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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妃是个穿越女

    向晚晴并不知晓她与南宫霁之间曾有过一段故事。因为她不是从前的向晚晴,而是三年前忽然出现在南安王府的花轿中的。


    那年农历七月半,同事们都早早下班回家了,只有她一人深夜留在工作室赶画稿。因为实在太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时,竟穿越到了一顶花轿之中,身上穿着用上等丝绸与华丽刺绣制成的婚服,稀里糊涂地成了南安王侧妃。


    向晚晴原本父母早亡,一直渴望家庭的温暖。意外来到景国后不仅有了一个美满的大家庭,还成了不用再为了deadle拼命赶稿的,不为赚钱发愁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将军嫡女。但人生三千烦恼丝,不用为钱发愁,便要为情发愁。“发愁”是每个人都摆脱不了的难题。


    从隆冬到暮秋,向晚晴终于醒来了。顷春欢喜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消息通报永宁侯南宫霁,却被向晚晴拦了下来。


    刚醒来不久,向晚晴脑子里乱作一团。这天岁城中如今形势如何?尚不可知,向氏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还得细细盘算。


    于是向晚晴嘱咐顷春,先不要声张她已经醒来的消息。


    入夜以后,向晚晴让顷春支开了南宫霁安排在晓梦阁中照顾她的其他婢女,只将顷春留在房中。


    顷春情绪饱满地将向晚晴从城楼跳下来后的两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一遍。


    顷春:“四个月来,天岁城中的风向变了又变,如今与女公子……跃下城楼时已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向晚晴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顷春:“女公子从城楼跳下那日,正好是侯爷从墨河战场将大将军与三位郎君的尸骸送回天岁城的日子。只是那时殿下忙着与那不知耻的女娘快活……又或是故意将这个消息对女公子隐瞒,女公子才毫不知情……”


    顷春:“女公子跳下的城楼是由墨河回天岁城的必经之路,于是天岁城中众人便认为女公子是因向氏遭遇变故,不愿苟活于世,遂站在眺望父兄回家的方向,要追随英灵而去。”


    向晚晴有些吃惊地问道:“这么说,我便成了一个被世人称颂的视死如归的烈女子?”


    顷春坚定地点头,“是的,人们都敬佩女公子,赞叹你不愧是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嫡女,还纷纷祈求上苍保佑你。”


    她接着说道:“经过名医们的尽心医治,女公子虽迟迟未醒,但已没有了性命之虞。于是南安王妃夜跳城楼的故事在天岁城中越传越神奇,甚至有传言说女公子之所以能够奇迹般地活下来,是因为菩萨显灵,蒙受了苍天的庇佑。”


    顷春:“更有甚者,颂女公子是景国最勇敢坚毅的王妃,还有书生为你作赋,献给陛下。”


    向晚晴听了,不禁觉得有趣得很,她当日跳下的城楼是天岁城中最矮的一座,且那日下了整整一日的大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雪层,因此她才摔成重伤,侥幸留了一线生机。


    向晚晴:“然后呢,又如何?”


    顷春:“没过多少时日,这些话悉数便传进了景国满朝文武和景帝的耳朵里,先前那些在朝堂上贬低向氏的几位大人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顷春:“天岁城的百姓自发为女公子祈福,希望你能早日醒来……”


    向晚晴:“……那阿父与兄长、阿弟呢?”


    顷春:“大将军与三位郎君的棺木运回天岁城后,侯爷连夜将女公子带回永宁侯府救治,守在晓梦阁中,彻夜未眠。第二日未等开朝,侯爷便穿着染血的铠甲,披着夜色,冒着大雪,在宫门外等候。”


    顷春:“据说朝堂之上,还未等其他与向氏不睦的大人开口,侯爷便当众恳请陛下应允厚葬大将军与郎君们,并封赏向氏女眷。”


    听至此处,向晚晴忽然感觉心中有一阵暖流涌入。墨河一役中,景军伤亡惨重,若非她的阿父不顾自身重伤,抵死从敌人阵中救下永宁侯,如今还将多一副棺椁运回天岁城,而墨河之战也将会是另一副局面。这个南宫霁,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顷春的声音在安静的房中缓缓响起,“殿下那日也不同寻常地去上朝了……”


    顷春:“据言,殿下立在大殿之上,侯爷的请求一字一句落入他的耳中,然而他面无表情,未发一言。因侯爷提及之事,事关殿下家事,殿下不说话,众大臣也不敢妄言。在肃穆的氛围中,陛下便毫不犹豫地允了侯爷的请求,厚葬大将军与郎君们,还赏赐了大将军府,给足了风光与脸面。”


    听闻此言,向晚晴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宋晏清平日里草率随意、纵情放任,恐怕已经忘记了朝堂开向哪个方向了。


    向大将军及向氏儿郎的遗体运回到天岁城后,宋晏清上朝堂议事却保持沉默。他这般做,是因为对向家心有愧疚。


    墨河一役旷日持久,难分胜负。入秋以后,向大将军与夫人携幼子向晚祈返回天岁城上学堂,刚入天岁城便收到军令,景帝命向大将军带兵增援墨河战场。


    向大将军立即飞鸽通知大郎、二郎,一同带领军队前往墨河,并将年幼的向晚祈留在天岁城中由阿母与阿姐向晚晴照顾。


    向晚晴嫁入南安王府后,宋晏清便对她严格管束,平日他不喜欢向晚晴与南安王府以外的人接触,将她约束在王府宅园里,就像一只被他豢养在金丝笼中的小鸟。


    当宋晏清得知大将军欲将向晚祈托付给向晚晴照顾时,竟破天荒地带着向晚晴回了趟将军府。


    向晚晴原以为他大发善心,带她回家探望父母与阿弟,但宋晏清却找到向大将军,高高在上地责问,“向氏男儿怎能如此胆小怕事,任由自己的父兄在一线搏命,自己却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中享受富贵荣华?”


    与兄姐“武艺高超、不通文墨”不同,向晚祈文武双全,是向家四兄妹中天资最好、最聪慧睿智的孩子。故而向大将军将的其他几个儿女可以留在身边教养,唯独需要将向晚祈送回天岁城受名师的指导与培养。


    向晚祈敦厚懂礼,十分重义忠诚。宋晏清说这话时,他正从廊下向他们走去。


    见向晚祈走来,宋晏清故意提高嗓音,正好将关键的一句话传入他的耳中:“将门之后,怎能贪生怕死?”


    那日,宋晏清带向晚晴离开后,无论阿父阿母如何劝说,向晚祈都坚定地要与他们同去墨河战场。


    可当他再次回到天岁城时,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已成为一具沉默无言的棺木。


    书房中将军夫人为向晚祈新备的文具,他一次都还没有使用过。其中有一方砚台,名曰苍龙,是向大将军带兵路过云梦时上山采料,亲手制作而成,如今新砚未开,制砚人与用砚人都已不在人世。


    真是悲从中来,怒无可去。


    向大将军与向氏三位郎君风光下葬那日,嫡女向晚晴躺在永宁侯府里昏迷不醒。将军夫人也因伤心过度缠绵病榻,难以起身,将军府里只余下些担不起事的老弱病小。


    向晚晴:“……那引魂幡、瓦盆?还有灵位……”


    向晚晴皱了皱眉头:“……宋晏清?”


    向晚晴脑海快速闪过,又坚决否认,“不,绝不可能!”


    他是高高在上的南安王殿下,与自己没有半分旧情可念,怎会代她为阿父尽孝?


    但若不是他,还能是谁不怕流言,不惧日后在朝中遭受嘲笑、排挤与针对,为已故的大将军引魂幡、摔瓦盆、端灵位……向晚晴实在想不出。


    这些本该是嫡子嫡孙之责,若是没有嫡子嫡孙,便应由向晚晴这个嫡女来做。


    顷春看着向晚晴,眼中泪光闪烁,“……女公子,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