婕妤、永宣帝来到静园，找打扫宫人，没有人见过小圆球，他们也没有找到小圆球，云慕看向杜婕妤问：“母妃，壮哥儿会不会将小圆球捡了回去？”
这事儿有可能！
壮壮干得出来！
“我们再回去找一找。”云慕道。
“好。”
一行人又回到青竹苑，杜婕妤到了壮壮的房里，找到一个小木盒，里面都是壮壮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小石头、小木块、小种子、知了壳等等，她真的找到了那个小圆球。
站在窗外的云慕看到了汩汩向外冒的黑气，大声道：“母妃，就是那个。”
杜婕妤诧异地问：“你如何知晓？”
“我感觉到啦。”云慕之前就和杜婕妤、永宣帝说过，他能够感知到一些不好东西，所以才能够冲掉煞气，二人也是深信不疑。
“拿给慕哥儿看一看。”永宣帝道。
杜婕妤走向云慕。
“兄兄！我！兄兄！”壮壮喊。
杜婕妤回头看壮壮：“壮哥儿，怎么了？”
壮壮小胖手指着小圆球道：“我！兄兄！”
杜婕妤问：“你捡回来给你皇兄的？”
“嗯。”
杜婕妤温柔地说道：“那母妃替你给皇兄，好不好？”
“好。”壮壮应。
杜婕妤将小圆球递给云慕。
云慕伸手接过来，是个小金球，黑气还在冒，但是对他和杜婕妤等人没有任何伤害。
“有问题吗？”杜婕妤问。
云慕盯着道：“这个好像是小孩脑袋……”
“什么小孩脑袋？”杜婕妤大惊。
“像是神像上掉下来的小孩脑袋，母妃，你看。”云慕调整了小圆球的位置，给杜婕妤和永宣帝看。
果然就是一岁左右小孩的眉眼。
“送子娘娘！”杜婕妤突然道。
云慕和永宣帝一起看向杜婕妤。
杜婕妤道：“这孩子是送子娘娘跟前的小童子。”
送子娘娘就是大靖国上上下下都喜欢供奉的求子神，一个仙气飘飘的娘娘，周围一圈或光着脑袋或光着屁股或躺在襁褓中的孩童，寓意子孙满堂。
云慕和永宣帝都知道一些。
杜婕妤问：“壮哥儿冒犯了小童子？”
“应该是碰巧遇上啦。”云慕在理顺思绪。
永宣帝问：“这个小童子的脑袋怎么会在静园附近？”
“可能是有人偷的。”香草突然插话进来。
云慕、杜婕妤和永宣帝一起看向香草。
香草以为自己说错了，吓的赶紧低下头。
云慕道：“香草你说。”
香草抬眸，见杜婕妤和陛下都没责怪的意思，他便道：“娘娘、陛下、大殿下，你们有所不知，有些宫人喜爱吃酒、赌博，花光了月钱，便会从主子那里抠一些、顺一些、偷一些换银子，像这个童子脑袋金子成分这样高，熔了以后，可以卖不少银子吧。”
她是从大通铺宫女，一步步成为杜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所以最是了解宫中宫人的情况，云慕相信香草说的：“宫人也不供奉送子娘娘，应该是娘娘们供奉的。”
“把皇后喊过来。”永宣帝脸色铁青道。
“是。”立马有人应。
没一会儿皇后急急地赶来。
杜婕妤把送子娘娘一事儿说了出来，皇后惊骇不已：“臣妾挨个查。”
“不必，从钦安楼查就行啦。”云慕道。
“没错。”永宣帝点头：“送子娘娘定然是从钦安楼那边请来的，看看谁请了送子娘娘便知。”
皇后点头。
没一会儿钦安楼那边就给出了名单，总共有六位妃嫔供奉送子娘娘，七位请了符，八位……永宣帝让人去查看六位妃嫔供奉的送子娘娘。
没一会儿叶昭仪哭着进来了：“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陛下饶恕。”
永宣帝等人还不明白什么情况。
宫人将一座十寸左右的送子娘娘神像抱来了，众人才知道是叶昭仪的送子娘娘出了问题。
果然如杜婕妤所言，送子娘娘周围一圈小童子，宫人将送子娘娘一转身，三个小童子的脑袋没有了。
居然摘走了三个小童子的脑袋！
云慕总算是明白了，神像有灵，送子娘娘宽宏大量不在意凡人伤害神像，可是小童子不行，他们就是小孩子脾气，脑袋都被摘掉了，没法愉快地玩耍了，自然生气，逮谁讹谁，好巧不巧就碰上同样是小孩子的壮壮，那就可劲儿地缠着壮壮。
直把壮壮缠的发高烧，说胡话。
也难怪云慕的那些病气、晦气、邪气符纸都没用，根本就是专业不对口。
只是谁摘了小童子的脑袋？
他不相信专门请送子娘娘叶昭仪会摘掉小童子的脑袋，永宣帝自然也是不相信的，道：“继续查。”
“是。”
知道是叶昭仪的送子娘娘就好办了，把叶昭仪的宫人全部揪出来，好好审问一番，果然，一个小太监承认了，他就如香草所说的那样，赌博输光了银子，便想着偷些叶昭仪的首饰之类的。
他确实偷了些，再偷就会被发现，便把主意打到了送子娘娘身上。
那可是金子打造的。
他就把送子娘娘背面的三个小童子脑袋给摘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所以从静园走过来的时候，弄丢了一个，后来他去找，没找到。
所幸就熔了另外两个小童子脑袋，继续赌博。
“你把另外两个小童子脑袋熔啦？”云慕大惊。
“熔了。”小太监瑟瑟发抖地说道。
“你个混账东西，你——”叶昭仪气的骂人。
“够了。”永宣帝现下也是十分愤怒，可是壮壮和园园还在发着热，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情况，如今就是救孩子的时期，他并不理会叶昭仪和小太监，转向云慕，问：“慕哥儿，这事怎么办？”
“得找钦安楼的道长，做法事，重新修复送子娘娘，将小童子再次供奉起来。”云慕道。
永宣帝点头：“现下就开始做。”
事关皇子公主的生命安全，当下所有人都忙起来，一起来到了钦安楼，云慕又见到了初次见过的道长，也就是钦安楼的二把手杨道长。
一番交流之后，杨道长找出送子娘娘的原图，用了云慕捐赠的金子和一颗小童子脑袋，在炼丹炉中打造出一模一样的三个小童子脑袋，装到送子娘娘神像上，恰好又是可以做法会的时辰，最后将送子娘娘供奉在了钦安楼。
这时候已经到了夜深了，大家都困顿无比，各自回去休息，云慕和杜婕妤回到青竹苑。
“慕哥儿。”杜婕妤又拦住云慕进正房。
“母妃，壮哥儿就是奶疹，而且已经好了，不会传染给我哒，放心。”云慕拉着杜婕妤的手道：“刚刚杨道长他们已经把送子娘娘修好了，壮哥儿很快就好了。”
“娘娘，二殿下退热了。”林嬷嬷喜悦地出来道。
杜婕妤大喜。
云慕拉着杜婕妤进房。
杜婕妤不再反对。
壮壮已经睡着，经过几日的发热，出疹子，胖娃娃也瘦了，小脸上是红红的小疹子，好在周身的黑气都消失了，云慕吐了一口气，道：“母妃放心，壮哥儿没事了。”
“你感觉到了？”杜婕妤问。
“嗯，明日一定活蹦乱跳哒。”云慕道。
杜婕妤稍稍放心，然后看向云慕，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母妃，很晚啦，早些睡哈。”云慕道。
杜婕妤点点头：“你也早些睡，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嗯。”云慕点头。
回到东厢房，云慕很快就入睡，次日一早醒来，就听到香草说壮壮一夜都没有发热，园园也退热了，真的是好了，他高兴极了，才刚穿好衣裳，就跑到壮壮房里，看到杜婕妤和林嬷嬷正在给壮壮穿衣裳。
看到云慕来了，壮壮激动的是刚上岸的胖鲤鱼，扑腾地大喊：“兄兄！”
中气真足，可见奶疹、发热都不是事儿，云慕心里开心唤道：“壮哥儿！”
“兄兄！兄兄！”
云慕安抚道：“诶诶诶，别激动。”
“兄兄！”壮壮倾着身子冲云慕伸胳膊。
云慕抱一抱壮壮。
壮壮趴到云慕脸上“啵”就是一口。
“咦惹。”云慕嫌弃地抹脸。
壮壮咯咯地笑。
杜婕妤、林嬷嬷和香草终于露出释然喜悦地笑。
“穿好衣裳，我们在院子里玩。”云慕道。
“镜、镜。”壮壮指着镜子。
“要照镜子啊？”杜婕妤问。
“昂。”壮壮很爱美，每日穿好衣裳都要照一照。
“好。”杜婕妤将壮壮抱到镜子前。
壮壮正准备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之时，忽然看到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上好多红点点，他小脸一呆，又从镜子里看看皇兄，看看母妃，看看林嬷嬷和香草，他们脸上都没有红点点，只有他有。
他小嘴一扁，昂头哭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杜婕妤和云慕一起问。
壮壮伤心地小肉手捂着小肉脸，转头看向云慕，哭着说道：“兄兄，我、丑丑、我、丑丑啦，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