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砚!姚小姐好心走过来帮你,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一间会议室里传出骚动,外面走廊的人全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只见姚满月助理被气得发抖,而姚满月眼睫低垂,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受伤和委屈,楚楚可怜。


    站在两人对面的姜砚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面无表情,“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说完他神情漠然的抓起耳机缓缓戴好,靠在沙发上,支起一条腿旁若无人的回着消息。


    助理气极,“你……”


    “好了好了,”姚满月目光闪动,“刚才都怪我,姜砚也是最近心情受影响了,才发这么大脾气的。”


    她看向围观众人,露出一个轻柔又让怜惜的笑容,“大家都散了吧,感谢大家都过来关心我,没什么大事。”


    她这话说得十分高明,既让其他人联想到姜砚最近的黑热搜,又展示了自己的温柔小意。


    众人十分受用,不仅没走,反而低低的议论起来。


    “姚小姐真是又美又善良啊,难怪那么多大佬把她当心肝一样的宠着。”


    “姜砚估计也知道他那顶流当不了多久了,在这冲姚满月乱发脾气……真晦气!”


    ……


    全程泰然自若的姜砚这才抬眸,漠然地扫了一眼其他人。


    姜砚有着一张桀骜不驯又过分英俊的脸,五官浓墨重彩,骨相生得极好,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冷峻感。正脸最惊艳的是一双眉眼,黑眸狭长深邃,不笑时给人一种冷淡又傲慢的感觉。


    此时,被他用锋利的视线盯着,在场所有人都嘘声了。甚至有人哆嗦了一下。


    姜砚掀起眼帘,又屈尊降贵一般的打量起姚满月。


    只一眼,他就飞速收回视线。


    这就是网上所谓人人羡慕的豪门团宠?


    那是他们没见过他姐。


    姜砚头一次有种想笑的感觉。


    姜砚对眼前这些人感到厌烦,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来到门口时,屋内传来一道来自姚满月助理不忿的嘲讽,“有的人呢,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巅峰时期呢,时代变了,我们姚小姐如今也是《踏凌霜》的女二号了。”


    姜砚连头也没回,漫不经心的问,“你是说,当初一直等着我让我演男一但剧本太烂我拒了的那部戏吗?”


    助理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难堪的站在原地。


    周围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是啊,不管姜砚如今黑粉再怎么多,再怎么有走下坡路的趋势,可他曾经的辉煌却是用实迹打出来的。


    手里的爆剧和专辑销量数,那是很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


    姚满月一个刚进军娱乐圈的名媛,再受宠,再被资本捧,那也是姜砚的后辈……她那助理怎么咋咋呼呼?真是一言难尽。


    察觉到周遭的骚动,姚满月攥紧指尖才勉强挤出点不赞同的神情。


    她蹙眉看向助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工作人员跟着点头,心说还好姚小姐是明事理的。


    其实姚满月早就气得想呕血了,没想到和姜砚产生肢体接触这件事会这么难。


    完全就不给她半点机会。可这个方法能从姜砚身上吸取的气运,比之前的要多得多。


    想到这件事她就头疼。想要维持目前优渥、光鲜亮丽的生活,系统对气运的需求越来越大了。


    姚满月眸光转动,又转念一想,之后在综艺上还有很多机会呢。


    她心里宽慰了不少。


    …………


    姜砚离开电视台大楼后,径直开车回家。


    夜色渐深,姜砚靠在椅子上,重复的刷着着姜稚妤的朋友圈时,经纪人面色惊恐的向他递过来一个电话。


    是公司一个高层经理打过来的。


    “今晚那个饭局,我不是特意嘱咐过你的吗?你居然没去……”


    姜砚用简要有力的两个字打断了对方,“有事。”


    每个月的这一天晚上,都是他和姜稚妤约好视频的时间。


    那人口吻不屑,“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


    “你要认清现实,现在业内对你很不看好,你要是不想一直在家里抠脚,或者去接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商演,你就要放下你曾经的清高懂吗?”


    姜砚阖上双眼,抓着电话的指节泛白,“你是刚来公司吗?我从来不去饭局这件事,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对方直接被气笑了,嘲讽道,“我都没想到,你现在还有这种自信?”


    姜砚已经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冷硬的质感,“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我曾经能站在那个位置,那说明我不靠那些东西也可以重新爬起来。”


    说罢他挂断电话,低头沉默的给姜稚妤发消息。


    一旁的老黄欲言又止,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出于什么立场,说什么才合适。


    他一路无言的把姜砚送到公寓楼下。


    望着少年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跑起来的背影,老黄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看见姜砚跑起来了。


    ……


    姜砚回到空荡荡的家,打开所有灯,先去冲了个战斗澡,然后整理起摄像头正对那一块的装饰布局。


    数秒到约定时间之后,他打了个视频过去。


    屏幕上出现一个矜贵清冷的侧脸。


    她一边忙碌地翻阅着文件一边用英文说着什么,听见一声轻轻的“姐”之后,才发现是姜砚。


    “小砚?”她抬眸。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姜砚僵了一秒,心底翻涌的欣喜像是被风吹得噗噗响的火苗一般,逐渐微弱。


    视频通话通常是二十分钟,姜稚妤话不多,大部分时候是姜砚在说。


    他的生活其实很枯燥,进入娱乐圈后有种和普通人生活脱节的隔离感,可每当这时,他总是能奇迹一般的想出很多有趣的事。


    姜稚妤偶尔会轻声笑笑,大部分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颗心似乎还挂念在刚才的工作上。


    姜砚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全部力气,闷闷的问,“姜稚妤你最近的学业还顺利吗?”


    “挺好。”


    随后就是沉默。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里漫延。


    姜砚盯住姜稚妤的面容,试图从那张脸上获取更多有效信息。


    几秒之后,他失望又克制的开口,“那上次拍的短片呢?”


    “国外马上要上映了,国内估计还有一会。”她的声音有种玉质金相的质感,格外悦耳,却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


    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姜砚攥紧手指,“那你其他的……朋友呢?同学和你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


    那头越发安静了,也不知是在思索,还是耐心耗尽。


    其实姜砚一直有些怕姜稚妤,她气质太矜贵,又太优秀,有种让她为自己多浪费两分钟都是亵渎的即视感。


    他没敢看屏幕,觉得自己说得太干巴了,又后悔不应该开这个口。


    来自屏幕的视线从姜砚身上缓缓扫过,他屏住呼吸,手背指节处隐约泛白。


    “我们相处的很好。”她语气平直且没有起伏。


    姜砚垂眸咬牙等了几秒,对方却没有再吭声。他抿紧嘴唇感到烦躁和自厌,又强打起精神,准备找个新话题,好让这次视频通话不以冷场收场。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


    姜稚妤定神看了姜砚好一会儿,低低的出声,“小砚,你最近是过得还好吗?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姜砚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里面嘭嘭跳动的力度。


    “我很好啊,姐!怎么还问这个啊……”他鼻尖一酸,低头使劲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姜稚妤顿了下:“很好?”


    姜砚抬头,变脸似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我怎么可能不好啊,我可是大明星哎。”


    姜稚妤歪头打量着姜砚。少年漆黑的眼眸明亮,仿佛是小小的火光在夜色里被点燃,看起来状态比平时还要好。


    她心想,刚才察觉到的怪异,或许是因为她最近通宵太多太疲惫了吧。


    姜稚妤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气氛恢复成和往常一样的轻松。


    清瘦俊秀的少年黑眸明亮,唇角勾着笑,单手托着下巴和姜稚妤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他的世界里似乎充满了开心的事,就连粉丝数突破了五千万也要和姜稚妤炫耀一番,满脸都是“求夸奖”的表情。


    “姜稚妤,等你回国之后就知道我在国内有多火了。”


    姜稚妤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逐渐往下。


    她难得的沉默了几秒:“大明星,那你下次见我能别穿海绵宝宝睡衣了吗?”


    ……


    结束视频通话之后,姜稚妤像往常一样工作了一整天,挑选剧本,修改给导师的论文……


    很快到了深夜,她陷入一个真实又奇怪的梦境之中。


    她在梦里看见了姜砚的另一面。


    她和姜砚虽然是亲姐弟,可两人成长环境不同,性格又同样独立、骄傲。


    在姜稚妤出国念书之后,每回和姜砚视频通话或是回国看望时,姜砚对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那飞扬的眉眼中仿佛没有半点阴霾,明亮璀璨得仿佛从未受过挫折。


    可在梦里,她看见了三岁时走失的姜砚,在一个冬夜里被送进了孤儿院。


    十二岁被找回来后,又因为在底层摸爬打滚染上的脏话恶习和顽劣性格被早已离异的父母不喜。


    姜砚知道父母不喜欢他,心里有一点点憧憬被打破的酸涩,但更多的是不愿意低头的骄傲和自尊。


    姜砚逐渐和这个家渐行渐远。


    十八岁之后,他没再要过家里一分钱。


    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和底气。


    少年成名,出道即大爆,火得如日中天。


    二十岁的姜砚脸上展露笑容,一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只靠我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站稳脚步。”


    以这样的开端和自身的才华努力,他本该一生顺遂,却偏偏被姚满月盯上了。


    姚满月原本只是个普通人,从家境、长相到工作全都平庸至极,却在绑定了金手指“气运系统”之后,人生像开挂一般一路逆袭。


    她偷取了别人的气运,自诩“人形锦鲤”,哪怕她什么也不懂都能给公司高层指明正确的方向。


    甚至只要日常和她多接触,体弱多病的大佬就会逐渐恢复健康。


    有几位身居高位的大佬把姚满月当做“贵人”,认为她旺自己,她过得越顺利,自己的生活事业就会越红火。


    于是在背后默默捧她。


    姚满月在豪门圈子里春风得意,又大张旗鼓的打着“豪门团宠”的人设爆红网络,是大众眼中神秘却备受宠爱的豪门千金。


    然而,作为姚满月最大“血包”,姜砚霉运连连,人生乌云密布。


    在拍剧被叫停,又有两部待播剧因为各种问题被迫搁置。他的线下活动突发火灾,甚至还因为一场车祸了中止了一个S级项目,最后和平台方交恶。


    向来迷信的娱乐圈对他避之不及,奉他为灾星。


    姜砚的资源和人气不断流失,无论他再怎么拼命努力都没有丝毫作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这一切。


    不仅如此,凡是姜砚丢掉的代言、工作和奖项,全都被姚满月捡漏分给了自己弟弟。


    沾了姚满月的光。


    她那个出道多年仍是素人,明明是前辈却打着“小姜砚”名号的糊逼弟弟,在这几个月里,从作品到口碑全都实现了逆袭,吸粉无数。


    一跃成为“待爆小生”,抢走了不少姜砚的风头和粉丝,两家甚至还成了对家。


    可以说,姜砚的绝大部分黑粉都是姚满月姐弟俩的粉丝。


    姜砚并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一切。


    处在人生低谷的他咬着牙,努力争取上了一档未播先爆的综艺《快乐艺术家》。他试图自救。


    他想靠着这档综艺再度爬起来。


    可姚满月姐弟也阴魂不散地跟着一起上综艺了。


    ……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通明,交织的光影映照在姜稚妤苍白的脸上。


    她紧闭双眼,因为噩梦而不断翻身。


    姜稚妤是从震怒和心碎之中惊醒的,她浑身被冷汗打湿,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清醒。


    仿佛是近视的人摘掉眼镜重新看这个世界。


    姜稚妤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一小时后,她在夜色里登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私人飞机的特殊和豪华吸引了许多乘客的注意力。


    姜稚妤戴着墨镜,径直坐上专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姜稚妤在飞机上就有条不紊的布置好一切,学校那边的事有人给她收尾,而郑家老爷子得知她要回国,高兴的不得了,为了方便她行事,更是直接派了一位女助理给她。


    在北城豪门圈子里,如果说姜家是手腕莫测的显赫新贵,那郑家就是多年屹立不倒的神秘世家。


    虽然最近几年,两家关系不合。


    可姜稚妤身为曾经强强联姻生下来的长女,既手握姜氏集团股份,又格外讨她外公,也就是郑家老爷子喜欢。


    只不过她行事低调,常年不在国内,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姜稚妤把电视台地址发给女助理,然后就在后排翻看开起文件。


    这是她连夜找私家侦探调查的。


    有姚满月姐弟的生平履历,也有和姜砚公司有关的、娱乐圈内的弯弯绕绕。


    看了一会,她轻轻蹙眉,让助理给她找两个人:姜砚公司的股东和电视剧《踏凌霜》的制片人。她想和他们见一面。


    然后才打给姜砚,告诉他自己要回国待一阵。


    姜砚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点欣喜很快转变成慌张和担忧,他攥紧手指,“姜稚妤你回来的话,你这学期的课和论文怎么办?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他不断回忆着最近在热搜上出现过的黑通稿。


    她看到了吗?看到多少了?


    姜稚妤:“见面说。”


    她挂断了电话。


    一堆话被堵在嘴边的姜砚:“…………”


    ……


    在海报拍摄现场,姚满月心不在焉,她偷偷将视线落在姜砚身上。


    少年哪怕素颜站在艺人堆里,都能把其他人衬托得黯淡无光。


    这张脸着实让人心惊。


    姚满月按下心中的意动。


    她知道姜砚和她弟速来不合,所以特意让导演把两人安排到一间拍摄室里。


    本想利用她弟来刺激一下姜砚,甚至还找了人在附近偷拍,可没想到姜砚全程像没看到似的,丁点反应都没有。


    反倒让精心准备了许久的她,有种把一出戏排演许久却没等到观众的郁闷感。


    那头,拍摄结束后的姜砚盯着屏幕看了两眼,点点头。


    姜砚的好说话同样也让导演感到奇怪。


    导演:“姜老师,这张海报就这样过了吗?不再拍一张?”


    姜砚:“不了,我等会有点急事,说不定马上就要走了。”


    导演诧异,要搁往常,姜砚要一直拍到他选出自己最满意的才行。


    “什么事啊?”他没忍住问了一嘴。


    姜砚没有回答。


    过了好几秒,他才垂下眼眸,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期待,“我姐等会要来。”


    导演看着姜砚,愣了好一会。


    他居然从这张总是桀骜冷漠的脸上窥见了几分紧张和骄傲。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就像他小侄子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待大人来接他时流露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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