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餐前小食的崽崽呆住了:“啊?为什么要当哥哥?”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哥?


    “因为……我也不知道。”


    钟离幽幽的喝着茶:“她不缺哥哥。”


    一句话否定了流浪者的期盼。


    崽崽拿起一只薯条,蘸了酱,递给流浪者:“吃吧,好吃的。”


    “谢谢。”


    “怎么突然要当哥哥?我的亲哥亲姐都是我爹的下属朋友,难道你要跟着我爹混?”


    “实不相瞒,我其实不是人类……”流浪者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忐忑的关注着另外两个人的反应,却发现他们的反应是……没反应。


    “也对,我以前应该和你很熟悉,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奇怪。


    而且你们是神明,见过的应该也很多。”


    崽崽啃着炸薯条,腮帮子鼓囊囊的:“我倒是也想捞个神位坐坐。”


    奈何捞不到现成的,自己奋斗又太难了。


    瞅瞅上一个已经成神的崩崩最后被打成这个傻傻的样子……好吧,也有她的功劳。


    “我是一个没有名字、也没有心的人偶,创造我的人大概也不需要我。”流浪者抚上心口,微微垂眸,敛去落寞神色,


    “如果没有一个身份或者说让我活着的理由,我总觉得……我这样的生命毫无意义。”


    一听到“毫无意义”这几个字,崽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啊……你怎么又说这种高深的问题!”


    她瞅着自己刚蘸了酱的薯条,顿时觉得自己的薯条都不香了。


    不懂就问,这真的是一个一岁的小孩子应该能理解的问题吗?


    “对不起……”流浪者露出歉意的神情,“原来我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崽崽扯着喝茶的老父亲:“爹,你来,你来说两句。”


    端着茶盏的钟离轻轻叹息一声:“好茶~可以买一些带回去送给留云浮舍他们。”


    崽崽:……


    我爹又在认真装傻了。


    “那就没办法了。”崽崽装成大人的样子闭着眼轻轻咳嗽两声,“那就让本大人来说两句吧!”


    “你才一岁,何时‘成了’大人?”钟离问。


    崽崽那故作严肃的气势瞬间崩塌,她气汹汹的瞪着老父亲:“哎呀爹你不要打岔!”


    流浪者露出困惑的表情:“原来一岁就能长这么大吗?”


    “哎呀,总之呢,上次你说我玩的跷跷板没有意义,我觉得这不对。”


    “确实不对。”说完,流浪者又问,“跷跷板是什么?”


    崽崽:“是超好玩的玩具哒!这次来须弥城没看到,下次看见了就带你一起玩!”


    “好。”


    “所以为什么非要找一个活着的理由呢?如果找不到理由难道就不活了吗?”崽崽无奈摊手,


    “其实理由有很多啊,吃好吃


    的,玩好玩的,多交朋友,去见没见过的东西之类的,做能让你开心的事不就够了吗?”


    “开心吗……”


    也许是天生少了一颗心,流浪者有点摸不清什么才是开心的感觉。


    然而崽崽见流浪者犹豫,气鼓鼓的拍桌:“难道你不开心吗?不开心吗!”


    流浪者忽然感觉到自己有很怪异的情绪。


    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哭笑不得”?


    “开心的,开心的。”


    见流浪者好像是被自己劝开了,崽崽累得躺在老父亲的腿上,两眼望天:


    “可怜我,年纪轻轻,连字都不认得,还要开导迷途小人偶……”


    “呃,实在不好意思。”


    “小人偶、居然还想、当我哥哥,我看你、倒不如……”崽崽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猛地坐起来,两眼放光,“你干脆叫我姐姐吧!”


    流浪者:“这、这恐怕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崽崽来了劲,一边拿起炸薯条亲自蘸酱放在流浪者的碗里,一边兴奋的循循善诱,


    “你看,是不是我一直在带你玩?你懂的道理是不是没有我多?我知道的你的过去比你自己的还要多,从一些呃…神秘的方面来说,你叫我一声‘姐姐’,没有问题!


    来,吃薯条!”


    至于神秘的方面是哪种方面,崽崽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是需要人猜测的神秘方面,能够糊弄过去就行了。


    “但是、但是……”


    “是你刚才自己说的,想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不然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你看现在不就有了吗?”崽崽理直气壮的把蘸酱薯条堆满了流浪者的碗,“叫姐姐,天天带你吃好吃的!”


    流浪者:……


    汗流浃背了。


    钟离慢条斯理的拿起一张干净的纸巾,隔着纸巾又拿起一根蘸酱薯条:“以普遍理性而论,流浪者年龄比你大,不能叫你姐姐。”


    崽崽对倒戈的老父亲怒目而视,并且从老父亲的手中抢下了蘸酱薯条:“哼!这是给崩崩吃的。”


    钟离看着只留下两道油痕的纸巾,又补充道:“但你不在普遍理性的讨论范围内,所以用非普遍理性来讨论,他叫你一声姐姐未尝不可。”


    作为一位成熟的神明,灵活应对各种变数是基本操作。


    崽崽听了舒心,立刻把新的蘸酱薯条放在老父亲的纸巾上。


    钟离慢悠悠的吃掉薯条,细细品味了一下:“久置空气,薯条失去了原本的鲜香酥脆…嗯,番茄酱带着明显的陈旧气息,不是今天制作的新鲜酱料。


    唉,比起茶叶,这蘸酱薯条的风味属实差了不少啊。”


    正准备把下一个蘸酱薯条放在纸巾上的崽崽古怪的看了一眼老父亲,伸出去的胳膊生生的转了个弯,往流浪者的碗里放去。


    钟离:“风味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闺女的这份孝顺父亲的心意,此乃无可替代的珍品。”


    崽崽听了,本来都要放在流浪者碗里的那根蘸酱薯条再次拐了个弯?_[(,直接往老父亲的嘴巴边上送去:“爹,张嘴,啊——”


    钟离心安理得的张嘴,一口吃下薯条。


    流浪者:……


    他合理的怀疑钟离先生是故意的。


    最后崽崽的这一声“姐姐”还是没听到,因为她点的菜已经上来了,投喂崩崩的事情得放一放。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渐渐的来了不少人来围观这位“吹气球”大王,还带来了好几个记者对流浪者进行采访。


    问的问题大多是关于他肺活量是如何锻炼的,或者说是不是有家族遗传因素在里面。


    哼哧哼哧吃饭的崽崽:首先,你得有一个神明[母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崽崽太能吃,那些围观和采访流浪者的人的注意力渐渐地又落在了崽崽身上。


    问的问题也从如何锻炼肺活量到如何做到吃这么多还能保持可爱但并不肥胖的身材。


    崽崽呆住了:“等等,你们是说,我不胖的意思吗?”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啊!小朋友你能吃这么多,还能做到不肥胖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在享用各种美食的同时如何保持好自己的身材不会过度肥胖,这正是广大青年人所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我近日正在研究这一课题,并且尝试制作不伤身的减肥药,可以分享一下你的减肥秘方吗?”


    崽崽:好高深……


    这就是须弥人吗?怕了怕了。


    最后这一顿白嫖的饭也没吃好,崽崽早早地就让老父亲带着她开溜了。


    溜了有一段路,崽崽意犹未尽的吧啧吧啧嘴巴:“那个秘制鸡尊嘟好好次呀!早知道就让老板帮我打包一份了。”


    流浪者眨眨眼:“那些人有可能就是老板找来的。”


    崽崽不解:“为什么?”


    钟离:“大概是因为你刚才吃太多了,他得找个理由把你吓走。”


    崽崽:!!!


    菜,好吃。


    老板,坏!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纳西妲啊?”崽崽问。


    大清早的进城,现在折腾了一通,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钟离:“现在要去吗?”


    崽崽本来想回答去的,但想到旁边还有个让幼崽都很不放心的崩崩,又放弃了:


    “算了吧,纳西妲今天忙着呢。”


    流浪者察觉到对方是因为他才不去的,浅笑道:“你们去找小吉祥草王大人吧,我留在这里。”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一下子就猜到纳西妲的身份了。”崽崽怪异的看着流浪者。


    “谢谢你的夸奖。”


    “嘻嘻,那边有人养了鸽子,我们去喂鸽子!”


    说着,崽崽率先跑掉了。


    须弥作为草木的国度,再加上须弥城


    建立在圣树上,城内的绿化自然要比其他国家多得多,随处可见的绿植和巨树,街道和花园几乎难分彼此,错落在这座树上城市。


    圈养的鸽子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处带水池的小花园,花园内的鸽子们随意的散布在附近,已经有一些小孩子拿着鸟食在投喂鸽子。


    被投喂的鸽子温顺的站在孩子的胳膊和肩膀上,附近还有几个画师在对着景色绘画。


    自从大贤者阿扎尔倒台,在小吉祥草王的决策下,教令院已经关闭了艺术禁令,愿意发展艺术爱好的人也变多了很多,这几位画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养鸽人就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他身边有一个足足两人高的彩色大鸽笼。


    崽崽正要掏出自己的小金库,流浪者拦住了她:“我来买吧。”


    虽然经常在别人那里打白工,但也有一些好心的老板给了他一点工钱。


    他是人偶,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生病,只是偶尔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或小动物才会花费一点。


    虽然剩的不多,但买几份鸟食还是不成问题的。


    崽崽欣慰的捏了捏流浪者的手心:“真乖。”


    流浪者:呃……


    我不是小孩子。


    在老板那里买了三份鸟食,流浪者还给了钟离一份。


    钟离打开袋子扫了一眼:“嗯,并未偷工减料,须弥的生意人也很实诚。”


    契约之神感到满意。


    崽崽也看了看:“跟家里小画眉吃的好像不一样欸?”


    钟离解释道:“须弥和璃月的物产不同,自然不会用完全相同的材料做鸟食,否则花费的成本就太高了。”


    崽崽盯着鸟食片刻,然后把手伸进去,抓了一把往嘴巴里放。


    流浪者看见了立刻去阻止:“这个不能吃!”


    但阻止得有点晚了,灵活的崽崽已经把鸟食吃进去了。


    “嗯,我吃到了须弥的蘑菇的味道。”


    流浪者看向钟离:“她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


    钟离双手环胸:“她在家也会偷吃画眉鸟的食物。”


    吃了鸟食的崽崽略带心虚:“原来爹你知道哇?”


    “嗯。”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下次就直接吃了。”


    钟离:“……家里并不少你吃的。”


    “你不懂。”崽崽伸出食指,摇了摇,“别人碗里的饭比较香。”


    “……和鸟抢饭,那我确实不懂。”


    说完,崽崽还拿着鸟食袋子往流浪者那边送了送:“你要吃吗?里面有好多味道的坚果呢!”


    流浪者:“谢、谢谢,我也不懂。”


    和鸟抢饭真的会香吗?


    “哼,庸俗。”


    崽崽自己蹲下来,抓了一把鸟食去喂鸟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跟鸟抢食吃的原因,漂亮的鸽子们要么在水边洗澡,要么在散步,要么在打瞌睡,就是没有凑过来吃食的


    。


    崽崽不信这个邪,手拿着鸟食往水池边洗澡的一只大白鸽脑袋边放。


    结果惹了暴躁大白鸽的不高兴,扭头就对着崽崽的手一啄……


    大白鸽:!!!


    鸟喙差点没被啄掉。


    大白鸽还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就再一次遭到温柔人偶少年的暴力驱赶。


    流浪者赶走了鸽子,蹲下来看小孩的手:“疼不疼?”


    小孩的手肉乎乎的,沾满了鸟食,流浪者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找到哪里有伤口。


    “它啄不破我的。”崽崽认真道,“你忘了我是谁啦?”


    流浪者一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尴尬:“我忘了……”


    “你来喂!”


    崽崽不由分说的把鸟食“哗啦哗啦”的全都倒在流浪者的手里。


    结果还没等流浪者主动去喂鸽子,周围洗澡的、散步的、打瞌睡的鸽子,包括围在其他小孩那里干饭的鸽子们一窝蜂的全都飞了过来,争前恐后的来干饭。


    甚至还有因为干不到饭,打起来的鸽子。


    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满天的白的、红的、绿的、灰的羽毛乱飞,直接把养鸽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养鸽人连忙用他特有的方法安抚鸽子,但也一直到流浪者手上的食物全都被吃完,鸽子们才渐渐散去。


    喂食的流浪者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乱糟糟的,头上的花环就剩一些枝条和花瓣了。


    衣服上还沾着鸟羽和一些不可名状之物,这让原本羡慕嫉妒恨的崽崽立刻离他远远的。


    流浪者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自己:“我、我去洗一下……”


    第三位喂鸽人钟离先生,就坐在花园的座椅上,将倒了鸟食的手伸出来。


    鸽子们井然有序的排好队,一只一只的挨个站在钟离的手腕上干饭。


    这个吃完那个吃,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鸽子:你看我敢不好吗?


    看见这一幕,崽崽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才是她该羡慕的对象。


    崽崽不客气的从老父亲手上薅了一把鸟食下来,也想跟着喂。


    结果鸟儿还是不买账,没有一个过来赏脸的。


    不受鸟儿喜欢的崽崽因爱生恨,恶狠狠道:“你们这群坏鸽子,就该被做成甜甜花酿鸡!”


    蒙德著名的菜肴甜甜花酿鸡,外地人以为是用鸡做的,但其实用鸽子做才是最正宗的。


    钟离看得直笑。


    等流浪者在水池边把身上的污渍都洗干净了回来,就看见崽崽围在一个画师身边看。


    他好奇走了过去,只见画师的画板上画着刚才钟离先生坐在太阳下静静喂鸟的画面,漂亮的小孩就在旁边生气的对着空气挥拳。


    相似的一大一小却呈现出一动一静的状态,一个笑容和煦一个愤气填胸,对比十分明显,流浪者没忍住笑了起来。


    崽崽诡异的抬起头:“很好笑吗?”


    流浪者的浅笑戛然而止:“呃……抱歉,不是很好笑。”


    这里还有更好笑的。??[”说着,崽崽把放在地上的画卷拿起来,展示给流浪者看,“喏,我刚刚买的哦~”


    这张就很明显是另一个画师的画风。


    画卷上戴着破烂花环的流浪者被一群鸽子围殴,少年惊慌的表情和满天乱飞的鸟羽,还有一脸嫌弃往后退退退的崽崽,再添加上画师特有的浮夸笔法,让整张画面都极具喜感。


    这是一幅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开心的画。


    除了画卷上的主人公。


    流浪者的沉默震耳欲聋。


    崽崽拿着画洋洋得意的朝流浪者挥了挥:“想要吗?”


    “……想。”


    “我是花自己的小钱钱买的呢!”


    “多、多少钱?”


    流浪者已经在内心盘算着去哪里打工了。


    这一次他不打白工了,他需要工钱。


    崽崽眨眨眼,笑嘻嘻的说道:“叫姐姐,白送给你好不好鸭?”


    流浪者憋了好一会儿:“……我、我自己画。”


    “你会画吗?”崽崽好奇问。


    “我会学。”


    “等你学会了,难道还能画出一样的来?”崽崽好奇的问。


    流浪者认真说道:“我已经记在脑袋里了,等我学会,就能画出来。”


    崽崽哑然:“……你的脑袋里是装着半台留影机吗?”


    “我不知道。”


    毕竟他不能把自己的脑子拆下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拆不拆得下来先不说,就算拆下来了万一装不上,他找谁哭去?


    崽崽还是把画给了流浪者:“喏,给你吧。”


    “给我?”流浪者将信将疑的接过画。


    崽崽双手环胸,闭着眼睛昂着头,高傲说道:“本大人大人有大量,才不和小孩子计较。”


    流浪者浅笑着:“谢谢。”


    崽崽睁开眼睛,看着崩崩笑得像一朵月莲一样,不由得嘟囔道:“你看你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嘛!”


    流浪者一愣,又道一声“谢谢你”。


    “咦,钟离?玥玥?你们怎么在这里?”


    派蒙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派蒙?空哥哥!”崽崽高兴地挥手打招呼,“你们也来参加花神诞祭呀?”


    “对啊!花神诞祭这种重要的节日旅行者怎么可能不来嘛!”


    派蒙慢悠悠的飞过来后,注意到崽崽身边站着一个温柔干净的陌生少年,不由得问道,“这一位是谁呀?玥玥,这是你认识的新朋友吗?”


    崽崽欣喜的表情逐渐变得困惑起来。


    “派蒙,你说你也不认识?”


    派蒙摊开手:“我应该认识吗?”


    崽崽怀疑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老父亲:“派蒙你难道和我爹串通好了?”


    钟离抬眸:“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