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足有百页，图表数据密密麻麻，整串的术语跃然其上。
莫霰食指滚动滑轮，一页页仔细看过。
无论什么项目，余生微的体检数据都非常正常，最多是指关节使用过度、眼睛有近视倾向这类小病。
他翻到余生微遗传信息数据，心中的猜测彻底被证实。
人类进化至今的奥秘都存在基因当中，不止人类，基因构成了生命的图谱，余生微说自己是系统，身体是系统投射出来的，却拥有完整的遗传信息链，有自主意识，性格明显。
这样的存在已经不是机器，而是生命。
早在余生微还没投射出人类身体的时候，他就猜测余生微的自主意识是由人类意识转化而成，可主系统还给余生微准备了一具完全等同于正常生命的身份，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能制造等同于进化几亿年人类的生命，主系统又是什么？
神明？造物主？
莫霰是个无神论者，人类尚未解释的难题只是科学发展水平不够。
他也不相信一个bug百出、简陋的主系统能有这么高超的技术。
余生微这具身体肯定有母版，他的意识转化后嵌入系统，身体则一比一投放进这个世界。
“咚——咚——”
莫霰：“进来。”
余生微端着杯热水来到办公桌前：“饺子已经煮好啦，莫先生要不要吃过晚饭再忙。”
莫霰声调平稳：“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我的体检报告？”余生微绕到他身侧，“让我看看。”
报告比较长，莫霰干脆把座椅让给余生微。
身体无意间遮住光源，以至余生微小半边脸陷在阴影里，纤长浓密的眼睫更是挡着最易泄露情绪的眼睛。
按余生微的说法，他被拉进书中世界做任务，是因为车祸导致生命濒危，必须做任务才能获得重获一次的机会。
可他比谁都要清楚车祸过程。
他亲自研发的自动驾驶系统突然失控撞上路障，这本身就是非常不合理的，更不合理的是，高安全性能的私家车在撞上路障后造成了致命伤害。
事情背后必然存在阴谋，他相信和主系统脱不了关系，关键在于余生微对这一切知不知情。
莫霰盯着余生微，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任何细小变化。
一分钟后，余生微滑动鼠标的速度变慢，接着抿了抿唇，面色沉重地抬起头：“莫先生。”
莫霰肌肉逐渐绷紧，进入防备状态：“什么。”
余生微略带委屈：“有没有总结版，我看不懂。”
“……”
那你怎么看得那么专注啊！
莫霰有千分之一秒的无语，但他没放松警惕，解释道：“你在看的页面上边是脑电波数据，下边是遗传信息链。”
“脑电波和遗传信息链？可我不是用系统功能投射出来的吗，哪儿来这俩东西。”余生微声音越来越轻，渐渐陷入沉默。
莫霰微眯起眼睛，悄然锁定对方身上所有的致命部位。
半晌，余生微鹿眼几乎瞪得滚圆，脸颊没洗干净的面粉因为颤抖掉落几颗，他参破什么宇宙奥秘似的，颤声道：“莫先生，我原来不会是个人吧？！”
“……”
莫霰摘下眼镜，无语又无奈地捏捏眉心。
依照他多年看人经验，余生微确实就是个时不时脑子掉线的傻白甜。
他默念三遍余生微咖啡做得很好喝，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复又把眼镜戴上：“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余生微还处在震惊中：“没有……”
莫霰从前没跟余生微提，一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二是不确定余生微的态度。
现在看来，余生微是真的没想过。
毕竟睁眼就跟他绑定，任务是帮他完成任务，一般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物种。
余生微主动戳破窗户纸，莫霰也不再藏着掖着，打算聊一聊这个话题。
但他还没开口，余生微就喃喃道。
“我原来是个人，但是被主系统清空了记忆，投入小世界来帮助任务者完成任务。
“或许我原来也是像莫先生一样的任务者，满怀期待地做任务，以为最终可以获得新生，没想到全都是主系统的阴谋，完成任务其实是一场无尽的轮回。
“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人类身体，本就属于我，主系统却恩赐般让我拿来当道具，它欺骗我、奴役我、压榨我！别说工作福利，连五险一金都没有！”
莫霰：“？”
你看体检报告看不懂，这种事为什么这么熟练？
余生微说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莫先生，你考不考虑穿越次元、冲进主系统空间、干翻主系统，做整个宇宙的帝王？”
莫霰：“你摸鱼的时候到底看了多少。”
余生微：“……”
相处至今，莫霰已经能够勾勒出余生微还是人类时的画像。
小时候生活环境比较复杂，所以修炼出了茶言茶语保护自己，但他的性格没有因为环境扭曲，仍然乐观向上，正义感强，平时喜欢看网络文学，工作费手，可能是文职人员，或者干脆是家。
余生微担心道：“可是……如果不干翻主系统，莫先生最后也变成系统怎么办？”
“从成本来看，用单纯的AI当任务者辅助比用欺骗的方式把人变成系统当辅助要划算的多，”莫霰冷静地解释，“你只是受固有思维影响不怀疑自己物种，经历多了后发现身份的可能性很大，从而会反抗主系统，但主系统却对你没有什么限制，这不合理。”
余生微：“我现在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人类，也生出了反抗主系统的心思啊。”
莫霰：“也许你记忆清洗掉前和主系统签署过合约之类的东西。”
余生微：“那为什么我会成为系统，莫先生会成为任务者？”
莫霰：“不清楚，数据太少。”
余生微对他的口味仿佛了若指掌，但作为一个辅助系统，有时候连装载了什么功能都不清楚，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主系统。
而主系统又为什么会放纵余生微篡改进度条命名，一经投入小世界绑定宿主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吗。
主系统的存在有许多谜团，但他缺少打开谜团的钥匙。
完成全部任务后主系统会实现他一个愿望，说明实现愿望的权限在主系统手里，那时余生微就会和主系统建立连接并且回到主神空间。
他也可以趁机解开主系统的秘密。
或者……在那之前，入侵主系统。
莫霰久违地感受到兴奋。
他喜欢这种冲击未知的挑战。
余生微则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比起系统，我还是想当人。”
莫霰：“因为不愿意被系统束缚，没有自由？”
余生微：“当人可以吃红烧肘子。”
朴实但真实的愿望。
莫霰注视着余生微的眼睛：“或许我可以帮你，但需要你的配合。”
余生微当即恢复精神：“真的吗！莫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尽管是莫霰提出要余生微配合，但对方毫无保留的回答还是让他有瞬间愣憧。
莫霰自认不是余生微口中的好人，至少没余生微想的纯粹，他生性多疑，谁都不相信，计算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从而演化成算计。
动物有灵性，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后离他远远的，但余生微亲眼见证他对追车出车祸的伤者不闻不问，见证他算计苏明瓷和宫琰，见证他人前人后的不同，仍然肯这么信任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愣憧转瞬即逝，莫霰继续道：“你说过可以一比一还原我的身体，只在外观上进行改造。”
余生微：“是的莫先生，其实还是你的身体，但数据修改后会给旁人造成错觉，以为看到的是原主。”
莫霰：“先把我的身体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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