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晚和路南阳关系一向比较近，沈攸涵虽然和两人都是花样滑冰国家队的，但因为某些原因，大家的关系还是有点微妙。
现下教练们一走，三人莫名都有些尴尬。
不过只短暂几瞬，叶禾晚就率先打破宁静，活跃气氛。
“那个我用导航看了下，这里去俱乐部安排的宿舍也没多远，要不我们走过去？”
叶禾晚晃了晃手机，还没熄灭的屏幕上亮着导航，步行从这里到目的地约莫十来分钟。
毕竟出门在外，这花钱如流水，即使是公费，也尽量省省吧。
再者，国家队可不给发生活费，都是他们自掏腰包。
叶禾晚回想了一下她哥上次在加国滑雪场外训一个月的花销，登时头大。
我爱我家，节省持家！
看着钱爷爷从自己的口袋里飞走，这个滋味还是有点难受的。
路南阳爽快点头。
沈攸涵也轻声应道:“嗯。”
“诶等等，天都黑了，我在前面带路吧。国外治安不比国内，注意点总没错。”
路南阳拉着行李箱，侧身从三人行的后面走到前边领路，车轱辘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闻言。
叶禾晚和沈攸涵都不约而同地望了眼周围。
经路南阳这一提醒，她们才猛然发现，四周确实安静得过分了，都没什么人。
比起国内的热闹喧嚣，正是大家伙儿吃完饭，在街上溜达消食的热闹之际。
加国的街头就要冷清太多了。
夜幕沉沉，冷风打在几人的脸上，耳边隐隐有重重的呼呼呼声，让人不由跺了跺脚。
晃神间，还有几分渗人感。
“咳咳咳，路南阳，我们快走吧。”
叶禾晚扫了眼四周，收回目光后，催促道。
再不走，她可能就想要奢侈一把打车了。
赶紧趁现在，加把劲，往宿舍冲！
路南阳失笑，趁机嘲笑了叶禾晚两句，但也没多言，转身领路。
叶禾晚刚往前走几步，站在路南阳身后，沈攸涵中间，
不过一会儿。
她像是猛然发现什么不对劲，转头往后推了几步。
缓缓，叶禾晚的步子和沈攸涵平着。
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
月光柔和，将相行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镀上一层淡淡白色光晕。
坠成，黑夜的一点白。
亮晃晃，暖人心。
沈攸涵微俯身，握着拉杆的手顿了顿，神经性地抽搐了下，眼底划过浅浅暖流。
异乡的夜很长，很黑，孤独，寂寥，一愁接一愁。
但相伴而行的路，却又似乎很短，很亮。
沈攸涵倏地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南阳，余光瞄了眼身旁的叶禾晚。
三人胸前国家队队服的那抹红，在黑夜中，更加绯红夺目。
夜空中，最闪烁的那颗星。
是我心中的，家国。
······
十五分钟后。
人生地不熟的三人跟着导航走，也难免绕了会儿路。
等他们到达宿舍后。
经过一天旅途奔波，都有些筋疲力竭。
男女宿舍的去路要在小岔口分开。
三人挥手告别，确定好明天一早去食堂吃早饭的时间后，便离开。
少时。
蟋蟀俱乐部女生宿舍。
“砰--”
叶禾晚刚扯开行李箱拉链，两边就因塞得东西太多，胀鼓鼓的箱子瞬间平躺倒地开来。
猝不及防一声重物落地响，沈攸涵不由低眸一探。
当她瞧见叶禾晚心疼地摸了摸近乎半箱子老干妈的玻璃瓶外部时，她愣怔地眨巴着眼，有些错愕。
她们不是出来外训的吗？
为什么叶禾晚要带这么多的老干妈？
超市不是有卖的吗，可以去超市买的吧。
这么大老远，跋山涉水，漂洋过海的。
沈攸涵看着这一瓶瓶朴实无华的老干妈的眼神都变了变。
没想到，叶禾晚这么爱老干妈。
叶禾晚手指轻轻在玻璃壳上敲了下，随即放到耳边，听到清脆的细微响声时，叶禾晚幸福得眯了眼。
她揉了揉蹲得微发麻的膝部，扶着墙，略艰难地站起身。
转身对上沈攸涵复杂纠结的面庞，叶禾晚握着老干妈的手更紧了几分。
叶禾晚秒懂沈攸涵此时的心理想法，想当时，单云然师姐她们最开始也是这样的天真无邪。
最后，现实毒打。
叶禾晚叹了一声气。
走到沈攸涵面前，语重心长地道:“友友，等过段时间，你会爱上它，感激我的。”
沈攸涵的表情更古怪了。
真的吗？
不过，这略显单薄的疑问，她还是只在心里道了下。
······
良久。
沈攸涵洗漱完走到床边，对着墙边放置的一块全身镜，她不禁做起热身动作。
睡前浅浅活动一下筋骨。
“嗯嗯，爸妈哥，你们放心吧，我在这边可好了！对，但我觉得生活费还是可以适当涨一点的--”
叶禾晚从沈攸涵开始洗漱的时候，到她出来，都一直和叶家三人打着视频。
叶禾晚的蓝牙耳机没电了，她把声音调低了点，开着外放。
沈攸涵离叶禾晚有一段距离，在房间的角落。
但是对于他们的聊天内容却还是能听清些的。
鬼使神差的。
沈攸涵流光闪耀的黑眸闪过迟疑之色，她略带期待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解锁，打开聊天软件。
一个未读消息的红点点也没有。
没有人找她。
沈攸涵眸色暗了暗，夜色下，勾勒得沉色更深。
她喉中一阵苦涩，先前的那些期待之意。
此刻全都化为讽刺自嘲。
她指尖落在了“联系人”那栏上。
可指腹在屏幕上滑动半天，都不知道该联系谁。
“哈哈哈，真的吗？许女士，都跟你说了不要下厨，你进厨房就跟炸碉堡一样恐怖--”
叶禾晚和家人的笑语，不经意间戳伤了沈攸涵心里藏着的那道暗伤。
本以为已经结疤，没有所谓的伤口。
在悄然间，又裂开一点缝。
一点一点，演变成无法缝合的口。
刺痛感让沈攸涵眉梢间染上一层黯色，疲惫之下，她略无力地半阖着眼。
她好像，也没有谁，可以找。
但，好像这样也正常。
······
叶禾晚挂断视频后，惊觉竟快加国时间十二点了。
她登时一个鲤鱼打挺，麻溜翻身跑去洗漱。
她对着沈攸涵歉然道:“抱歉抱歉攸涵，不小心打久了，吵到你了。接下来我会很安静，对不起对不起。”
叶禾晚连连歉声，路过沈攸涵床头时，掠过她的摆手“没什么事”，轻轻放下一颗果糖。
她留下一句“放心，这个吃了不长胖”，便飘飘然转身离开。
待一声关门响，沈攸涵捏起糖果角，边缘泛着的光泽，映在她幽深的瞳孔里。
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
沈攸涵呆愣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
须臾。
她撕开糖果包装纸，把果糖含进嘴里。
丝丝香甜，如淌淌流水潜入心扉。
有甜，蔓延开来。
······
次日。
叶禾晚按下闹铃，双眼微失神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双眼懵懂，扬起的发梢也略显乱遭。
淦！
没睡醒是怎么回事。
外训第一天就想赖床怎么办？
再问，舍友已经收拾齐备，站在床边等着自己，又怎么破！
答:起床洗脸精神。
叶禾晚略愧然地对着沈攸涵双手合十致歉，沈攸涵摇了摇头，说道不急，她趁这会功夫做一下拉伸。
叶禾晚经惊赞:楷模也！
到了食堂。
因着时差，宋知与睡前给她发的消息，她这会儿起床了才看见。
她三两下恢复了后，又紧忙把半杯牛奶叽里咕噜喝完。
“叶禾晚，咱好歹是在国外，代表一国形象，你还是稍微淑女斯文一点。”路南阳压低声音，暗示道。
叶禾晚轻蹙眉头，略疑惑，但还是很配合地收起了即将要忍不住的饱嗝儿。
华国花样滑冰国家队此次在蟋蟀俱乐部就三人，还都是各自领域的代表人物，自然而然受到了不少关注。
叶禾晚和沈攸涵到冰场时，见到不少赛场上的熟面孔。
指导他们的教练是俱乐部的扛把子人物，教过冬奥冠军的厉害存在。
训练中途休息时，大家坐在一起聊到技术动作上的事。
叶禾晚正和沈攸涵请教四周的一些技巧，倏地听到身旁友人小声讨论着什么，隐约还和她们有关系。
叶禾晚不由移了移身子，靠近几人一点，凑耳聆听。
结果发现，她们居然是在议论沈攸涵丢了四周的事。
瞧那意思，似乎还在取笑沈攸涵丢了四周，现在只有三周跳了，竟然还敢出来外训。
起初，几人还有所收敛。
渐渐地。
不知道是把叶禾晚两人当成耳聋的，还是英语一窍不通的，愈发大胆肆意地提高声音笑起来。
叶禾晚:“······”
她强压下胸口那口怒气，抬了抬胳膊，微微活动了下肢关节，略吱吱作响的声音，僵了僵气氛。
叶禾晚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冷静，大国风范，容小之量要有。
叶禾晚不满地挑了挑眉，眸光瞥向面色微发白的沈攸涵。
见她敛了敛眸，安静地坐在冰面上发呆。
叶禾晚不禁想到从前那个骄傲张扬的沈攸涵。
以前的沈攸涵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呢？
应该会不屑一顾地，装作不经意擦肩而过，在她们耳边轻飘飘甩下一句“哦，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再在对方气急败坏剁脚的时候，悠悠然扭头离开。
要多拽有多拽。
叶禾晚蓦地没忍住轻声失笑。
该说不说，还蛮可爱的。
“手下败将？以后，她怕是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了。”
声声嗤笑，让叶禾晚烦躁地收起了笑意。
看沈攸涵明明听到了，却什么也没做地捣鼓着冰鞋的时候。
叶禾晚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偏偏那些人还一直喋喋不休。
叶禾晚忍了再忍。
终于！
叶禾晚单手撑冰，利落起身，发尾随风扬起一个弧度，略带锋芒。
她冷冷地看着身后几女。
她，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