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微浑然不知莫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酒吧里的事物都让他觉得好稀罕。
他没怎么喝过酒，像莫霰说的让调酒师帮他推荐几款酒精度数低的酒。
调酒师看他是新手，拿出有照片的菜单一一跟他介绍。
余生微选了上边的“AZUR”。
瓶瓶罐罐在调酒师双手间飞舞,各种液体快被玩出花。
余生微不住鼓掌，惊叹道：“哇,好厉害！”
调酒师被他逗乐,将调好的AZUR推到他手边：“余中尉请用。”
余生微：“谢谢你！”
透明酒杯里的液体底部是沉沉黑蓝色，越往上越浅,像大海的竖截面。
最上面那层也像莫霰上午穿的正装颜色。
余生微尝了一口。
好喝！
他笑弯眼睛，对调酒师道：“味道很好。”
调酒师也跟着笑。
在酒吧干了快十年,调酒师见过很多人,几句话就觉得余生微很有意思,有心想逗弄逗弄,又想到这是七皇子的人，只能把心思咽了回去。
余生微边喝边打量酒吧环境。
灯光好刺眼，音乐也有点吵。
哇，这个小姐姐柔韧性好强！
诶诶诶，那边是不是在玩行酒令！
舞台有人在贴身跳舞，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今晚由莫霰包场，酒吧工作人员知道他是莫霰的人,所以调酒师专门负责招待他，有问必答，他涨了很多见识不说,还听到很多酒客喝醉后的糗事听得他直乐。
余生微不知不觉喝完一杯，又让调酒师帮他调了杯新的口味。
这个比刚才的甜了一点，也很好喝！
他很快习惯酒吧氛围，在台上表演到高潮时还会跟着鼓掌欢呼。
舞娘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余生微这位贵客,扭着腰走过来。
余生微一开始没意识到舞娘的目标是他，当来到跟前时已经来不及了。
舞娘热情地抓住他就往台上走：“余小弟弟，姐姐陪你跳舞啊！”
她浑身就几块布料，余生微两颊通红地想推开都没地方推。
众人一看余生微上台都跟着起哄。
余生微：“可我不会跳舞。”
已经被拉上台再下去会很难看，他提议说：“来都来了，那我唱首歌吧！”
舞娘痛快答应：“那我给你伴舞！你想唱什么？”
余生微没怎么听过这个世界的音乐，短时间就想起路边店铺常放的一首口水歌。
节奏简单明快，歌词也浅显好记。
当余生微唱出第一句歌词，莫霰抬眼看向舞台。
舞台灯火璀璨，数对男男女女在后方随节奏舞动，余生微跟乐队借了把吉他，十指灵活的拨动琴弦，身形也跟和弦变化左右摇动。
钟霖双手合在嘴边呈喇叭状，拉长嗓音嚎了一声，又熟
门熟路地从桌子底下抽出荧光棒，一手挥舞一手启动智脑录像。
因为是火遍大街小巷的口水歌，在场人或多或少都会唱几句，整个酒吧的气氛都被余生微炒热，数不清的设备对准了他，想要记录舞台。
余生微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也可能是被人围观不好意思，脸泛着红，边唱边跟合唱的大家点头示意。
歌曲进行到副歌高/潮部分，余生微忽地看向莫霰。
“想和你经历夜色。”
“?_[(”
“也许时间不够打动你。”
“也许明天就要放弃我。”
“还是一厢情愿想，等你抱我。”
最喜欢、最炽热的部分。
想唱给最喜欢的人听。
灯光全部变换成红色，流水般在余生微身上缓缓淌过，于是余生微的面容也随之半明半暗。
莫霰恍惚间看到一层厚厚的挡板，那块挡板也像这样逐渐关闭，阴影笼罩住余生微。
他们隔着暗潮汹涌的机关算计，隔着国家档案馆都不曾记录的讳莫如深。
又在音乐响起的下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再重要，世界就剩下他们，只要向前迈出一步就能圆满。
唱嗨的钟霖用胳膊捣了莫霰一下，起哄道：“上去跟你家中尉合唱啊！”
莫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维持一个动作太久，缓慢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会。”
“切！”钟霖不信他的说法，继续挥舞着荧光棒跟余生微合唱。
很吵。
其他的声音都很吵，那些举起的镜头也很刺眼。
莫霰佩戴智脑的手腕微微动了动，右手抬起来向智脑探去。
右手刚抬到半空，莫霰撞上宁灵揶揄的眼神。
他像被撞破什么，转而端起桌上的酒杯。
宁灵朝他开玩笑地挤了个媚眼：“想录就录嘛，人家余中尉跟你上山下海，录个视频纪念纪念多正常。”
莫霰平静道：“你想多了。”
宁灵：“反正你不录钟霖有录，诶，钟霖，待会儿把视频发我一份啊！”
莫霰终于启动智脑，十来秒的功夫，钟霖发现自己的智脑卡机了。
钟霖：“？”
钟霖慌忙操作，发现智脑没任何问题，就是刚才的录像不见了，他表情浮夸地对莫霰道：“你不会唱歌会这个是吧？”
莫霰坦然道：“余生微有军职，不能随意录像。”
钟霖撇嘴：“我看你是易感期将近，录像都管，人家是你老婆吗你就管！”
他面色不改：“这是纪律。”
余生微唱完把吉他还回去，一步不停地跑回莫霰身边坐下，眼睛亮晶晶地问：“好听吗？”
钟霖抢答道：“余中尉！贺老七嫌你唱的不好听，他甚至不让我们录像，还用你写的程序把我们智脑全黑了！”
余生微：“……？”
他写了什
么程序？
接着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笑得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脸颊也挤出小酒窝。
他双手撑在莫霰腿边缘处，上半身往莫霰的方向前倾：“你不让他们录我呀。”
莫霰把余生微往外推：“就像你想代言‘来朝’但按规定军人不能代言一样，视频如果传出去会被追责。”
“那好吧！”余生微笑意半点未减，“你还没说我唱的好不好听呢。”
莫霰无奈道：“好听。”
余生微这才满意，带着一丝丝小自恋地说：“我也觉得好听，技巧和感情都很丰富，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唔……”
莫霰把装橙汁的玻璃杯抵在余生微唇边：“润润嗓子。”
“这边！”
钟霖突然朝外面喊道。
十来个漂亮的男男女女齐齐过来，熟络地跟卡座里的几人打招呼。
钟霖招呼莫霰：“贺老七，你是咱们的大功臣，你先选！”
正事谈完后的保留节目，“酒地”有了，现在轮到“花天”。
莫霰拒绝：“我今天没兴趣。”
席间始终沉默的肌肉男跟着起身：“我送你。”
钟霖也推开mega：“我们也去送你。”
莫霰：“不用，阿多帮我把车弄出来就行，你们玩吧。”
酒吧在市中心，市中心不能开飞行器，所以莫霰是开车来的。
马上就要入夏，长街的风都带着热气。
封地娱乐产业少，哪怕酒吧在市中心，这会儿路上也没几个人路过。
莫霰把车钥匙交给阿多，让阿多去开车。
等车开到马路边，莫霰和余生微各自坐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阿多趴在窗边，从外人的角度看是在跟他告别。
但莫霰开口问道：“他们怎么样？”
阿多神色沉肃：“七皇子放心，很安全。”
莫霰：“让你查的东西呢？”
阿多掏出一份纸质文件，从摄像头死角的位置塞进车内。
莫霰点点头：“回去吧，这段时间记得加强模拟训练。”
阿多：“是。”
这个时代的车有自动驾驶功能，莫霰喝过酒就没开车，切换到自动驾驶，设置好导航目的地，车子稳稳当当地向前驶去。
四下无人，反正车子自动驾驶，余生微又笑眯眯的往莫霰跟前凑：“莫霰，在酒吧唱歌影响应该不大，你为什么不让别人拍我，你是不是已经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莫霰：“《电子顺磁共振原理新编》看完了吗。”
余生微：“……”
那是天书。
余生微不想因为自己不行就让莫霰降低择偶条件，可给他几辈子都难赶上莫霰的科研水平。
他商量道：“莫霰，有没有什么能同价值抵消的……啊！！”
莫霰突然切换成手动驾驶，双手猛地一打方向盘。
余生微仅剩的一点酒劲也被吓没：“怎么了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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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微也立刻向后看，行人稀少的大街上，一辆外观普通的私家车紧紧跟在他们车后面，他打开窗户，听到不属于普通私家车的引擎轰鸣声。
莫霰当机立断：“帮我换回贺衍的身体数据。”
余生微赶紧照做。
莫霰开的是没经过改装的普通车辆，性能远低于后面的改装车，唯一的优势是对方似乎不熟悉地形，几次想撞他们都在拐弯处失手。
余生微抓紧扶手：“有人要暗杀我们，是谁？”
莫霰稳稳把控方向盘：“试着猜猜？”
余生微：“大比你让贺毅翻了车，现在他最恨你，以他的性格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但他以前从不把你当威胁，一天之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来贺衍封地搞暗杀有点难为他的智商……是三皇子贺澜？！”
莫霰勾起唇角：“聪明。”
余生微：“可你跟贺澜暂时没有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杀你？”
莫霰：“因为贺澜和老皇帝一样，很清楚贺衍的真正能力，我想是老皇帝那边做了什么决定让贺澜感受到威胁，所以像以往一样对我们下手，还能顺便把黑锅甩在现在最恨我的贺毅头上。”
余生微：“决定？老皇帝做了什么决定？”
莫霰耐心地跟余生微解释。
“比如老皇帝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贺毅的封地给我。
“帝国先辈举行民意大比就是为了督促封地主人勤政爱民，往严重了说，封地主人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封地子民的生存条件，贺毅在全帝国面前被拆穿大比作假，直接影响到他本人、老皇帝，乃至帝国的公信力。
“贺毅咬死不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只能推给手下人，但百姓不是傻子。
“老皇帝也不能承认事情是自己儿子做的，但为了安抚民心，在不承认的基础上只能加大对贺毅的惩处力度，比如把贺毅赶去偏远封地，并且把贺毅的封地交给我这个大比第一名。
“这样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把我放到老皇帝眼皮子底下，让我远离对老皇帝威胁最大的驰风军。
“驰风军镇守西部，集合过去会闹出很大动静，老皇帝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也可以利用距离优势第一时间处理我。”
能杀死他最好。
杀不死他还能让贺毅顶锅，并且让他去跟贺毅斗个你死我活，贺澜好坐收渔利。
莫霰猜到贺澜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一天都等不了。
不愧是老皇帝亲生的儿子，冷血和算计尽数遗传。
尽管看穿了贺澜的计划，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摆脱紧追在后面想致他们于死地的改装车。
莫霰完全接手车的控制权，让余生微抓紧扶手。
不用莫霰提醒，余生微将附近地图和车辆行驶图调到了系统面板。
后车车型较大，莫霰专挑窄
路走。
距离越拉越近，他踩下刹车，猛地右打方向盘。
“呲——！”
轮胎在地面划出几道深灰色痕迹，也荡起一层深灰色烟尘，车尾气无声涌出，随车身漂移完成不规整的人造彩虹。
莫霰不等车稳住，又是一脚油门冲进小巷。
系统面板实时显示附近道路和车辆，莫霰迅速判断出对方至少来了四辆车。
其中两辆收到后车信号，掉头左右开往小巷出口准备拦截。
莫霰车速继续提高，后视镜在墙面擦出两串电光火花。
小巷道路凹凸不平，地面还有人随手乱丢的垃圾。
莫霰不知压过多少易拉罐和废弃纸箱，临到出口又撞翻一个垃圾桶，在被包抄前冲出小巷。
夜风疯狂涌进车内，略长黑发被吹得凌乱，金属镜框映着冷白路灯，反射出更加冰冷的色泽。
莫霰一路尽量往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处开，贺澜手下才不会在意他封地普通百姓的性命。
但越偏越就越开阔，莫霰车辆的性能跟贺澜精心准备的车辆根本没法比。
尤其对方前后加起来五辆车围追堵截，他们就像被困在笼中竭力扑腾翅膀的飞鸟，怎么都无法逃出生天。
余生微：“莫霰，要不要我联系贺衍亲信过来帮忙？”
莫霰：“来不及。”
贺澜手下也怕莫霰叫人，纷纷用力踩下油门，用最快的时间赶超。
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莫霰已经开到一片荒地，而贺澜手下的五辆车近在咫尺。
莫霰：“回系统空间待着，最好给自己放首音乐，音量调到最大。”
余生微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把身体留在车上，意识钻回莫霰身体内的系统空间。
确认余生微进入系统空间，莫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停下车，甚至大摇大摆地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追他的五辆车在十几秒内赶到。
五辆车的头目坐在正中间那辆车上，他见莫霰站在车前，而他们有五辆车不好一起过去，狠戾地掏出手/枪对准莫霰心口/射出一发子弹。
可莫霰却没像他想象中倒下。
头目有些疑惑，他命令道：“老三，去。”
最左侧的车接到指令，二话不说冲向莫霰。
余生微尽管知道莫霰有办法，在系统空间里还是不免捏了把冷汗。
但他没有紧张不多久，他们相距不过百米，从提速到撞上莫霰只需要四秒。
莫霰冷静地站在原处，任由夜风和引擎在空气中嘶吼。
ABO世界，alpha的精神力就是地位的绝对象征，当年贺衍就是凭借超乎寻常的精神力成为帝国最年轻战神，也是因为精神力受损有了躲风避雨的借口。
那么，如果他修复了贺衍的精神力呢……
莫霰原本可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甩开贺澜手下，或者利用飙车的技术让贺澜手下车辆对撞。
但他特地开到荒地，就是想试一试所谓的精神力。
在车启动的刹那，莫霰朝车的方向抬起手。
精神力开闸泄洪般奔涌而出，狂风被卷成有形的洪流，以迅雷之势冲向汽车。
“轰——！”
“?[(”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过来了！救命！”
释放精神力的同时也会释放信息素，而顶级alpha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仅凭气势和浓度就足以造成碾压。
头目在爆炸中断了一条腿，他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用双臂不断向后挪动。
血液从额头流进眼睛，但他不敢闭眼，惊骇地看着莫霰朝他们走来。
酒吧里还斯斯文文跟同伴谈笑风生的男人此刻宛若死神，他径直走进火焰当中，每走一步火焰都会自行分散为他让路。
头目失声大喊：“不要！不要过来！”
他再也忍不住，翻过身拖着断腿拼命往前爬，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全都开裂，在地上留下十道清晰的血痕。
“救命！救命！！”
一只脚踩上他隆起的后背，头目突地向下一栽吃了满口泥，又昂起脖子发出刺耳的哀鸣：“啊——！！”
他发狂挣扎着，和后背上的重量却宛若泰山，轻而易举地将他踩进泥里。
“七皇子饶命！七皇子饶命！！”
接着，脚从他背上离开，挪到他腰侧轻轻一踢，使得他翻身仰面。
一颗由他亲手射出的子弹垂直落进他口中。
莫霰如同睨蝼蚁般，勾起唇角说道：“告诉你的主子，我在封地等他。”
莫霰不喜欢血的味道，他不嗜杀，更不嗜血，放过几个小喽啰转身回自己车上，切换到自动驾驶，重新往家里驶去。
大火和狼藉没多久就被远远抛下，刮进车内的夜风把飘进来的一点血腥味也吹散。
但莫霰还是觉得不舒服，对余生微道：“帮我把身体换回来。”
余生微当即回到人类身体就要帮莫霰换身体数据，结果刚一能动就忍不住瑟缩。
莫霰身上顶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几乎在瞬间将他包围。
他用最快的速度给莫霰换回原来的身体数据，但残留的alpha信息素还是让他头昏脑涨。
莫霰也没想到余生微会先回到身体再帮他换身体数据。
“你怎么样？”
他伸手去探余生微脉搏，发现跳得非常快。
好在余生微还能保持清醒，委屈道：“没事，就是有点热，回家吃药就行。”
莫霰把车窗又按下一截：“下次我会记得提醒你。”
等他们回到家，余生微还是腿软的厉害，莫霰不得不搀着余生微往里走。
还没走两步莫霰就感觉自己像在拖东西，他叹了口气，弯腰打横将余生微抱起来。
余生微突然腾空，本能地搂住他脖子，茫然和喜悦都写在脸上。
莫霰感觉到余生微故意在他怀里蹭了蹭，跟个小动物似的。
他低声道：“别闹。”
就像他给余生微探测脉搏那样，余生微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心口处。
余生微望着他问道：“莫霰，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那为什么你心跳变得好快。”
莫霰动作一顿：“你抱着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走，你心跳也会变快。”
余生微没回话，把头埋在他胸膛，用耳朵听他心脏的跳动。
当注意力集中到某个地方，对某个地方的感觉也就更加明显。
似乎真像余生微说的那样，自己心跳变得有些快。
莫霰唇线抿得笔直，三步并作两步把余生微抱到客厅沙发，又找出水喝药放到茶几上：“你自己吃药，我去睡了。”
余生微：“好哦！”
莫霰绕到自己卧室推门就要进去，身后传来余生微的声音。
“莫霰！”
莫霰回过头。
余生微转过身扒着沙发椅背，笑眼盈盈地说：“今天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