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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灯影惶然, 孟葭的脸贴在他胸口,咬着手指笑了下。
钟漱石的手绕进她发间,“今天在这里等了一天?”
孟葭摇头, “也没有, 做了很多我自己的事, 晚上等了一会。”
说完, 她忽然抬头, “你怎么这次回来,还是二把手啊?”
钟漱石淡嗤一声,“换了个大衙门嘛, 这个位置很理想了。”
集团里的人开玩笑, 说钟总这几年轮换三个地方,还是改不了千年老二的命。
孟葭说,“你心里没有不舒服吧?别憋着。”
钟漱石忽然凑近她,声音又低又哑, “我舒服得要命, 就刚才。”
换来孟葭在他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
他笑着摁住她,“你还是小孩子,不懂。当老二有当老二的好,天塌下来不用你担着。现在这形势,一把手也不见得好当,动不动就被上头问责。”
孟葭辨道,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 研究生了。”
钟漱石装不懂, “哦,您研究什么的?”
她往上伸长了脖子,在他耳边恶狠狠的说, “研究怎么把你给吃了!”
引得钟漱石忽的朗声笑起来。
孟葭洗完澡,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钟漱石掀开薄被,带进来一阵清新的水汽。
她靠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的问,“你昨天就到了,怎么没告诉我?”
钟漱石的下巴抵着她,“打过电话了,你没接。我猜孟翻译应该在忙。”
她点头,“我赚生活费呢,特忙。”
旷野中的明月,从落地窗里投进来,照在织花多宝提锦的地毯上,铺落一层云岫烟水的白光。
钟漱石张了张口,“孟葭,其实你......”
孟葭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把食指放到他嘴唇上,嘘了一声。
“好,睡吧。”
开学典礼那天,北京的气温到达夏季峰值,孟葭到的晚,连一把塑料凳都没能混上。
她撑了把小白伞,站在操场上,拿了两张宣传单,一刻不停的扇着。
下面怨声载道,都在说校长这发言稿也太长,真不管底下人站不站得住。
好容易捱到结束,孟葭一秒钟都不想多呆,飞快的跑到树荫下。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孔师傅,送我去朝阳公园。”
老孔问,“好,是三小姐在那里吧?”
孟葭点头,“嗯,我去找她一趟。”
钟灵和刘小琳在下午茶,孟葭到的时候,两个人笑得倒在了一起。
她坐过去,刘小琳给她推过来一盏桃胶雪燕炖奶,“辛苦了,这位研一的学姐。”
孟葭痛苦的点头,“我怀疑操场上有五十度!人都要热化了。”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喏,你哥给你的,他本来要自己给你拿来,但真的太忙了。”
钟灵收下了,心知肚明的笑一下,“我说二嫂,你真不必替他找这些说辞,他不会来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孟葭拢了下头发,“他真的有!你不要冤枉了他,挺关心你的。”
刘小琳给她递了块蜜桃挞,“够忙的嘿,人还没嫁进他们家,先调和起兄妹矛盾来。”
钟灵问,“小琳,你怎么还不去纽约?读书就拖拖拉拉的。”
她坐在沙发上,摇头摆尾的,“我和我的crush一起去。”
孟葭想起来,“就上次在地坛公园碰到的那个?你俩真成了。”
钟灵表情怪异的,啊了一句,“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
刘小琳嫌她吐不出象牙,立马紧着补充,“很开明,又洋气。”
钟灵提醒她,“那你可要注意了,往往外表很开明的男人,骨子里都非常封建。”
孟葭也随口附和,“对,那种看起来讲理的,心里边都男权主义。”
说完两个人还默契的击了个掌。
刘小琳拿勺子指了一圈她俩,“在你们眼里,世上还有什么好人呐!”
钟灵又站她那头,“在我二嫂眼里,世上就我哥一个好人,硕果仅存的。”
刘小琳说,“因为你哥看上去就是个封建大家长,动不动就一脸不容他人置疑的样子。”
孟葭笑着反驳道,“你胡扯,老钟才不是呢!”
说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往洗手间去了。
刘小琳看着她的背影,“这事儿大了!孟葭这么向着你哥,开句玩笑都不成了。”
钟灵叹口气,“她现在是清醒的沉沦,病得更重了。”
“你们家能.......”
钟灵隐秘的摇头,“不能。我奶一提到孟维钧这三个字,就一头的火。”
听得刘小琳直撇嘴,“谈主任在你家这地位。啧,那悬了。”
她看了一眼钟灵,“那你呢?听说吴骏还去给你送钱。”
钟灵转了下手上的卡,“吴伯伯那个爆炭脾气,他不好明着和家里作对,暗中支持我呗。”
“不啊,我觉得他以前,可能真的喜欢你。”
钟灵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是以前,那是没碰上宋知许的时候!他多爱她啊。”
她想起那天去会所,正碰上吴骏在院子里喝茶,他接了个电话。
一开始还笑着,慢慢口气就变了,捏着杯茶,说,“你再说一遍,她人去哪儿了?”
再后来,吴骏掀了整套的茶具,碎瓷片散了一地。
钟灵犹豫了好久,才敢过去看他,“你没事吧,吴骏哥?”
他撑着圆石桌,凄风苦雨的笑一下,“没事。少个解闷的乐子罢了,走就走了。”
钟灵在心里说了句,撒谎,明明很难过。
“小宋同学是个狠角色,出国念书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吴骏一声的,”刘小琳咂摸着,断言道,“灵儿,你跟我一起去留学吧,就别在北京读研了。”
“明年,我申请出国交换去,你先把那边调停好。”
“也行。”
孟葭退掉了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开学后不久,搬了一些行李进研究生楼宿舍。
但和她同住的女孩子,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自律选手,早上七点起床还没什么,麻烦的是她晚上十点必须得关灯睡觉。
那天孟葭在图书馆学完,打开门,寝室里黑漆漆的,她差点被一条椅子绊倒。
还得遭受室友的责问,“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很影响我。”
孟葭捂着膝盖,跟她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第二天,她坐在车上,跟钟漱石讲这个事。
这头刚散了一场酒局,孟葭在逸夫楼练完口译出来,孔师傅一道过去接他。
他笑了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很正常。你改变不了的,只能慢慢磨合。”
孟葭才没时间跟她去磨合。她说,“我那房子不应该那么快退。”
钟漱石靠在后座上,酒劲上了头,吐字也慢,他十分不当回事的,“没关系。你到壹号院去住,开车到你们学校,也就二十几分钟。”
她去搂他的脖子,笑嘻嘻的问,“你同意我开车啦?”
孟葭大四上学期就拿了驾照,这件事一直没跟钟漱石提过。
直到有一天,她早上匆匆忙忙的赶去上课,就自己拿了钟漱石的车钥匙,把那台黑色宾利开走了。
去的时候平安无事,但在下午回家的时候,一个中学生骑自行车逆行,孟葭怕撞到他,猛的往左边打方向盘。
没撞到学生,但她的车撞去了树上,拦腰截断,连交警叔叔都过来了。
孟葭本来想硬扛下来,坚决不告诉钟漱石,这也太丢人。
但她被带到交警队,在事故认定书上签字的时候,她那个位高权重的男朋友,从外面走进来。
孟葭掩了半边脸,问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是这儿吧?”
一根修长的手指,无声绕过她的头顶,点了过来,“这里。”
她闭了一阵眼,没办法了,抬头时,眼睛笑成月牙状,“老钟,你来啦。”
钟漱石十分无奈的,忍着气,勾起一侧的唇角,“是啊,来给损坏公物的人赔款。”
从交警队出来,钟漱石就拎着她去医院,大费周章的做全身检查。
孟葭一再的强调,“你那车性能很好的,我一点事都没有。”
钟漱石仍旧冷淡着一张脸,“有没有事,等医生拿了检查报告来看,再说。”
打那次以后,他就不许孟葭再碰车了,交代好老孔,以后专门听她一人差遣。
密闭的车厢内,泛漾着一道沉水香的气味,钟漱石垂下眼眸看她,“小孟,你这个思想,将来走上了工作岗位,很危险啊。”
孟葭闻言,顺势侧坐到他的腿上,“噢,怎么危险了呀。”
那语气听着,是很一心向道的请教,但品不出丁点的诚意。更像是调情。
“像你这样,总是歪曲、误会领导的意思,是要犯大错误的。”
钟漱石宽大的手掌贴上去,把不住,也握不满,从他的指缝间溢出软肉来。
孟葭揪着他的领带,凑近了他的唇,“那领导,您的手在干什么?”
他仰靠在后座上,松散的一笑,手绕上她的后颈,“担待一下,领导喝了不少,有点失态。”
半开的车窗缝隙里,吹来一丝凉风,钟漱石酒酣耳热的,靠上来吻她。
孟葭侧了一下头,躲了过去,一双手臂搂紧了他。
“你回了北京以后,人都没影儿了,天天就知道应酬。”
她有意放慢的声调里,一点惹人遐思的娇憨。
钟漱石的喉结咽动一下,手扶稳她,到底难捱的吻了过来,“我检讨。”
他们回了园子里,气氛浓烈的,像溅进油锅里的一滴水,钟漱石扪着她,作了半晚上的乱。
到十一点多才累极,阖上眼皮酣睡过去。
孟葭给他盖上毯子,自顾自下了床,收拾起一地的衣服。
她一股脑的,都扔进脏衣篓,放水淋浴。
起初孟葭也是有点介意的。
她担心,保洁阿姨会看到衣服那些痕渍,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做了什么事。
所以一开始,孟葭都会把内衣先搓洗一遍,再投进去。
后来有几回太累,她也忘了,但阿姨隔天碰上她,仍如常打招呼。
她就不再那么在乎了。
孟葭换了一条睡裙,裹上披肩,去书房写笔译作业。
张院长的研究生最不好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课题,又是全院最尖端的那部分。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孟葭随口问了句,“这个项目我能帮忙吗?”
张院长喝了口茶,说,“暂时用不上,你先把我布置给你看的文献和资料,读通读透。”
孟葭戴了副黑框眼镜,翻上两句,就停下来思考一阵子,口中念念有词。
凌晨一点多,她这一篇晦涩的原文,才将将译到末尾。
竹节刻纹的乌木椅上,挤过来一个人,她身畔响起一道男声,“怎么还不睡?”
孟葭头也没回的,继续敲着键盘,“没写完笔译作业。”
钟漱石对着屏幕读,“上东巡泰山,到荣阳,有乌飞鸣乘舆上,虎贲王吉射中之。作辞曰:乌鸟哑哑,引弓射,洞左腋。陛下寿万岁,臣为二千石。帝赐二百万,令亭壁悉画为乌也。汉译英啊?”
“这每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我就像个绝望的文盲。”
孟葭单手撑着桌子,往后捋了一下头发,转头看他。
钟漱石中肯的,“这确实是有点难度。”
“不是有点,每次上高级汉英笔译课前,我都会做大量准备,免得站到台上被公开处刑。”
孟葭说到这里,接过他手里的白开水,报复性的喝了大半杯。
她喘匀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没有任何一次用上过,我们教授出题的角度,总有种不管人死活的刁钻。每一次下课,我都感觉自己的知识盲区,又多了亿些。”
孟葭特别咬重了这个亿字。
钟漱石想了下,“请个文学系的老教授,给你开个小灶?”
她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多读几篇文言文,找找感觉。”
“好了,明天又没有课,先去睡吧。”
钟漱石说着,要去合上她的电脑,孟葭哎呀了一声,“我写完再睡嘛。”
他看了眼桌上的座钟,已经一点四十,“不要告诉我,这两年,你天天都这么熬吧?”
孟葭理通了语句,手指飞快的敲着,随口就嗯了一声,“谁二十几岁不熬夜啊。”
钟漱石撑着头,只觉得两眼一黑,她真理直气壮啊。
那之后,孟葭每次在书房里忙活,看文献、写作业或是敲论文,钟漱石回了家后,都会端杯浓茶坐到她旁边。
他也不吵她,就不言不语的坐着,偶尔翻上两页文件,或是亲自写点材料。
好几回了,孟葭才渐渐觉出不对来,她说,“钟总你干嘛,舍命监督我?”
钟漱石振振有词的,“我怕你熬撅过去,万一我睡迷了没发现,那不耽误事儿吗?”
孟葭一开始还笑,“我都熬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啊!你快点先去睡吧。”
“不睡,我得对你负责任,这玩笑不能开。”
他严阵的口气,让孟葭意识到他是来真的,非把她这个习惯给改过来。
她只好关上电脑,神色恹恹的,说现在可以睡了。
钟漱石还要卖个乖,“今儿挺快啊,这么早就写完作业。”
孟葭推着他往卧室里走,“是啊是啊,以后我再也不开夜车了,还不行嘛。”
这样平静得,如同春晨花露的安稳日子,他们过了很久。
有时候半夜醒来,孟葭光着脚走到露台上,望着眼前山川作宴的绵延青峰,总有种恐在梦中的不真实。
一想到久久不来的散场,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是一场葳蕤盛大的凌迟。
她回到床上,钟漱石也没睁开眼,只是伸手过来抱她。
他们的鼻息交缠在一起。他吻了下她的唇,嗓音懒懒的,“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
孟葭钻进他的怀里,编了个谎,“要到考试周了,我有点紧张。”
钟漱石迷蒙的笑了下,“你都不过,那一定是卷子有问题。”
“睡吧。”
秋去冬来,画堂晨起的清早,半卷开的百叶窗外面,有大片的雪花飘下来,炉烟一般,远近高低的覆上台阶,枯枝上挂了一身的玉色。
到研三上学期结束,钟漱石在盛远东的场子里做东,宴请张院长一行人。
孟葭不打算读博,下学期就要去实习,接着就是找工作。
这当中,哪一样都离不开学院领导的保荐,即便是为答谢这七年来的师恩,这顿饭也在情理之中。
知道小姑娘一定会推辞,左一条道理,又一个例子的说给他听。最后再表示,她靠自己能行。
她还是社会阅历太浅。
因此,他也没提前知会,只是快到饭点的时候,让老孔去接她过来。
孟葭赶到香山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他们两个的约会。
这两年,她都尽量少参加些饭局,毕竟钟直民在京中,大张旗鼓见太多人,怕钟漱石回去要挨骂的。
她踩着长靴,戴一顶白色貂皮软帽,身上穿一件浅色大衣。
见盛远东在门口等,孟葭下了车,走上前,“盛老板,你好。”
盛老板迎她进去,“钟先生在里面,孟小姐,您的老师们都来了。”
孟葭的脚步顿住那儿,吃惊的捂了下嘴,“啊?他怎么都不跟我说。”
他说了声请,“那就不知道了,从这边进吧。”
进去前,孟葭清了清嗓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用眼神示意服务生开门。
等门被推开,她笑盈盈的走进去,钟漱石指了下身边的位置,“来,葭葭,坐这儿。”
她一一跟在座的这几位打招呼。
其中有几个,孟葭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还有一些甚至是头一回看到。
她随钟漱石敬酒,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钟漱石面上微微笑着,“我告诉你,你肯定要说不用,是不是?”
孟葭赌气说,“是。我用不着。”
钟漱石斜睨了她一眼,几分毫无办法的妥协,“那就当我自作多情。”
“谁说的?”孟葭悄悄敬他一下,“男朋友的情,肯定要领。”
这一顿目的性极强的饭,吃得孟葭脸上热热的,倒不是喝多了酒。
而是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些人,冲着钟总的鼎鼎大名,有理有据的虚张声势,把孟葭夸成了学院第一人。
好在,吃了两个小时也就散了,钟漱石和孟葭送出来,看着张院长他们上车。
孟葭扇了扇脸,“他们嘴皮子真厉害,我不好意思了。”
钟漱石笑,“文人嘛,靠的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编出什么话来你都不用奇怪。”
她站在更上一格的台阶上,手搭在他的肩头,“都怪你,给我起那么高的调子,人家不夸怎么办?”
钟漱石把她抱起来,打了个转,“好没有良心,给你安排这安排那的,还落埋怨。”
“老钟,我好晕呀,”孟葭吓得搂着他大叫,“你快点放我下来!”
钟漱石笑着,起了顽皮心性,本来还要闹她。
直到门槛边出现到一道威严板正的身影。身后还跟了不少部下。
他手上的动作才生生顿住。
钟漱石把孟葭放下来,收敛了神色,用拳头抵着唇,低咳一声,“爸。”
孟葭就在他这一声爸里,跌撞着,头晕目眩的磕在他背上。
面前这一群,都穿着样式相同的藏青色夹克,手上挽一件黑色大衣的长辈们,气场未免太强。
她一颗心乱跳个不住,眼睛完全不敢乱瞟,只好看地面。
但钟漱石偏拉了她出来,“葭葭,来见过你伯父,叫人。”
孟葭瞪大了眼睛,他认真的吗?这怎么叫啊这个。
见钟漱石又拽了她一下。孟葭才走出来,落落大方的,“伯父您好,我是孟葭。”
她的声音在发着抖,指尖掐进掌心里,很努力的不让自己露怯。
钟直民碍于颜面,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神色却绷得很紧。
片刻后,他对着身边的人客套,“不成器的东西,让你见笑了。老叶,我们先走。”
钟漱石忙避到一旁,把呼啦啦一帮人让上车,林秘书在路过他时,“钟总,您父亲的意思,让你晚上来一趟。”
他默了一息,“好。”
孟葭心知不好,待人影都消失在白茫茫的山道上,才上前问,“要紧吗?”
钟漱石拉过她的手,“没事儿,我也好久没回家了。走,先送你。”
她摇摇头,音调都衰败下来,“我自己能回去,你快走吧。”
他牵着她上了车,捧起她一双已经冻红的手,哈了口热气。
钟漱石替她搓一搓热,“不要怕,他对谁都是这副样子,不是针对你。”
暖风在车内缓吹起来,孟葭吸了吸鼻子,她张开手,很突然的扑进他怀里,用力的摇头。
她不是怕这个。她根本不是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