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兄弟!”塞希尔哐哐拍着桌子,“没义气!”


    景佑往后靠了靠,从旁边捞过一本书竖在脸前面,挡住某人漫天喷溅的口水,


    塞希尔一看更气了:“你还嫌弃我……”


    景佑:“?我不该嫌弃你吗。”


    “好了,”在塞希尔下一句话出来之前,景佑若无其事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去看慕燃了吗,他怎么样?”


    “还活着。”塞希尔没好气地说。


    他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乱抖:“我看着还挺活蹦乱跳的,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


    景佑点点头,漠不关心地在文件上签下字,打开下一份文件。


    “不过……”塞希尔八卦道,“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记得他刚回来那会儿你不是还挺关心他的吗,还专门去看他什么的,怎么现在突然就不喜欢了,慕燃生病那么久,你问都不问一句。”


    就因为这事,再加上景佑公然把淮裴留在自己寝殿的举动,帝都星上已经传开了无数流言。


    景佑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他垂眸思索两秒,道:“没怎么得罪我——”


    “既然没有得罪你,那你这样做其实不太好。虽然我不喜欢他们家,但他家毕竟是功臣,就算私下里有什么嫌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而且我听说你还打算正正式把淮裴收进宫里,最好还是缓一缓……”


    “——就是他移情别恋了而已。。”


    塞希尔苦口婆心的劝说卡在了嗓子眼里,不确定道:“你说的是他,不是你?”


    景佑点头。


    “他移情别恋谁了啊?”


    景佑:“联邦那面的一个omega,据说曾经救过他几次。”


    塞希尔勃然大怒:“什么玩意儿,救过他几次他就能变心?慕燃是不是小脑萎缩了,报恩和喜欢也能混为一谈?他怎么敢的啊?”


    景佑无奈:“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这傻逼玩意儿脑子就没清醒过,当初他一意孤行要上战场的时候就这样,我哥说不能追不能追,他非要追,把自己送到联邦手里就算了,还连累了我哥和我嫂子……”


    “塞希尔。”景佑嗓音清淡。


    “……”塞希尔深吸一口气,“抱歉殿下,是我失态了。”


    “没事,尤里安还好吧?”


    塞希尔勉强道:“还是老样子,他那个样子,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关于这件事,我一直很抱歉。”


    “怎么能怪你,你那年才几岁?”塞希尔咬紧牙关,“再说了,要不是慕鸫,慕燃也不可能毫无作战经验就拿到指挥权。”


    他艰难地说:“怪不到你身上。”


    联邦大举侵犯那年,景佑才十四岁。


    联邦,贵族,功臣三足鼎立,唯一能镇得住场面的景帝又旧病复发,险些就一病不起。


    那时的帝国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谁也不知道底下有多少暗潮汹涌。


    如果景帝能健健康康地活到七八十岁,还有希望把这些隐患都处理完,成功把国家平稳地交到景佑手里。


    但谁也没料到,景帝倒下的那么快。


    短短几年,联邦入侵,前线接连战败,国内势力蠢蠢欲动,年幼的太子孤立无援,一下子就陷入了群狼环伺的局面。


    直到几年后,景佑在战场有所建树,景帝撑着病体完成权利交接,才算是真正稳住了帝国。


    景佑每每回忆起自己最初踏上战场的时候,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帝国的兵权在元帅手里,老元帅忠心耿耿,但他衷心的是景帝,而不是景佑。


    比起景佑,他更信任自己的儿子。


    毕竟,景佑只是一个omega。


    帝国alpha们性别观念根深蒂固,压根不相信一个omega也能上战场。


    直到慕燃接连战败被俘,老元帅一气之下彻底病倒,景佑才渐渐收拢兵权,有了今天的帝国。


    但再怎么样,也抹不去这场战争中的鲜血。


    塞希尔的哥哥尤里安就曾服役于第七舰队,在慕燃从军那段时间,尤里安是慕燃的副官。


    在一场战争中,慕燃不顾劝阻追击敌军,结果被联邦军队包围,联邦军队以慕燃做诱饵,逼迫帝国前去营救他。


    当时,尤里安接到命令后,带领一支精英小队深入敌营,成功救回了慕燃,但精英小队却损失严重,几乎全部阵亡,尤里安也因此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身体——只剩下头,半个胸腔和一只手。


    而他的妻子克里斯汀是当时的随队军医,接应救援时,克里斯汀被联邦追击而来的士兵活生生炸成了碎肉。


    那场战争发生时,他们的孩子刚刚满周岁。


    “不说这个了,”塞希尔别过脸,掩饰性地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故作轻松道,“还是说说慕燃那畜生,他移情别恋谁了?联邦的,不会是个间谍吧?”


    景佑:“还在查,你有兴趣吗,我把这件事交给你。”


    “行,”塞希尔站起身,“我就喜欢干这个,不把那孙子的老底掀个底朝天,我跟他姓。”


    景佑收回目光,看着手下的文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段时间忙昏了头,既要处理蠢蠢欲动的贵族,又要维系和联邦之间的关系,没抽出精力料理慕燃的事。


    要不是塞希尔提起来,他都没注意到——慕燃刚回来时,他还十分关心他,突然之间,毫无缘由就转态了态度,这种事放在别人眼里有多可疑。


    而且,要是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抓住机会一通渲染,搞不好这件事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说他朝三暮四见异思迁都还算轻的,要是再阴谋论一下,说他打压老臣……到时候就真的出事了。


    景佑冷冷地哼了一声。


    丑事是慕燃自己做出来的,想让他背黑锅,门都没有。


    这样想着,景佑把文件关上,转而打开另一个隐蔽的系统,敲了几行字,点击发送。


    景佑本打算再看一遍景帝寿宴的流程,想了想,还是关上终端,起身出了门。


    想着自己也有几天没去看看过薇薇了,就打算去撸撸猫放松一下心情


    景佑七拐八绕,从花园之中饶了过去,走进了西侧殿,刚进门就发现,一贯幽深僻静的西侧殿内却十分热闹。


    他有些狐疑,薇薇喜欢安静的环境,西侧殿这边通常没什么人会来,反正有智能监控随时看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景佑放轻了脚步,绕过花丛,朝殿内看去。


    空旷的殿内,原本温馨的小窝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水盆,薇薇坐在盆里,一身雪白的皮毛沾满了泥泞,活像刚从泥潭里打滚回来。


    淮裴蹲在大盆旁边,一边吭哧吭哧地洗猫,一边洗一遍数落旁边同样一身泥泞的阿诺:“谁让你带妹妹去玩泥巴的!啊?”


    “玩的一身都是,这让我怎么洗嘛,要是洗不干净,咱俩一起滚蛋!”


    青年容貌清冷似山巅冰雪,一身白衣飘飘如神祇,本该是个不染凡尘的形象,这会儿却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捞起袖子,满头大汗,给猫咪搓着爪子。


    好不容易把猫爪垫变回粉嫩的浅粉色,淮裴刚送一口气,5.2的视力却让他眼尖地从猫爪上发现一根乌黑的毛发。


    他赶忙捞起一旁的宠物沐浴露,挤了一坨在手上,握着猫爪轻柔地搓洗着,足足搓了五分钟才放水冲洗。


    然而,那根乌黑的毛发却仿佛一个不要脸的钉子户,仍旧牢牢地黏在猫咪爪子上。


    淮裴呆呆地看着那根毛,悲从中来:“完了完了,真的洗不干净了,被景佑发现,明天咱俩就一人一个盆,到大街上唱小白菜吧……”


    “………………”


    景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走进殿内。


    淮裴全身就跟被电打了一样,立刻站起身,捞起猫藏在身后,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那条哈士奇也颇为懂事,紧紧地贴在淮裴脚边,努力抬起头,试图用自己伟岸的身影遮住猫咪垂下来的尾巴。


    “殿下怎么来了?”淮裴眼睫颤了颤,察觉到景佑的视线,他站得更直了,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带阿诺来找薇薇玩。”


    “哦,”景佑不动声色,“那薇薇呢?”


    淮裴睁眼说瞎话:“不清楚,来的时候就没看到。”


    景佑看了一眼阿诺:“你的狗又是怎么了?”


    “下雨路滑,在花园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淮裴漫天胡诌,“我正在给它洗澡。”


    景佑无言片刻,望着他,真诚发问:“淮裴,你知道那是我的猫吗?我从小养大的。”


    淮裴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景佑淡淡说完,忽然扬声道:“薇薇——”


    淮裴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出一声细嫩的叫声:“喵~”


    然后那柔软的小身体跟没长骨头一样,从他手里扭了出去,在半空中翻身,轻巧地落在地上,朝着景佑跑去,留下一串湿哒哒的梅花印。


    景佑蹲下身,摸了摸猫咪湿透的毛发,淡淡道:“就是这个意思。”


    淮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