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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会被沈裕挑中随他一同南下的,大都清楚沈裕性情,知道这位不爱凑热闹。无论是世家往来的宴会,还是诗文论道的集会,就没怎么见他露过面。


    如今沈裕一反常态现身,提议投壶那人倒是慌了起来,疑心是扰了沈相的清净,率先站出来揽责。


    “无妨,”沈裕微微一笑,态度温和,“总闷在一处也无趣,张弛有度才好,你们自便。”


    得了他这句话,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与沈衡相熟那人姓乔名易,家中从前与沈将军有些交情。


    沈裕少时起就是孩子们中极受推崇的那个,乔易少时也曾跟在沈裕身后玩过,比旁人稍稍亲近些。


    沈裕难得这种时候露面,他心中一动,奉上手中的羽箭:“沈相不如也来试试?”


    众人倒是没敢起哄,若是以往,他八成会兴致缺缺地婉拒,可今日不知是刮得哪门子风,他竟点了头。


    就连沈衡,对此都有些意外。


    乔易笑得愈发灿烂,挠了挠头,回忆道:“我记得沈相从前也擅投壶,当初在周太傅的生辰宴上,拔得头筹,当真是技惊四座……”


    细算起来已经是近十年前的旧事了,只是那回投壶的彩头是先帝御赐的一方紫金砚,乔易的印象便格外深刻些。


    沈裕微怔,却已经记不起来乔易所说的这件事。


    他也没多费心回想,指尖抚过箭身,而后轻轻掸了两下,箭羽随之振动。


    这竹箭制作粗糙,在旁人那里不过是用来投壶的玩意,可在他手中,却仿佛平添了几分凌厉。


    容锦斜倚在扶栏旁,与周遭之人一样,也生出些好奇。


    她没见过沈裕投壶,但见过他拉弓射箭。


    在那个雨夜,离弦的箭矢如飞星,带着凛然的肃杀之气,快而准。


    沈裕并没犹豫,闲庭信步般随手掷出,那羽箭划出道曲线,“当啷”一声,精准地落入投壶。


    一片惊叹声随之响起。


    容锦不由得挑了挑眉。


    沈裕这个人仿佛得天独厚,想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极好,着实是令人羡慕。


    她惊讶的神情尚未褪去,见沈裕的目光瞥来,连忙端出笑意蒙混。


    沈裕对投壶这突如其来的兴趣并没持续太久,只掷了这么一箭,便离开了。


    众人嘴上没说什么,但在他离去后,却都显得轻松不少,没了先前束手束脚的样子。


    容锦看在眼里,倒是明白沈裕为何总是独自一人。


    他不爱热闹,也没人敢将他拖进这喧闹的红尘之中,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的境况。


    她在外留得实在有些久,指尖发凉,又有些头重脚轻,回房后只想倒头就睡。但偏偏与沈裕同住,总不好随性而为,非但没歇息,还强撑着给沈裕沏了壶茶。


    兴许她的脸色实在差得厉害,沈裕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眉:“荀朔不是说


    不要紧吗?”


    话音里颇有对荀朔医术的质疑。


    “用了药之后原是好了不少,”容锦帮荀大夫解释了句,将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不该出去的。”


    她从袖袋中取出药膏,指尖才沾了点,却听沈裕冷不丁地问了句:“热闹看得有趣吗?”


    像是随口一问的闲话,又仿佛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容锦觑着他的神色,点点头:“还好。”


    沈裕又问:“是投壶有趣还是人有趣?”


    容锦手一颤,原本要抹在眉心的药膏抹偏了,清凉的薄荷气息冲眼,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找帕子,没翻到,还是沈裕递了方过来。


    低着头,慢慢擦去药膏,仍旧有些不适。


    “随口问你一句,怎么就慌成这样?”沈裕接过险些落地的药膏,无名指沾了薄薄一层,示意她凑近些,“过来。”


    容锦想说不必劳动他亲自动手,但正心虚着,不敢多言,默不作声地挪了过去。


    她眼中还噙着泪花,微微泛红,显得有些可怜。


    沈裕垂眼看着,眉尖微挑:“有什么想说的。”


    容锦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没想到公子投壶也这般厉害,是因这与射艺有共通之处吗?”


    沈裕沉默下来。


    微凉的手指抚过眉眼,容锦下意识闭了眼,随后被他挑起下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沈裕虽没再追问下去,但唇上传来的痛楚,还是无声地昭示了他的不悦。


    容锦吃痛,倒吸了口凉气,含糊不清地抗议:“我什么都没做……”


    “从前说的话,你莫不是忘了?”沈裕在她发颤的眼睫上落了一吻,低声道,“看也有罪。”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讲理,非得要身边所有人都按着他的心意行事才好。


    容锦抵在窗边,退无可退。


    紧攥着的手被沈裕一点点掰开,十指相扣,按在身侧。


    沈裕确实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头回种蛊的时候,他举止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生涩,到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容锦倒是毫无长进,身体本就不适,眼下更是被他亲得七荤八素。


    她勉强寻出些理智来,觉着这样下去怕是不妙,趁着喘气的功夫开口道:“您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沈裕眉尖微扬:“误会什么?”


    容锦稍一犹豫,轻声道:“误会您这是为我吃醋了。”


    她垂着眼,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聊今日天气如何、晚膳吃些什么才好。


    而沈裕的神色堪称精彩,震惊于她竟敢毫不遮掩地说出这种话,又因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而着恼。


    但转瞬之间,又都按捺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确实是想多了。”


    原本暧昧的气息荡然无存,沈裕像是被她这话给气笑了,撂了这么一句后,便拂袖离去。


    容锦按着心口,松了口气,一时倒有些感谢商陆那几句玩笑话。


    她知道沈裕会被这句话刺到。


    因他这样骨子里目中无人的性情,是不肯与“吃醋”二字扯上关系,更不肯低人一头的——


    无论是在朝堂博弈,还是风月之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