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梅花镇无比热闹,色彩鲜明。


    楼阁建筑奢华的不似现实中的城池,在这里时日很短,走过一条街便昼夜交替好几个轮回,不过周围的人却并不在乎日夜的分割。


    交错而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咧着嘴,脸上定格了同样的表情,一个个戴着假面具。


    忽而楼阁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妙童的兴奋的叫喊着:“我成功了,我要超越父亲成为修真界第一炼丹师了!”


    少女黑却却一张脸,捧着丹药走到颜彻面前,“师兄,我太厉害了!”


    颜彻看着她那张笑脸,伸手摁着她的眉心,纯粹的灵力注入灵台,她两眼一翻,瞳仁变得清明,笑意散去,她看着手中焦炭一般的丹药,喃喃:“竟然是做梦?”


    她悲伤的看向颜彻,抽抽搭搭的说道:“师兄,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好可怜,我只想趴在师兄……咦,你们两个怎么手牵手?”


    “把心思放在正道上。”颜彻板着一张脸道,大步往前走去。


    妙童小跑着追上,问:“师兄,你真的要跟他成亲了吗?你这么做,师尊知道吗?”


    “没有。”颜彻否认,看着妙童不甚理解的模样,又解释了一句,“他没有修为,会被魇住,我们修仙之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妙童敲了敲脑袋,宗门什么时候教过这个?


    她学的都是,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求长生,断尘缘,只寻因果,不究对错云云。


    不愧是大师兄,优等生,学的东西都跟她不一样。


    “走吧。”颜彻面不改色道。


    几个人混进了皇宫里时,又是一夜,皇宫大内跟许员外的府一模一样,亭台楼阁华贵无比,花园中间生着一颗直上青天的古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月,皇宫中并无昼夜变化,永夜的黑暗中,檐廊上悬着红灯笼,照在侍卫麻木的脸上,空洞的眼睛显得空洞呆滞。


    从他们面前走过,都不见侍卫有丝毫动静。


    颜彻心想,这里的侍卫大约都是臆想出来的,镇上的人大约已经被吃的差不多,并无活人的生魂。


    这个邪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颜彻前世并不知道这个能够幻化人梦境的邪物,师尊也不曾跟他说过。


    几人又在小院子里饶了一圈,发现这个皇宫九曲回廊宛如迷宫一般,他们又绕到了原地,走到那棵树前面。


    “让你去找人,怎么办事的?”尖锐的斥责声听上去有些耳熟。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做。”应声的是长庸,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那人又道:“一定要找到他,皇上必定十分喜欢。”


    “好的好的。”长庸敷衍应答。


    颜彻带着两人躲在假山后面,看到长庸身着一身蓝色太监服,给他训话的则是一身枣红色太监官服,头戴高帽的总管太监,他脸色十分不悦,眉头皱着,俊朗的脸上已经留下了无数岁月的痕迹,眉心刻着深深的皱纹,他目光十分阴鸷狠厉,隐约还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竟然是连城月。


    “他是二皇子。”谢忱桓提醒道。


    “怎么变成了太监?”妙童嘀咕了一句。


    颜彻也十分疑惑,白日分别时还是清朗的少年模样,现在却目光都淬了毒,宛如毒蛇,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谢忱桓恍然笑道:“众生皆是美梦,只有他在噩梦中,他想当皇帝。”


    许少钦可以自命为帝,在他统治的世界中,所有人都安居乐业,醉生梦死,可是对连城月来说却是极致的噩梦,他生在帝王家,天潢贵胄,对于继承大统有很大的野心。


    在这里他的王朝倾覆,找不到一点儿前朝拥趸,他不认命,放弃尊严进了皇宫,失了男人最宝贵的东西,从皇子成为小太监,卧薪尝胆不知吃了多少苦,内心受过多少煎熬,终于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九千岁,目标不过是那个龙椅。


    尘世不过一个日夜的世间,对他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痛苦几十年,乌发成白头,少年意气成了满心怨气。


    这可不是噩梦?


    “师兄,那他还有孽根吗?他该不会被阉了吧!”妙童求知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颜彻。


    “你把他裤子扒了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谢忱桓见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凑在颜彻身边,师兄长师兄短。


    妙童皱了皱鼻子,道:“我才不看,肯定没有师兄好看。”


    “???”谢忱桓疑惑的看向颜彻。


    这话说的歧义太大了,颜彻没有由来的紧张,立即道:“妙童,不要胡言乱语。”


    “本来就是嘛……”妙童还想狡辩几句。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忱桓看颜彻的眼神越发古怪,颜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可他为什么要解释?


    连城月忽然有所感,鹰隼般的眸子朝这边投来,他怒喝一声:“谁在那边?”


    妙童顿时不敢吱声。


    “还不出来?”连城月厉声道。


    “是我。”颜彻也不躲藏,大大方方走出来,当然一直拉着他手的谢忱桓也被扯了出来。


    连城月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颜彻那张脸,恍如隔世,不过片刻后,他便一拍手,道:“来人啊,把这三个刺客抓起来。”


    “别别别。”长庸赶紧阻止道,“督公,他是我熟人,我特地找来助你成就大业的。”


    连城月阴毒的眼神看向长庸,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


    “不是不是,他们是义士。”长庸解释道。


    颜彻义正词严道:“我受过元帝恩惠,我们想要助元帝后人夺回江山。”


    他本就气质沉稳,在宗门时,一众弟子都对他敬爱有加,正经说话的时候格外有穿透力,教人信服。


    长庸默默对颜彻竖起了大拇指,颜彻继续道:“我们计划今晚便送许少钦归西,恭迎新帝登基。”


    连城月自然也信了,他等支持自己的人已经等了好久,久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喜怒,内心只有一个执念,便是皇位。


    他有时候午夜梦回,会记得那个翩若惊鸿的背影,他纵身一跃跳下山崖,背着两柄长剑。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衫,长发全都束在脑后,露出极为优越却清冷的面庞,当年惊鸿一瞥的仙人,偶尔还会想起,当年他就想,若是他能为我所用,那该多好。


    他距离皇位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连城月眼睛眯了眯,盯着颜彻那张脸,喃喃道,“我似乎见过你,二十年前,我去不妄山拜师的时候。”


    “是,那是家父。”颜彻淡定开口。


    “你打算如何帮我?”连城月并不想与他寒暄过往,目标明确。


    颜彻思索片刻,道:“我们已经在外面散播有利于殿下的传言,你乃前朝皇子,继承江山名正言顺。”


    “……”连城月诡谲的目光落在颜彻身上,而后嗤笑一声,“可是大乐氏的江山百姓安居乐业,师出无名。”


    “那……”颜彻想不过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些帝王之争,他不擅长。


    谢忱桓横插了一句:“管他师出有名还是师出无名,我们直接把那家伙给杀了,簇拥你上位,他是仙人,若是有人反对,杀无赦。”


    连城月顿时眼睛一亮,深拧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显然十分赞许谢忱桓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