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小姐这一个月，不，三个月，都不想再吃一口螃蟹，恨不能餐桌上不要让她见到那玩意儿。
吃过消食片，饱胀的肚子稍稍缓过来，使唤佣人为她煮了杯姜茶。
姜茶的辛辣味儿在口腔漫开，楼上传来动静，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精神萎靡地下楼，各个有气无力的。
霍灵绯眼睛一亮：“二哥、三弟、四弟，你们怎么了？”
“能怎么？被爹爹骂了。”二少爷霍青润四下张望：“大哥呢？”
“哦，带着白微去马场玩了。”
“真逍遥。”
“羡慕。”
三位少爷面面相觑。
霍青润、霍青哲还好，不好的是年方十三的霍青逸——亲爹特意为他布置了课业，指望他过几年也能考上燕大或者京大。
中秋节，哥哥们想玩都能玩，他却要跟着先生啃书本。
青润、青哲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知道霍青荇也在玩，干脆也过节去。
霍青润、霍灵绯是对龙凤胎，前者比后者早出生十几分钟，比起霍青荇来，兄妹两人都晚了半年出生。
有钱人家的少爷见惯风月，二少爷十五岁，时常往兴平坊那样的地方跑，要么就是去歌舞厅，去梨园听戏捧角儿，总之兜里不差钱，想怎么玩，都有人陪。
三少爷十四，喜欢踢足球，有空就往城西的大鹰足球社跑，上次得了亲爹送的庄园，十分风光，在足球社嘚瑟几天，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霍家得宠的三少，踢球都不敢赢他。
兄弟几个出了门坐黄包车，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谁也不耽误谁。
他们才走，当娘的出来找不着人，二姨太口头骂了儿子一通，三姨太城府深，一笑而过。
中秋佳节，大太太以正室身份随霍云舟外出赴宴。
回房，三姨太砸了用来插花的青花瓷瓶，恨这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二字，更恨霍青哲被霍青荇吓破了胆，不思上进。
家里何时都少不了争风吃醋，不过听动静，三姨娘这回气得不轻，估计她娘也气，霍灵绯不想去撞那枪口，他们都出去玩，她索性拨了电话，请小姐妹们来家里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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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马蹄疾，霍青荇动作干净地下马，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拭额头细汗：“太久没跑了，阿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霍青润、霍青哲两个人的马术加起来也没白微一半好。
马鞭扔给下人，白微慢条斯理沏茶，白瓷白盏，搭配她如玉的纤纤妙手，赏心悦目：“是马师傅教得好。”
“那不一样。同样的师傅教出来成绩不一样的学生，归根到底，是阿姐勤学，天资好。”
逮着机会她就会夸白微，夸了九年，不带累的。
白微脸不红心不跳地承下她的赞誉，茶雾氤氲了她的眼，瞬息散在风中，霍青荇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毫无瑕疵的侧脸，茶水入喉，白微好笑道：“傻了？”
霍青荇提起茶壶给自己杯子斟满：“我是在想，该是多好的人，才配得上阿姐，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没影的事儿。”
“弟弟有了女朋友，阿姐还单着，这不，我在操心阿姐的终身大事。”
她说得理所应当，好像白微的婚事合该她操心似的。
白微不乐意听这个，听到这个，脑子里下意识出现的就是那本小言里的“你追我逃”。
她这人肚子里很能揣心事，有些话，你一辈子不问，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说。
霍青荇少时和她无话不谈，自问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算算年龄，白微十八，明年惊蛰一到，便满十九。
十九岁，不小了，即便白微不急，登门求娶的人家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娘少不得要安排她相亲。
霍青荇一手托腮，目不转睛欣赏阿姐的好颜色：“阿姐，你到底喜欢哪样的人？和我说说？我帮你物色物色。”
她嘴里说着“物色”，心眼里巴不得白微终生不嫁，一直做她的阿姐。
但这小心思不能为外人道。
她藏得深。
白微眉毛上挑，想不透她因何对情情爱爱、嫁娶的事儿这么热衷，转念寻思，又懂了。
她的“阿弟”正经历少年人必不可少的躁动阶段。
顺着她的话往下思忖，白微说不出来。
霍青荇在那引导她：“英俊潇洒？痴情专一？博学多识？老派，还是新派？”
老派是指崇尚国学古礼的那类人。
这类人很好分辨，从衣着就能看出四五分端倪——老派的人穿长袍，喜欢教训人，动不动爱上纲上线，见到女人去歌舞厅，恨不能痛批万字文，恨到骨子里。
有趣的是，这样的人评判人还有两个标准，爱拿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来说事。
《临时约法》里都颁布了一妻一夫制度，数他们不肯睁眼看世界，墨守成规地活在旧王朝封建时期。
倒也不是说老派的人没一点好。
至于新派，更好理解了，崇尚民主、自由、开放，主张用宽广的胸襟，卓越的远见，迎接历史长河必然到来的新思潮。
新派里也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披层鲜亮的皮，内里仍然腐朽。
严格来讲，白微和霍青荇属于新派。
看她迟迟不语，霍青荇睫毛轻眨：“阿姐，从来没想过这问题吗？”
“没有。”
她像青荇这个年纪，忙着拿各类证书，忙着啃国外晦涩难懂的论文，经常熬夜，没时间想有的没的。
学习之余的时间，作为放松，也都给了霍少爷。
白微活得像个按时按点的闹钟，又像庙宇里供奉的玉雕。
人间欢爱，离她很远。
霍青荇眼睛弯成月牙：“阿姐，西京通往应城的那班火车上，我闲来无事看了本书，讲的是捍卫天规的女神仙，为了不在情爱上犯错，自愿抽了自己的情根，成为真正冷漠无情无欲无求的司法天神。”
“然后呢？”白微来了兴致。
“然后……有别的犯了天条的神仙为了报复她，趁天神不注意，将情根融入她日常饮用的仙露，情根生长，情.欲上腾，等发现的时候，司法天神爱上下界一名凡夫俗子……”
“执法严格的天神怎么会喜欢凡夫俗子？”
白微一语中的，指出故事中的漏洞。
霍青荇笑她太讲逻辑：“没办法，爱情就是不讲道理的啊。”
白微还是不认同尊贵的天神会突然瞎了眼，看上下界卖油炸豆腐的豆腐郎。
“那爱情也太可怕了，让人迷了心智，变得昏头昏脑。”
“是这样。”霍青荇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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