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山河谣 > 第19章 葬礼
    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似是二哥轻声安慰——莫要再伤心了。


    离黎恒安战死已过去三日之久,如今停棺三日期限已满,是下葬的日子了,往日黎易安与二哥叽叽喳喳斗嘴的长平侯府,如今只听雨打芭蕉声,与亲人仆人在棺边小声抽泣。


    黎恒昌夫妇也赶了回来,呆呆望着棺中面孔,不敢相信临走时还说笑,下年回来你们一定给我抱回来个娃娃来玩玩的二弟,如今怎么就静静躺在了冰冷的棺木中没了往日生机。


    祖母一时间受不了打击,病倒在床,她实在想不到从出生她就一点点看着长大,长到比她还高的小子,如今怎么舍得一家人远去,看着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明今年冬天他就可以与心上人同眠共枕……


    顾璟恒他一直记得小时二哥的愿望,一道圣旨下来,封黎恒安为忠勇大将军。


    这是生前黎恒安最想得到的,他总想赶上阿父,甚至与阿父平齐,而他训练,还是战场上无论取得什么好成绩,黎父总是冷着脸,未对他有过过多赞扬。


    如今好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的黎父,红着眼,佝偻着身子,,没有了往日大将军的神气,现在面对棺木的他只是一个死了亲儿子自己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普通中年人,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棺木,似是轻抚着黎恒安身上的每寸伤口。


    他是后悔的,后悔对黎恒安吝啬的夸赞,后悔没有多与他见面谈心,而如今一切都晚了……


    起灵!随着主祭官一声令下抬着棺盖被合上,哀乐声阵阵。


    “忠勇大将军上路了!”


    “且慢!”


    来人正是黎恒安未过门的宋府小姐——宋辞,只见她一身白衣,头上仅用素簪将发丝挽住,外貌清冷,澄澈冷冽的眸子中没有半分情绪,瘦弱身影挡在了棺前,慢慢脱下身外白衣,一身大红色嫁衣露了出来,引得仆从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而宋辞目不斜视声音还似往日那般清冷,跪倒在黎父黎母身前:“阿父,阿母受新妇一拜,今日我与我夫君恒安完婚!”说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跪下自己喊到: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礼成!”


    宋辞双眼通红哽咽道:“阿父,阿母!如今我是恒安的妻,是黎家的人,我夫君已殉国,我也没有活的念想,请成全我们,让我们合葬!”说着弯下腰 ,又是深深一拜。


    宋尚书与仆从们匆匆赶来,连忙想扯起地上的女儿含着眼泪吼道:“辞儿,斯人已逝,你又何必如此?快快随我回府!”


    黎母也劝道:“好孩子,恒安已逝,他绝对不希望你如此!”


    宋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一个个上前的仆从却依旧未起身,向宋尚书跪拜道:“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为阿父奉孝,还请阿父成全!您知晓女儿脾气,今生只认一人那就是黎恒安,他为我们而死,就算您今天将女儿绑回去,我还是会想办法随恒安而去!”


    宋尚书没了办法,仰天长叹,两眼两行清泪顺势而下,沉默许久似是认命般,点了点头。


    宋辞对着宋尚书又是跪了三跪,便毫不犹疑从身上拿出一小瓷瓶将里面药丸倒进口中,泪还未尽,可嘴上是笑着的。


    一步一步眼神坚定的走向黎恒安,面带笑容,躺在黎恒安身侧,手指轻轻触碰黎恒安的脸笑到:


    “傻瓜!从小到大,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那日诗词会见面的场景我在每晚想过无数遍……我得好好记下你的脸,这一世太短,下一世,下下世我都要找到你,让我为你多做点什么,下一世要换我来先寻你!”


    宋辞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消失。黎易安伸出手指在鼻下试探,早已没了气息。


    棺前宋尚书再也忍不住呜咽声,全然不顾什么高官形象,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孩子!你和恒安到了黄泉一定要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恒安欺负你,就托梦给我!别受了欺负!”


    语罢,悄悄抹了把泪,似是不想让他人看见这狼狈模样,头也没回,径直向外跌跌撞撞走去。


    因为宋辞今天的举动,入土的日子不得不改在后天,黎易安一直没有太大波动,没流下几滴眼泪。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很重要的东西,说话没了往日的机灵,做事一直毛手毛脚。


    苏晴岚知道她的心情,一直轻声安慰。黎易安没有半句回应,过了好久道:“姐姐,我困了,我要睡觉。”


    仆人为黎易安更衣时发现了早已被体温融化的还没来得及吃的糖酥,黎易安才想起是二哥那日晚上亲手给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黎恒安的余温,耳畔边还能依稀听见黎恒安当日的安慰声,还能模糊的在脑海中想到他做出最后的鬼脸。


    黎易安再也忍不住哭声,终于找到发泄口般,泪水开闸而出语无伦次的喊到:“晴岚姐姐!糖,糖酥化了……它化了呜呜呜,我再也没有二哥了!”


    苏晴岚和杜鹃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抱着她,默默落泪。


    夜深了,月影皎皎,秋风吹落树叶掉落在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黎易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披了件衣裳,向二哥书房走去。


    二哥书房一切都没有变,就好像从未离开一样,他的书房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黎易安小时就喜欢坐在书桌旁,看着二哥忙碌,慢慢的就会闭上朦胧的双眼……


    黎易安手指轻轻扫过书案摆放的书籍,突然手指在一个地方停下,那是一个靛蓝色蝶恋花流苏簪,她用手指轻轻摸索:


    “好漂亮啊!看样式不是送给我的,应该是没来的及送给宋辞的吧!”想着就将簪子塞进衣袖。


    第三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斜斜照射进轩窗,庭院中的银杏一夜落完,金黄的银杏叶掉落在地面,任凭秋风吹向远方,只留的光秃秃的树干,直直立着。


    黎易安早早来到灵堂,看着宋辞如墨的长发,将昨日的簪子插入她的长发喃喃道:“新娘子得漂漂亮亮出嫁,这是二哥房中的簪子,应该还没来的及送给你,我给你簪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起灵!”


    随着一声令下,棺盖沉沉合上,奏乐继续,只是这次是出嫁用的喜乐,这一次他们携手共赴黄泉,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