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悄然无声。


    季谨回味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鼻尖仿若还有一缕淡淡的梅香。


    柳晴芳亦是如此,琢磨片刻只觉得这诗朗朗上口,感觉她也能写得出来,偏偏真要模仿填词却总失了原来的韵味。


    她连忙对着元宝示好:“元公子这首《梅花》简洁形象又有力度,小女子认为不只能够上凉亭,说不定还能录入《大兴诗词千篇集》。”


    果真这么牛?!


    元宝既认为自己捡了宝,又因为这诗不是自己作的,连忙推辞。


    “此诗乃本公子与一朋友共同所作,入不入诗集日后再说。”


    元宝的婉拒,让季谨更加确认这是代笔诗。


    她不由得好奇起来,究竟是哪位先生替元宝代笔的。


    要知道一篇像《梅花》般能够流传千古的佳作,署名所赐还要千百两润笔费。


    元家能够让这位先生不署名作诗,必定下了血本。


    不管是不是代笔,总之应是金陵人士所作。


    季谨马上用梅花小篆抄录下来,想着送给徐老品鉴,让他们在岛上垂钓时,能够多添一分滋味。


    谁知诗还没写完,又上来一位行武气十足的青年。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大名?”


    “画菊。”


    婢女看着五大三粗的青年报上这种名号,连忙垂下头,把上次小姐罚她抄诗集的伤心事想了许多遍。


    柳晴芳已经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引得青年一阵注目。


    季谨也是险些笑场,只能夸赞:“好……雅致的名字。”


    她酷爱菊花,面对五大三粗的青年叫这个名字,除了夸也只能夸。


    “画菊: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青年背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自报家名。


    季谨此时也顾不得对方到底叫不叫画菊,她凝视着竹帘上的花纹,仿佛看到了在寒凉的秋风中摇曳的秋菊,内心触动不已。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说得正是她啊!


    只是眼前这位壮汉忐忑等候她宣布结果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做出如此有气节的诗作来。


    不出意外,还是找人代笔的。


    金陵城何时来了如此厉害的代笔先生们?


    这时,又一人前来诵读他的大作。


    依旧是不报名号,先背诗作。


    “《春庄》:山中兰叶径,城外桃李园。岂知人事静,不觉鸟声喧。”


    “……”


    季谨朱唇微张,赞美的话来不及说出,接二连三拿着草纸的“才子”们粉墨登场。


    让季谨对名诗佳作有了新的认知。


    是谁?


    究竟是哪位富有大才的代笔先生写下这么多佳句?


    梅兰菊都有了,不知道那位代笔先生会以何种手法、何种心境去咏竹!


    若非季谨为人平和,做事三思而后定,此时必定夺过那些草纸,从中追寻蛛丝马迹。


    能够写出这等诗作的必是诗词界的翘楚,她看过那些人的真迹定能认出是谁的字迹来。


    “各位学子们,请稍候片刻,待小女子将你们的诗作抄录下来,再做评断可好?”


    秋谨看都没再看这些虚假的才子们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袖子里快要揉烂的草纸,心疼不已。


    真迹!


    这可是千金难得的真迹啊!


    这些大老粗、败家子们!


    她还想着让京城来的好友,也就是贡献这次才子大会场地的岛主沈大小姐开开眼界。


    常言道:字如其人。


    若是对方长相喜人,那位经常抱怨她只天天看酸诗的闺中密友,必定在欣赏美男子的同时,体会到诗词的魅力,明白她的兴趣爱好有多重要。


    柳晴芳也急了。


    为了让她的意中人在京城贵人面前亮相,她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求来旁听学习的一席之地,就想着到时候帮衬一二。


    可眼下有这么多名诗佳作问世,她给意中人押中题的那首诗能不能挤进前百,她真的没有信心。


    柳晴芳不免怀疑自己这个才女的头衔是否因为读书识字的女儿家太少,所以得来的太容易。


    否则为何任何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诵读的诗作,都出彩到让她有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听着又一位走进凉亭的人念出来的诗作直击她的心灵,柳晴芳不免幻想:若是有男子能够为她写出如此佳作,必能与她琴瑟和鸣。


    可惜她的意中人叶公子虽熟读诗书,却只能写一两首打油诗。


    而她的未婚夫是一个马上连落榻之处都保不住的草包……不提也罢。


    是谁?


    柳晴芳既好奇又郁闷。


    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


    玄武湖畔。


    卖完十首诗的宁无恙揣着二十两银锭子和八十两银票,等到看到最后一位金主走进凉亭,没被赶出来,便挤开人群往回走。


    那些原本对他所卖的草纸诗爱答不理观望的学子们,眼见买了诗的人已经上轿登岛,顿时急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