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风停之后，白天出来活动的人虽多但晚上仍旧寂静。
断电已久，人们即使有电也不舍得浪费，绝大多数人早早上床睡觉了，既能省些蜡烛还能抗饿。
晚来寂静，只有雨打在房檐上，落进水里的噼啪声。
小小的橡皮艇在漆黑的水面缓缓划过。头灯调到了最小，昏黄的灯光穿过层层雨雾投到粼粼的水波上。小船就像一条孤独的鲸，在海里独自遨游。
狗子虽然有些兴奋，但也很懂事没发出声音，只朝着空气四处嗅着。
刘建安默默看着水面，往日熟悉的街道此刻全都被淹没在水中。
他指着前方一片汪洋喑哑开口：“那里是你太公家，去年你太奶没了，我们就说接他去你大伯那里住，他死活不肯，说住不习惯，实际上他就是怕给你大伯他们添麻烦。”
说着说着，刘建安嗓音中带了一丝不可察的哽咽：“那个老房子平时下雨都漏雨，孩子们说要给他修房子，他又舍不得钱不让动。他一个人，腿脚走路都不方便，也不知道这次这么大的风雨，有没有人去接他出来……”
林晚乔宽慰道：“阿爷，你别担心了。大伯他们那么孝顺，肯定早早就接走了，太爷人那么好，肯定会没事的。”
刘建安也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四周的狼藉。
他活了一辈子，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天灾，他的亲人朋友，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今日顺风，船走得很快。到超市时才8点，距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超市附近灯火通明，不断有运输船在靠近，发动机哒哒哒地响着。
林晚乔朝约定的地点划去，靠近些才看到，那些船上一箱箱都是物资，每艘船都有军人看守。
看来政府确实在很努力保障百姓基本生存物资。
只是现在还是刚开始，一切都还没那么难，今后灾情加重就难说了。
“停船，停船！你们来做什么的？”
前方有军人驾着冲锋舟忽然横在他们面前，不让靠近。
狗子立马弓背呲牙。
林晚乔摸摸狗头安抚，一边递上提货单，说明了来意。
那人看看提货单，又看了她们一眼，道：“在这等着。”
等了没五分钟，胖老板就带着一个员工乘船过来了。
“跟我来吧，都给你们装好了。”
胖老板带领他们向一个角落划去。
到了地方，果然已经停着一艘小船，厚厚的防水布下鼓鼓囊囊的物资。
胖老板朝船一指：“全在这儿了，你们自己能搬吗？这会儿我们太忙了，人手不够，如果要我们帮忙，就再等个把小时。”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辛苦老板。”
“那好，我去忙了，你们注意安全。”
林晚乔想起白天的事，急忙喊住胖老板：“等下！”
“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家里人生病，急需降压药。医院那边试过了，没药了，想问下您知不知道有什么途径可以弄得到？”
白天叶茜提到这里有黄牛，后来又在胡民贵手上看到那些东西，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思来想去，这个黄牛很可能就是这家超市的老板。
一来，现在他的超市由政府接管，看他和官方人员一起同进同出的样子，这人必然有官方的路子。
二来，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岂能容许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买卖。就算有，也应该存在利益关系。
胖老板听完，有些犹豫：“这个……”
看他反应，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您放心，我们只是想买药救命，成不成都不会出去瞎说的。如果您这边有办法，价格您只管开。”
胖老板见林晚乔诚恳，也不再遮掩：“说实话，我这确实有点途径置办些小东西。你说的药嘛，放以前是没问题，城东就有医药公司，但是这次那边受灾严重，渠道断了。我得去其他地方想办法，你要多少，什么时候要，我能找到就给你找。”
城东有医药公司？林晚乔心中一动。
“那您帮我留意下，越多越好，7天后我还会过来。”
“行。老规矩，只收现金。”
“可以。”
等胖老板走远，林晚乔和刘建安合力将自己的船与物资船并排靠拢，用绳索固定，这样一会儿搬起来才会稳当。
因为下雨，物资上盖着一层防水布。
“阿爷，我来搬，你在橡皮艇上接着。”
他们的船没有遮雨条件，只能速战速决，尽量不打湿木炭一类怕水的物资。
幸亏他们的东西都还算轻便，两人配合着，十分钟不到便收拾妥当了。
狗子闻到狗粮的味道，兴奋地围着装狗粮的箱子转。
事情办完，打道回府。
一出了超市探照灯的范围，周围瞬间一片漆黑。若不打开头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保险起见，林晚乔还是等船划到偏僻的地方才关了头灯，伸手将货物全部收进了空间。
再打开灯。
“汪？”
狗子愣了，激动地跑到船边到处找，不时发出呜呜呜地哼唧。
林晚乔轻抚狗头：“别找了，我收起来了，回家再给你看。”
狗子歪着头看着她，似乎无法理解。
不过既然主人没指令，它很快也不再纠结，继续趴回船头放哨。
“乔乔。”
刘建安划着桨，突然开口。
“嗯？”
“你找降压药是为了茜茜的妈妈？”
“是啊。”
“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现在已经回家了，医院也没有药没法治，只能再想办法。您放心，我这里还囤了一些，如果真的找不到药，就先挪给她用。”
“嗯……”
刘建安犹豫了会儿，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奶……算了，没事。”
林晚乔不解，刘建安今天似乎有些状态不对。她本意是想带他出来透气散散心，憋在家里时间久了可别憋出心理问题。
但是，好像适得其反了？
“阿爷，你别多想，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林晚乔想想，斟酌开口：“阿爷，明后天我打算去城东的医药公司搜寻物资。刚才那个老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说不准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刘建安摆摆手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你和阿禹两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嗯，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