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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未婚求子(一)

    向晚晴出嫁前,向大将军因军中有要务处理不得不提前离开天岁城,返回了九龙镇。


    向晚晴属实没有料到,她被禁足在王府的消息,竟由天岁城传去了遥远的九龙镇。


    大将军听闻南安王婚后第二日便要再纳侧妃,甚至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软禁在住所。他勃然大怒,愤怒之下,毫不犹疑地率兵返回天岁城。


    他日以继夜,驰骋千里,仅用半月时间,便将一月的路程行完,及时赶到南安王府,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向晚晴。


    向晚晴平日里骑马射箭,生龙活虎,是天岁城中最和“娇柔”二字沾不上边的小女娘。但大将军在南安王府中见到的向晚晴却面目憔悴,清瘦苍白,不成人形。


    十五年来,他将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故而向晚晴呈现出那样的形象,在向大将军眼中,就是“奄奄一息”。


    向大将军将向晚晴连夜带回将军府,顷春备好她爱的吃食与冬衣,已经在府中等候她多时了。


    当日,顷春离开谭星阁送信,还没有将信送出,便被纪婉柠的人抓住了。所幸她只是被捉去捆了起来,并没有受到虐待,如今四肢齐全,依旧活蹦乱跳的。


    见她无恙,向晚晴悬着的心便安定了不少。


    从南安王府归来,向晚晴一边在将军府中养病,一边等南安王来接她回王府。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为何还会有如此期待,大概因为南安王与男神长得一般模样,让向晚晴觉得熟悉,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丝依赖与期待。且,若是连这丝期待都没了,她心里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南安王却不如向晚晴的愿,迟迟没有出现。


    顷春:“纪娘子那夜被女君喂了药后,出了很多血,加之又受到了惊吓,殿下刚回府便晕了过去。殿下心疼极了,连陛下交代的公务都顾不上,一直留在府中亲自照顾。”


    “亲自”两个字落进向晚晴耳朵里时,她正弯腰将冻伤的双手伸向明亮、温暖的炭火,心里还未察觉到异样,眼眶却不自觉红了起来——


    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一滴泪,悄悄划过脸颊。


    向晚晴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还对他心存期待?


    或许是因为南安王温柔对待纪婉柠的时候有她熟悉的影子,这又让她生出了希望。


    ——


    不知不觉间,向晚晴回到将军府已经十日有余,她也等了十余日。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虽说向晚晴的情况听上去比纪婉柠好些,但也时不时发烧,反反复复,难以根治。


    向大将军见宝贝女儿的身体始终无法好转,南安王对她不闻不问,景帝又尚未回宫,无人评理,便索性在府中住了下来,并放下话说,南安王一日不亲自来将向晚晴接回王府,他便一日不带兵返回九龙镇。


    很快,镇国大将军带兵驻扎天岁城的消息便传到了景帝耳朵里。


    景帝返回皇宫,连夜将南安王叫去御书阁教训了一顿。但他回到南安王府便把景帝的话忘到了脑后,继续细心照顾纪婉柠,无微不至。


    第二日下午,南安王又被景帝叫了去,如此反复好几回,景帝都回来几日了,纪婉柠仍然住在南安王府。而向晚晴这个正经的南安王侧妃,依旧待在娘家,与阿父大眼瞪小眼。


    景帝回宫或不回宫,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早知道陛下与那南安王一样不靠谱,当初阿父如何都不会答应将你嫁入皇家……”


    大将军与向晚晴一同坐在火炉旁,心疼地看着女儿手腕上的伤痕,“若有朝一日你与南安王和离,阿父就带你回九龙镇,让你永远做一个不知事的小女娘。然后再为你寻一位郎婿……九龙镇的儿郎是懂得疼爱新妇的,比南安王定要好上千倍、万倍,比如阿祝,就很不错嘛……”


    向晚晴从阿父展望未来的言语中,听出了满满怨气。


    他怨自己不能违背圣意,眼睁睁看女儿嫁入王府;怨她嫁的郎婿竟是个如此不懂得心疼人的王爷。


    向晚晴怨的是……谈不上怨,就是惆怅。惆怅自己郎婿心疼旁的女人,真是窝囊。


    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着向氏父女二人。


    如今的向晚晴来自单亲家庭,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只有几个月大时外出执勤,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以后,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向晚晴从小就聪明,什么都懂,唯独不知道有爸爸是什么滋味。长久以来,她平等地羡慕每一个有爸爸的孩子。


    来到景国后,向晚晴意外拥有了真心疼爱自己的父亲,成了有阿父的孩子。


    将军府中,向晚晴第一次感受到深沉又温暖的父爱。即使被阴云笼罩,她心里也觉得甜滋滋的。


    向晚晴很珍惜这样的时光,等不来南安王,她便天天陪着向大将军。


    时光漫漫,难免无聊,向晚晴就画画给大将军看。


    她给大将军画庭前花,画院中树,画天上雪……


    向大将军拿着画端详许久,眼中不觉生泪,“我们家晚晚如今也有了小女娘的诗情画意了,很好很好。”


    听到夸赞,向晚晴很开心。等花草树木统统画过了一遍以后,她便开始给阿父作画。


    向晚晴擅长画山水,不擅画人物,尤其是眼睛与手,总是画不好。


    但画喜欢的人时,她往往会倾注多一些心思,画出的人物图也不至于太丑。


    向大将军:“晚晚,画一幅你自己吧,阿父把画带回九龙镇,给你阿母也看看,上月匆匆一别,她十分挂念你。”


    向晚晴微微一愣,笔尖的一滴墨滴到了白纸上,缓缓洇开,纸废了。


    大将军换了一张干净的纸,“晚晚,画吧。”


    向晚晴曾在铜镜中观察过,原来的向晚晴与自己长得极为相像,画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出两日就画完了。


    顷春见摆放在桌案上的画,目瞪口呆,“女君从前最不喜欢舞文弄墨,现在竟能画这么好的画了!?”


    向晚晴心中一颤,担心引人起疑,也不敢再多画了,只好天天坐在窗边发呆。


    顷春被纪婉柠绑了后,心中愤懑得很,每日都尽职尽责地打探、通报南安王府中的消息——


    “殿下今日留在王府照顾纪婉柠,未曾出门。”


    “殿下今日给纪婉柠买了城西铺子的如意糕。”


    “殿下今日陪纪婉柠到西溪散步观雪。”


    ……


    向晚晴静静听着顷春传来的消息,不禁觉得好笑,她的身体尚未好全,纪婉柠便可到西溪散步观雪去了。


    南安王日日想方设法逗纪婉柠开心,完全没有心思顾及将军府中还有自己的侧妃正在等着他。


    向晚晴每日听着南安王与纪婉柠二人的温馨日常、恋爱小事,心中烦闷,连顷春也看不下去了,一日,她欢喜地跑到向晚晴面前,眉眼弯弯,“女君,听闻香积寺的白梅开了,我们去赏梅可好?”


    “香积寺?”


    这个地方,向晚晴第一次听说。


    “就是城西凤栖山中那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呀,女君去赏梅,还可以在寺中走一走,拜拜佛、求求签、许许愿,说不定事情便会迎来转机了。”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出去走走,说不定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向晚晴同意后,顷春就开始忙前忙后准备了起来。很快,她们便坐上马车出发了。


    向大将军因有公务要处理,没有同行。


    香积寺位于天岁城以西十数里处,藏于深山之中,因为寺院中百余株白梅绽放时花香成海,故名香积寺。


    大约一个时辰后,向晚晴与顷春抵达了凤栖山。


    凤栖山须步行上山,主仆二人将马车停在山脚处,向晚晴提着裙摆跟在顷春后面。


    在深山的怀抱中,隐匿着一座古老的寺庙,隔着重重楠木,通过隐约传来的庄严、悠远的钟声,大致可判断出香积寺的方位及远近。


    或许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这日上山的香客稀稀疏疏,走了好远一段路,也没有遇到一个人。


    向晚晴与顷春一前一后地踩在石砌的台阶上,台阶青苔斑驳。仰头望去,高耸入云的树冠,宛如巍然的守护者;繁茂的树枝,似乎要触摸苍穹。


    行至一半,山中骤然下起鹅毛般的大雪,不多时便让寂静的山林银装素裹,换上了一袭盛装。她们的头上、肩上也堆满了片片白雪。


    下雪天也让山道变得湿滑难行了起来,向晚晴不得不与顷春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往前赶路。


    临出门时,顷春生怕向晚晴冻着,给她穿了好多层衣袍,此时实在显得累赘,累得向晚晴上气不接下气。


    跑着跑着,视野忽然变得开阔。香积寺沧桑古朴的红墙,承载着岁月的痕迹,静谧无声地出现在面前。


    向晚晴调整呼吸、压着步子走进香积寺,生怕惊扰到神明。


    远远便有阵阵花香飘来,抬眼仔细一看,眼前的一片并非白雪,而是盛开的白梅。


    缓步地走进花海,精致淡雅的白梅花高悬在枝头,光华流转,犹如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散发幽香。


    向晚晴仔细欣赏,恨不得立刻拿出笔墨将眼前的美景画下。一根树枝经不住积雪的重量,忽然崩断。


    一堆肥雪直直塌下来,顺着脖子落进向晚晴的衣领。她被吓得惊叫一声,慌忙避让时,不慎崴了脚。


    重重摔倒在雪地里,脚踝剧烈的疼痛让向晚晴眼前一黑,心中还担忧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千万别被路过的人看见。


    心底庆幸今日上山的人似乎并不多……天不遂人愿,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清脆又刺耳。


    向晚晴趴在雪地里,紧忙将落进后脖里的雪抖出来后,才抬头去寻笑声的来处。


    刚一抬头,向晚晴便看见南安王与他的纪娘子正并肩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目光淡淡,看着狼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