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袁家有夫 > 第22章
    陈文默本就浅淡的笑容随着这句话消失殆尽,他立在原地僵了僵,张口想说些什么。


    霍临风又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收回了手,旋即看到袁若卿方才把玩的铜镜,便朝霍临风打了个招呼,“前辈先走,我去去就来。”


    霍临风负手点了点头,快步朝前头已走出许多步的袁若卿而去。


    “若卿。”他在她身后喊。


    袁若卿停了脚步,回头等他跟上来。


    霍临风走上前来,盯着她眼睛瞧了瞧,半晌,笑问道,“等得不耐烦了吧?”


    袁若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霍叔,你什么时候有好去处宁带个外人去也不带我了?”


    霍临风揉了揉她的发,“看你样子太疲惫,没忍心叫你。这样,临走前,我再带你去一次如何?”


    袁若卿不动声色地朝霍临风笑了笑,“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好地方我也想去瞅瞅呢。”


    霍临风只当她是揣着这点小心思,觉得奇珍异宝没看到甚是遗憾才神情落寞,并不是对他们产生了怀疑,是以暗暗松了口气,故意放慢步子与她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等一等不知去办什么事情的陈文默。


    空当间,他又想起了一事。


    “若卿。”他又叫了一声。


    “嗯?”袁若卿在看那个老叟吹糖人,以至于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你刚刚说陈家公子在京中有相好,是什么意思?”


    袁若卿觉着他只是想八卦所以才明知故问,便瞧了他一眼道,“字面意思,陆侍郎家三小姐与他一见钟情,他离京时那个陆妹妹还好一通哭。”


    “那这个陈家公子作何反应?”霍临风状似无意地追问。


    “他?他对着陆妹妹好一阵安慰,你没看见,他眼睛就跟长到人家姑娘身上了似的,那个恋恋不舍。”袁若卿讲得绘声绘色,其实那会儿暮色四合,她哪里看得那么真切,只听到陈文默送陆家小姐回家时嘱咐了几句,她替他收拾东西时还远远地看见他给她递了个巾帕,但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她自己脑补一出折子戏。


    霍临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释然一笑,心中那块久久不去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暗暗想到:还好还好,不用日后棒打鸳鸯,陈家这烂摊子,只要不是若卿,谁爱接谁接。


    袁若卿手里缠着广袖,见他停了脚步再无话,自己便又转过头去看那个摊主做糖人。其实她眼中还凝着没散去的雾,若细看是有些愁云惨淡在里面的,看糖人只是用以掩饰心绪罢了。


    不久,陈文默赶上来,身形依旧笔挺,清眉俊目,夕阳余晖照在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为他平添了一丝生气。


    他朝二人道了声歉,袁若卿看到他,只轻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疏离冷漠。


    他并未言明自己去干了什么,直等回到客栈才将袁若卿引进屋子,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她无意中端详过的鸾凤铜镜。


    “我见你看了它很长时间,想来你对这个要比对钗环翡翠感兴趣,就自作主张替你买了回来。”他说话时对着她温柔地笑,只是这笑在袁若卿眼中并不真实。


    她接过铜镜照了照,又翻过去用手摩搓着镜子背面的花纹,手指感受着深深浅浅的沟壑凸起,问道,“陈兄知道我喜欢它什么吗?”


    陈文默循着她视线看去,看到那两只展翅的大鸟,胸有成竹地回答,“鸾,赤神灵之精也,是忠贞之鸟,若凤殒命,鸾绝不独活。”随后疑惑道,“袁姑娘心中可是有良人了?”


    袁若卿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


    “你只能看到鸾凤,就看不到边缘这么大一圈的杜若纹吗?”


    陈文默一时哑然,“是我眼拙。”


    “我曾听人说,杜若意在君子品行,这品行中就包藏着信任。我喜欢它,因为我讨厌我相信的人欺我骗我,”她目光坚毅地看着陈文默,语气也是坚定的,而后话锋一转,轻而细的声调问道,“陈公子不喜欢吗?”


    她语气是轻缓的,可是对他的称呼变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她云淡风轻表面下蕴藏的愤怒,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破这个局,只能暂且应道,“袁姑娘是品行高洁之人,袁姑娘喜欢的,陈某也喜欢。”


    她看着他,愠怒逐渐演化成失望,在她眼底层层荡开。


    陈文默很快察觉到眼前人的变化,只是为时已晚。她自嘲一笑,下了逐客令,“我今日有点累了,你回去罢。”随即将人推了出去。


    陈文默站在袁若卿紧闭的门口,一时之间心绪烦乱。他知道袁若卿与他已有隔阂,他不该一走了之。可是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站在门口很久,才鼓起勇气又敲了门。


    敲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听见她下地开门的声音。


    门没全开,只留了一个足够两人对话的缝隙。他看到袁若卿依旧一脸平静,只是秀眉微蹙,明眸里蓄着雾气。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诚恳道,“袁姑娘,你随我一路同行,与我一同历了很多本不用经历的磨难艰险,这些陈某感激在心。今日之事欺瞒于你,是我错了。”


    袁若卿将门敞得大了些,依旧盯着他不语。


    “我与前辈……去见了几个人。”


    此语出,她思索片刻,终于将门拉开,抿着嘴让到一边,示意他进来叙话。


    袁若卿面上还有不悦,并不搭话,只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与前辈去见了左参议徐知成,后又见了布政使手下的小吏。因为不好直接上门,只好等他自己出来我才有机会见他,等的时间有些久,这才没赶回来。”


    “布政使手下的小吏?”她听到这才开了口,若说找徐知成还说得通,毕竟账簿在他那里,且与她爹是故交,这人霍临风也认识。若不是这位布政使在广南地界独揽大权,直接找他再好不过。


    可找布政使手下的一个小吏又有什么用处?人微言轻,还尽忠于这位本就想着如何搪塞他们的人,找他没任何意义。


    “先不急着说他,我从头讲起。”


    陈文默开始娓娓道来,将他与霍临风所去之地所见之人做了何事详实地讲了一遍。


    他二人趁她在茶馆打瞌睡,直奔布政司去找徐知成。本还怕被布政使撞见打草惊蛇,可是陈文默换个身份一打听,这位布政使竟一天都没来点卯。他觉疑惑,多问了句,不想那人反问他,“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位官老爷讲究的就是无为而治,不上值是常有的事。”


    他心中哂笑,朝那路人道了谢,去布政司以丝绸商人的身份求见徐知成。他们那日来布政司是晚上,值守的人两班倒,是以白日守卫并不识得他,可惜徐知成也没来当值,说是他今日休沐。


    他与霍临风又去徐知成府邸求见,历经波折,终于见着了本人。


    可与他们寒暄以后,不出霍临风所料,徐知成一脸难色,言明今日本不轮到他休沐,是布政使叫他这几日都不必上值。意味再明白不过,就是叫徐知成没法插手账簿的事。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徐知成这条路彻底走不通了。


    他出了徐府的门,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找那个小吏说道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那天,那个撒了茶水的小吏?”陈文默问道。


    袁若卿蹙眉想了想,“嗯,记起来了,你找的是他?”


    陈文默点了点头,“看他对这位布政使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王洛川平日待他并不宽厚。且他年纪也不小,显然在他手底下干了许多年。”


    他顿了顿,又续道,“那日我助他找到被打死的百户,他对我深铭于心。而且那天我们走后,他又被王洛川迁怒动了私刑,今日我见他腿脚不便,本来想问,他自己倒先说了。这样一个人,要是我能将他拉拢过来再好不过。”


    袁若卿“嗯”了一声,还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显然依旧不解其中意,“可他位卑言轻,就算与王洛川离心离德,你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他知道的恐怕要比你想的多。”陈文默轻笑了一声,“在王洛川眼里,这种人,他有足够的控制权力,比四品五品的官员要好摆布得多,所以这种人为他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少,自然知道的也就不会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具体能帮到我什么,只是想着若能给他些好处让这个常年待在王洛川身边的人给我透露些信息也是好的,我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袁若卿又“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陈兄,若你们没在路上耽搁太久,若你赶回来得及时,若我不问,你是不是会一直瞒着我?”


    陈文默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前辈不想我连累你,我亦不想,如今我身陷泥淖,自然是你知道的越少,插手的事情越少越好,不是吗?”


    “不是,”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也说过,我们是一路携手走到今天,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以后还如今日这样不告而别单打独斗,真说哪日身陷囹圄,我连救你都不成。”


    “你不必救我,我殒命于此,那便是我的劫数。”


    她轻笑一声,“你身死,再没人为我正名,那这何尝不是我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