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你的心跳、也像现在这般，快从你的身体里跳出来了。”南宫霁收回幽深的目光，淡淡看着向晚晴。
向晚晴有些怔愣，没有发声。
“所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南宫霁继续说道。
此时向晚晴才算是回过味儿来，原来这也就是南宫霁多次救自己的原因。
不仅阿父救了他，曾经的向晚晴也救过他……而他对宋晏清也有恩情，所以宋晏清才能容忍向晚晴在侯府住这么久，而没有向南宫霁发难。
“那……这和南安王说的改婚约、悔不悔的有什么关系？”向晚晴满脸疑惑，忽又想起宋晏清在宫门外说的话。
话都已说到这份儿上了，何不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南宫霁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清明澄澈，“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另一件事。”
向晚晴更加好奇，“什么事？”
既已端好了小板凳，准备好吃瓜，绝不轻易罢休。
南宫霁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往事已矣，不必重提了。”
马车稳稳停在永宁侯府外。南宫霁起身下了马车，阔步向书房走去，并不想多说什么。
顷春：“女公子，请下车吧。”
看着南宫霁逐渐走远的背影，向晚晴意犹未尽。见向晚晴迟迟没有下车，顷春站在马车旁提醒道。
顷春……向晚晴见到她，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顷春从小与向晚晴一同长大，想来她对向晚晴的过往也是清楚得很。
何不，问问她？
这个办法不错。
向晚晴开心地下车，朝顷春勾了勾手指，“随我来。”
顷春不明所以，但也屁颠屁颠笑嘻嘻地同向晚晴回了晓梦阁。
顷春开心地问，“女公子今次入宫，可是遇见了什么欢喜的事情？”
向晚晴闭上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无意中听闻了一则八卦，令我欢喜之余，又令我抓心挠肝，有些难受。”
顷春：“八卦？何为八卦？”
向晚晴：“就是一些轻松的话题，或关乎名人的隐私……”
顷春依旧有些不解，“那女公子今日是听到了什么……话、话题？”
向晚晴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需要你来解惑的话题。”
顷春一脸迷茫，“……我？”
向晚晴再点头，“是的，现在你就好好跟我说一说，宋晏清、侯爷还有我，关于婚约的事情。”
顷春有些意外，问向晚晴为何忽然要问这件事儿，然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还是不说？”向晚晴问。
顷春仍是迟迟没有开口。
向晚晴只好故作严厉地责问她，“来了侯府，有侯爷替你撑腰，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不是。”顷春满脸为难地看着向晚晴，又问道：“女公子，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向晚晴反问：“我应当记得什么吗？”
顷春叹了口气，“既然忘记了，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是件伤心的事情？”向晚晴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顷春缓缓点了点头。
向晚晴吁了口气，认真地看着顷春，沉声道：“说吧，我想听。”
顷春也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而后开始说起当年的事。
“女公子嫁入南安王府后大病一场，醒来后便忘记了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桩便是景和二十一年，陛下赐婚，原本是将女公子许给永宁侯，而非南安王……”
“宋晏清抢了南宫霁的婚约！？”向晚晴怔怔看向顷春，大吃一惊。
顷春早已料到向晚晴会这般吃惊，没有停顿，接着讲述——
“自景和十四年的灯会上，女公子初遇侯爷后，对侯爷一见倾心，立誓此生要嫁他为妻。女公子本是……可以如愿的。”
向晚晴心中微微一惊，听着顷春继续讲述：“那一年，女公子从大郎君处得知陛下打算为你与侯爷指婚的消息后，心中大喜。
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公子那样开心。无论何时、无论何处，嘴角总是上扬着，见人便分享自己将要成亲的好消息。
到了夜里，女公子也开心得觉也睡不着，于是半夜叫醒我，让我与你一起借着烛光绣喜帕、婚服……
将军府中的人都知道啊……”顷春目光逐渐迷离，泛出泪水。
“都知道女公子从小在边塞长大，学的全是骑马、射箭、武术一类技艺，根本没学过几天正经的女工，哪怕只是喜帕上一朵小小的祥云，你也绣得歪歪扭扭、不成模样。很快，小小的一双手，扎得到处是伤。
我们劝你放弃，不论是喜帕还是婚服，我们都会为你准备妥帖。
但你就是不肯，说成亲时的喜帕，一定要是自己亲手绣的，才算讨喜，才能长长久久……一条喜帕还未绣到一半时，宫里的宦官便来到将军府宣旨。
府中众人都开心地等待，可谁曾想到，待宦官读完圣旨，那上面写的女公子要嫁之人竟不是永宁侯，而是南安王……
将军府中男女老少皆为震惊，南安王风流成性，如何嫁得？何况还是女公子这般刚烈的女子！
寒冬腊月，女公子伤心欲绝，身躯单薄地伏在冰冷刺骨的地上，不愿接旨，久跪不起。女公子同那位来府中传旨的宦官僵持了许久，最后宦官忧心无法回宫复命，便将圣旨硬塞到了你的手中。
那日以后，女公子便郁结于心，身体一直不妥，开春后也丝毫不见好转……
很快，拟定的婚期便到了，一顶华贵的花轿如期从南安王府来到将军府，将女公子接走。
我们都不知你当时竟已怀了赴死之心，在轿中割腕，被发现时已经十分虚弱，被好几个婢女搀扶着才完成了婚仪……”
向晚晴听后无言，沉重地叹了声气，不禁为这段故事感到痛惜。
众人只知向晚晴醒了，却不知醒过来的却不是从前那个向晚晴……
顷春也跟着叹了声气，“女公子醒来以后，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种种，大夫说兴许是因为悲痛过度，失忆了。”
“忘记了便不再痛苦了。而且醒来后的女公子竟喜欢上了殿下，我还以为从此女公子就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却没想到……”
顷春说罢，哇的一声哭进向晚晴的怀里。
向晚晴忽地想起将军夫人初来侯府时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当初若是……
当初若是嫁的南宫霁，必定不会有当今局面……
但人生，怎容得下什么“当初若是”？
向晚晴正感到惆怅，顷春抱着她啜泣道：“女公子，你真是太命苦了，永失所爱、遇人不淑、家破人亡，怎么都让你给遇上了……”
顷春紧紧抱住自家女公子，忍不住痛哭流涕，一边安慰道，“女公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爱护你，保护你的。”
“别说了别说了，越说我越觉得惨。”向晚晴轻轻拍着顷春的背，一边安抚，一边嘴上调侃，想让她不要如此伤心，也一面给自己抹眼泪。
顷春一直担心向晚晴想起婚约之事，这会让她再次痛不欲生。
毕竟当初向晚晴几乎已经走向了南宫霁，成为天岁城中人人羡慕的女娘……羡慕她美梦成真，羡慕她嫁给了永宁侯。但最后却错过了，与心爱之人擦肩而过的痛让向晚晴那般勇敢的女娘都承受不住选择去死，所以从不敢提起。
原主向晚晴的结局让人遗憾与惋惜，但现在的向晚晴不会再选择去死，而是要把这些痛加倍地还给宋晏清。
从皇宫回来的第二日，天刚刚破晓，向晚晴便起身了。有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让她一夜都睡得不甚安稳。
何不入朝当个女官？她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