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花杀 > 杀人动机
    审讯室里,雷昊强将受害者的照片,一一摆在李文康面前,问:“这些人是你杀的吗?”


    李文康淡定而从容地将谈乐乐和孙小琳还有林苑的照片挑了出来,“这几个是,其他的不是。”


    说完想了想又将谈乐乐的照片推了出去,“这个其实也不算我杀的,我在山上捡到她时,她已经快死了,好像是吃了什么毒药。”


    李文康的淡定让雷昊强十分气愤,好像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是这是审讯室,头顶有摄像头,一旁有记录员,他还是强压住脾气,继续问:“为什么杀她们?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没有什么动机。”


    李文康摇了摇头。黑瘦的脸上,沟壑丛生,这个在大山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农,看起来要比廖汝年长许多,“我只是觉得她们可怜。”


    说着,他拿起了张艳和钱月的照片,“她们都是好人,我挺佩服她们。就是上天对她们太不公平,年纪大了,不好看了,就连工作都没了,钱也赚不到。但她们不服输,她们去整形,那种机器,全身过电,那得多疼啊,可是为了能让身上的皮肤变年轻,她们就敢做。她们为了变年轻真是拼了命了。可这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不想活了。这个……”他拿出孙小琳的照片,“这个小姑娘自从进了医院,就开始喊想死。腿太粗了,想死;鼻子不够高,想死;拍了张照片不好看,就说死了算了……不想活了,干嘛不把年轻的身体给想活的人?那么想死,我干脆成全她!我觉得我干了件好事!两全其美的好事!你知道吗?警官,她们死后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梦里也没来过,说明她们对我的安排很满意。等你们毙了我,我到了那边,她们没准还给我开宴会欢迎我呢。”


    这些话实在太过于荒诞,以至于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雷昊强咬牙咬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包路在桌子底下掐了把他的大腿,提醒他不要冲动。不止是审讯室,审讯室外看着监控的廖队都忍不住挪开了头,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熊途还算淡定,他在一开始看到埋尸现场时就感受到了凶手的情绪,凶手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恶,他的种种行为里都透着自我感动式的怜悯。雷昊强终于整理好了情绪,继续问:“那她呢?”


    他点了点林苑的照片,“这个小姑娘今年才大四,正要进入社会,大好的前途正等着她,她并没有自杀倾向。”


    “她啊。”


    李文康看着林苑的照片,露出了一丝愧疚,但那一丝愧疚一瞬即逝,他笑了笑,“她长得是大姐会喜欢的样子……那个身型气质……那天我在车站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大姐一定想变成她。如果下辈子投胎,大姐一定想跟她一样,有父有母,长大当个女大学生,就光站那里就让人觉得有文化。而不是从小就颠沛流离的,一天学没上过,想过好日子,只能年纪轻轻就跟了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吃尽苦头。”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组长旋风一般冲进审讯室,拿起林苑的照片怼到李文康眼前,愤怒地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个小姑娘,她过得没你想得那么好,从小父母离异,是爷爷奶奶带大了,跟没了爹妈没什么区别,爷爷奶奶死后,亲爹还来跟她打官司争家产,被你这个狗娘养的杀了之后,她那个爹还盘算着卖了她的尸体给人配阴婚。你觉得你和你那大姐过得苦,全世界都欠你的,理所当然地干尽丧天良的事,可更多的人,过得再苦,也不会祸害别人。”


    李文康看着林苑的照片,脸上的淡定渐渐崩溃,一直维持着内心平衡的天平倾斜了,他脸上抽搐了几下,露出一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不可能,这小姑娘……大学生……城里人哪吃过苦……你少骗我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梦不到你杀得那些人吗?”


    孙组长嗤笑一声,“因为她们嫌脏!”


    说着,扭头就走了。李文康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站起来想去追孙组长,但是手脚都被拷在桌椅上,动弹不得,只能“砰砰”地拍着桌椅,梗着脖子怒吼:“我是为了她们好!我成全了她们!我干得是好事!你们把我毙了我都不会下地狱……你回来……给我说清楚……”李文康的审讯十分顺利,他对所有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且一再声明,无论是杀人还是当街行凶,都是他个人所为,无人指使,没有同谋。他就像一棵完成了任务的老藤,心甘情愿地枯萎、腐朽,再化作肥料,“滋养”他的“种子”。在审讯的尾声,熊途问他:“你在春天埋葬了张艳;在夏天埋葬了钱月;在秋天埋葬了你的大姐;那么冬天呢?你把冬天留给谁?”


    李文康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干枯的脸上透出一丝神采,他竟然笑了一笑,“你看出来了?你一个警察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


    熊途只是静静盯着他,良久才说,“我们在你家附近的山上发现一片人工种植的白梅,那是冬天才开的花。”


    李文康抬头看天花板,仿佛透过审讯室的天花板看到了山间碧蓝的天空,他长长叹了口气,“留给我自己。我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家住的是土胚房子,就两间,破破烂烂,到了冬天,那叫一个冷啊,晚上我和姐姐就跟爸妈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过年的时候,窗外下大雪,我们一家人在屋里披着棉被,围着火炉烤兔子腿烤红薯吃。”


    说着,他看向熊途,“白梅落的时候,是不是像在下雪?我想把自己埋在那片雪地里……看看死后,能不能再回趟家,跟爹妈和大姐还在一起,烤兔子烤红薯。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死在那个时候。”


    对比李文康的一心求死,李心怡就积极得多了。她带着一颗“忏悔的心”抱着幼子在icu门外守着,诚恳地向肖长发违法行为的受害者道歉,并主动提出了经济补偿,逐步接管了肖长发的生意和财产。此时的肖长发虽昏迷不醒,但生命指标却意外稳定了下来,成了植物人,李心怡在镜头前哭哭啼啼,发下重誓,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都要守着老公,等他醒来。也就是说,谁也没法再审判肖长发了,即便他犯下了杀人重罪,也没人能让他坐牢,他躺在昂贵的单人病房中,用着昂贵的药物,周遭医护围绕,永远沉睡在梦中。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没有办法,现行的法律中,还没有批捕需药物维持生命的“植物人”的先例,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他算是为自己的违法行为付出了代价,虽然这个代价远远不够。在案子进入尾声的时候,廖惠茹也要离境了,在同学和老师面前,她藏起了所有的情绪,还是平时大家熟悉的那个爱笑的亚洲女孩,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米小谷和熊途站在候机大厅,看着廖惠茹与同学笑闹,默默说了“再见”后,转身想离开,却被她叫住了。“你们等一下……”廖惠茹小跑到他们面前,笑容隐去了几分,看着熊途,又看了看米小谷,“谢谢……你们逼了我一把。虽然痛苦,但也让我解脱了,我不用再每天在梦里都恨得咬牙切齿,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谁都救不了,我准备……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熊途看着她,没有说话,米小谷朝她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


    廖惠茹又说:“出国之前,我妈通过中介给我办理了一个信托账户,昨天我去查,里面多出了一大笔钱……很大很大一笔……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我不会用的,我打算把钱赔给受害者的家属。剩下的,我想去她的老家捐个学校,等我毕业,我就去那个学校教书。”


    米小谷抬手擦掉了廖惠茹眼角的眼泪,真心地赞叹了一句:“你这个决定真是让人敬佩。”


    廖惠茹冲她摆了摆手,又看了看熊途,“再见。”


    米小谷也冲她摆手,“一路顺风。”


    熊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目送她进入安检,再没入人流之中。回去的路上,米小谷似乎心情不错,一直哼着歌,熊途侧头看她一眼,问:“林苑的事情搞定了?”


    米小谷点点头,“孙组长说我很快就能去接林苑了。我订好了殡仪馆,打算举行一个简单的告别式,让林苑和同学们告别。告别式结束我就带着林苑的骨灰去她老家,将她葬在她买好的墓地里。那个墓地就在她爷爷奶奶墓地的隔壁,算是邻居,他们天天都能串门儿。”


    熊途看着米小谷兴高采烈的样子,安静了片刻,才说:“孙组长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


    米小谷笑了笑,“她骂了我一顿,说下回这种事直接说就行,让我不要跟她耍心眼。”


    熊途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嗯。”


    在林苑老家的那个夜晚,米小谷去见了林苑爷爷奶奶的邻居,那个奶奶十分喜欢林苑,米小谷拜托她帮忙留意林苑父亲的动向,如果他开始张罗卖林苑尸体,一定要联系她。巴掌大的地方,晚上炕头上咳嗽一声,第二天邻居送来俩枇杷,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秘密。更何况是结阴亲这种事,只不过,平常人不想管不敢管,怕被报复。当天,孙组长担心米小谷有什么事瞒着她,委托当地派出所的同事查了监控,看到米小谷与邻居奶奶见面,就去拜访了这位邻居奶奶,在邻居奶奶口中得知了林苑父亲的打算,义愤填膺,让派出所的同事将他父亲列入重点管控对象,直接堵死了他卖尸的路。这个时候米小谷打来电话,承诺会给一部分补偿,顺利拿到了接收遗体的委托书。当初米小谷确实不太确定孙组长会不会帮忙,所以她选了个不光彩的方法,让孙组长自己发现这件事。毕竟她那么忙,对于这种本就不在她职责范围内的事,她完全没有义务帮忙,但若是她自己发现了违法行为的踪迹,那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米小谷一直在哼歌,乱七八糟什么歌都哼,她的声音并不甜美,但是很纯净,声音在耳边缭绕,让人觉得十分舒适。这片刻的舒适,让熊途有些恍神,侧头问她:“我可以去参加林苑的告别式吗?”


    “当然。”


    米小谷使劲点了点头,“人越多越热闹,林苑喜欢热闹。”


    她沉默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但依旧是笑着的,“我和几个帮忙筹备告别式的同学商量好了,我们打算搞轻松一点,办个舞会,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跳跳舞,聊一聊生前的林苑。年轻人嘛,活着的时候虽然丧,但死得时候,一定得开心点。”


    熊途看着她的脸,女生脸上的悲伤被笑容撕开了,一条一条的,色彩斑斓,是那么美。如果死亡被涂上鲜艳的色彩;如果它降临时,我能哼着歌……痛苦是不是就能少一些?他突然哽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林苑的告别式举办得非常成功,年轻的大学生们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人一笔将林苑的棺木画成了帆船,远远看上去,这条船似乎马上就要扬帆起航。大家端着酒杯,围在一起,像在班级里办联欢会一样,聊天,表演节目,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都笑出了眼泪。熊途坐在最后一排,依旧是平时那身黑衣,没戴帽子,没戴口罩,反倒成了整个告别式里穿得最庄重的一个,他手里也有酒杯,他端着酒杯安静松散地坐着,看米小谷坐在第一排,不动声色地把控着告别式的流程。“……说好了坐一起聊聊天,江路南你干嘛呀,要哭一边儿哭去。蒋梦,有话你就说,还举手,真是个老实孩子。”


    蒋梦是个高壮的大小伙子, 性格十分羞涩,说一句话憋得脸通红,“我……我想对林苑学姐说,我……我暗恋学姐两年了。学姐喜欢看恐怖小说,我就在学校论坛上写恐怖小说,希望学姐能注意到我……可现在我很后悔,我后悔用这种迂回懦弱的办法吸引学姐的注意,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天天去学姐楼下弹吉他……”几句话说得众人泪水涟涟,好几人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然后又打趣蒋梦:“去学姐楼下弹吉他,小心米小谷拿洗脚水泼你。”


    “就是,你们男生也该长进点了,动不动就搞扰民,自以为浪漫,我们女生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谁不知道林苑喜欢秦非愚学长啊。”


    “秦学长,你待会可得给林苑送朵玫瑰啊。”


    ……等送走了同学们,米小谷一个人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目送着林苑的棺木被推进火化炉,那艘帆船扬起了帆,正式告别了这个世界,驶向了遥远的天际。米小谷抱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看见熊途还在外面,正全神贯注看着路边的一株植物。米小谷走过去,脚尖碰了碰他的鞋,笑眯眯问:“等我呢?”


    熊途抬起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瞳仁像两块沉入深海里的猫眼石,“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说,人与地球上其他生物一样只是一团能量场,死亡后能量归还这个世界,原本组成你的能量,可能成为天上的云,颊边的风,刚钻出土壤的嫩芽……”他说着指了指路边的草坪,有不少绿芽正努力从土里钻出来。米小谷抱着骨灰盒抬头看了看云,抬手感受吹在身上的风,又去看路边的嫩芽,泪水一点点滑落,渐渐磅礴而下,她蹲在路边,紧紧搂着骨灰盒,声音破碎地喃喃:“这火葬场一天烧那么多人,我不知道哪棵苗是她。”


    熊途没说话,只是俯下身,轻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捧着骨灰盒连车都打不到,米小谷和熊途只能去坐公交车,车上的乘客看到有人捧着骨灰盒上来,纷纷避开,司机见怪不怪地在驾驶座里喊:“姑娘,我这有塑料袋,包一下,免得吓到人。互相理解。”


    米小谷眼睛通红看了眼司机手上的塑料袋,就是普通的大号塑料袋,是大红色的,看起来还挺喜庆。可她实在不想把林苑当作超市里的青菜萝卜一样“装”进塑料袋,迟疑了一下,就见熊途已经脱下了外套,盖在骨灰盒上。一缕清爽的皂香,钻进鼻孔,她抬起头,看着外套的主人冷淡而英俊的面孔。“坐后面吧。”


    熊途穿着白色的衬衣,显得肩膀有些单薄,单手扶着她的肩膀朝后指了指,“后面还有座位。”


    米小谷顺从地走到最后一排,两人并排坐在靠窗的两个位置上。公交车晃悠悠启动,行驶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窗外的树木房屋变换着,商店的霓虹招牌慢慢亮了起来;打扮精致的男女手里拎着漂亮的购物袋,边走边交谈着;拾荒的老人推着破旧的婴儿车,上面堆满了捡来的纸壳……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部节奏缓慢的老电影在倒带。也许是在告别会上,说了太多的话,实在太累,米小谷难得地静默着,只是望着窗外发着呆。熊途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睫毛不算长,但是很密,鼻梁的弧度像一座倔强的小山峰,双唇湿润而饱满,从侧面看有些微微上翘。这一串的连绵起伏,十分生动好看,他有种想要抬手描画一遍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将视线挪向了其他地方。前面的乘客低头用手机看短视频,也许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灵光,手机的外放开得很大,无私地与周围的乘客,分享着他正看的讯息。正在播放的是新闻的解读,那位专注猎奇新闻解读的主播,将网上搜集来的猎奇事件重新剪辑,配上诡异的音乐,加上精心写出来的文案,组成一道悬疑大餐,紧紧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为富不仁的富豪被老丈人一刀扎进icu,可惜命太硬了,阎王都不收,让他成了植物人……豪华私人病房里,夜半鬼影,将徘徊人间的恶鬼拖下地狱……”熊途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三天前,肖长发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私人病房,当晚横死在病房里,头部撞击到床头,伤口不深,但要了他的命。尸体的胸口上端正放着一只黄色橡皮鸭子,那场面既童趣又诡异。最早目击到这一幕的护士,拍了照片发到了网上,虽然很快就被撤下来了,但网民们还是因这只橡皮鸭子而沸腾起来。生存在网络时代的每一个人对这只橡皮鸭子都不陌生,它曾经数次出现在猎奇博主们的视频中。这只橡皮鸭子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是六年前,那起著名的“海泉无差别杀人案”。那年,海泉市的闹市区一名五十岁男子手持菜刀,疯狂砍向过路行人,造成两死三伤。犯罪嫌疑人当场被抓捕,但在审讯过程中发现,此男子智力有缺陷,且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自然没法判刑,只是被指定的精神病院收容监视。然而这名男子在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三天就死在了精神病院的后山,死亡原因与他所犯下的罪恶如出一辙,被同一款菜刀砍杀。死后,身旁就放着一个黄色的橡皮鸭子。当时这只橡皮鸭子并没有引起警方注意,直到第三年,“之源县未成年人杀人案”。那起案件中的罪犯用砖头砸死了一名年迈孱弱的流浪汉,但因为只有十三岁,而没有被判刑。案发之后,罪犯一家在群众的谴责中很快搬家远离了老家,准备重新开始,但在罪犯年满十四的当天,却死在了新家的床上,死因还原了他作案的过程,后脑被砖头反复击打。同样的,死者身边也放着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这两起案件很快被确认为同一人所为,黄色橡皮鸭子便是罪犯的象征。而那段时间有一部民国的侦探剧正在热播,里面白日里在巡捕房里胆小怕事溜须拍马的中年男探员,到了夜晚就会化身正义使者,惩罚利用特权逃脱罪责的罪犯。男探员夜晚化身的正义使者,使用的化名是“k探长”。因此,网络也将这个在杀人现场留下黄色橡皮鸭子的神秘杀人犯,称为“k探长”。真人版“k探长”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免舆论导向进一步的歪曲恶化,那部还未播到结局的侦探剧被禁播了,“k探长”三个字成了敏感词,网络和报纸都不曾在提及过这起案子。即便是现在,猎奇的博主们也只能用隐晦的手法,在视频中做种种暗示,至于剩下的,全靠看客们脑补。没错,这个“k探长”便是当年“剑兰惨案”后,绑架监禁了熊途的那个k探长。就是这么一个恶名在身的连环杀人犯,将他从废墟之中救出来,从此颠覆了他的整个人生。熊途忍不住又想起了被“k探长”监禁的日子,胸口一阵气闷,脸色煞白地看向窗外。前面乘客要到站了,关掉视频,起身走向门口。米小谷将脑袋靠在窗户上,随着车辆的颠簸,哼着一首儿歌:“小小兔子快快睡,靠着爸爸妈妈和弟弟。爸爸抱着黄菊花,妈妈头戴红玫瑰……”歌声如同敲开记忆之门的钥匙,熊途在童趣的旋律中,睁大眼睛,大脑炸裂了一般,猛然蹦出了一个画面:他躺在k探长为他打造的牢笼里,将梦将醒,漆黑之中,恍惚有人影站在他的身前,轻轻哼着歌:“小小兔子快快睡,靠着爸爸妈妈和弟弟……”他将视线落在米小谷脸上,米小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侧过头来,迎着他的视线,没有说话。熊途看着她,纵使心如烈火焚烧,脸上也尽力维持着平静,“你……见过救世主吗?”


    米小谷没有诧异,就好像她唱这首儿歌就是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一样,更没有躲闪,只是静静与他对视,反问:“你呢?你见过吗?”


    熊途脸上的平静渐渐崩塌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生,从前对她的印象在这一刻全部清零了,仿佛一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要可怕。两人对视着,僵持着,谁也没有动,直到公交车到了站点,停下,熊途才猛地站起来,如一头受伤的猛兽,埋着头冲下了公交车。米小谷依旧坐在车上,没有动,只是在公交车重新启动的时候,轻轻趴在了林苑骨灰盒上,清爽的皂香将她包裹着,她闭上眼睛,眼睛里有泪滑落出来。“保佑我吧,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