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溪捧着那张白纸，双手开始颤抖，脸色煞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老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扶你回房……”
殷溪推开她的手，直直的看向秋如烟。
“是你亲耳所听？”
“是，亲耳所听。我当时跟桃枝买东西，偶然看到他，觉得他形迹可疑便记了下来。”
秋如烟面露好奇，“有些话我听清了，但不知具体什么意思，便用同音字代替了，他是不是私下向境外贩卖物资，若是让别的官员听到……”
“此事你们无须再提，就当从未发生过！”
殷溪面色严肃，手中的纸窝成一团。
他朝外面大喝一声，“殷徐，带几个人去朱大壮家……”
“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朱大壮可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叛徒……”
柳姨娘神情慌张，试图为朱大壮辩解两句。
“再派几个人去搜朱大壮的房间，任何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所有的东西都带到后院，我要亲自过目！”
殷溪无视柳姨娘，沉声吩咐着。
他神情严肃，紧蹙的眉头昭示着此事的重要性。
“如果真是这样，是我错怪了一刀大侠，鄙人再次为刚才的言行，向一刀大侠道歉。”
他站在一刀面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致歉。
“是鄙人蒙蔽视听，错把有功之臣当作报复，在下实在愧疚，还请大侠原谅。”
一刀向后退了一步，还礼道，“无事，在下也只是听命行事。”
柳姨娘面色苍白，不敢相信殷溪会无视她。
“老爷……”
“此事非同小可，你先回去。”
殷溪瞥了眼柳姨娘，丝毫没有之前的袒护。
“好，妾身先行退下了。”哪怕平日再嚣张，柳姨娘也察觉到，此时此刻，老爷有意疏远她。
等到了私下，她再跟老爷讨公道。
不知何时，殷荣华也来了。
他站在门口，想要为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几句话，被柳姨娘眼神制止。
看着柳姨娘母子离去，殷荣景看向殷溪。
“同一件事，为何儿子说了父亲不放在心上，换个人说就如此管用了？”
殷溪气得面颊抖动了一下，却生生压了下去。
殷荣景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随意丢到桌子上。
“父亲既然要查，那就顺便将这几个人也搜查一番，不然今日过后打草惊蛇，想要再查就难了。”
殷溪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下一刻，他看着上面的名字跟后面详细记载的，桩桩件件跟家规有违的小事，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这是你何时记载的？”
殷荣景神情淡淡的，“三年前，我的腿还未废的时候。柳姨娘院子里的人，我从未放心过，就是因为这个。”
“景儿，你前两年总找借口赶走府上的家丁，是因为查到了对方有问题？”殷莲震惊不已，“你为何不跟你爹说？”
殷荣景看了眼殷溪，“呵，动了人家的心肝宝贝儿，爹还不打断我的腿。”
“……”殷溪面若白纸，瘫坐在椅子上，已经顾不上跟他置气了。
殷荣景知道，自己的父亲自欺欺人了这些年，忽然被人揭穿，震惊是在所难免的。
“本来我觉得时机未到，此事还需要详细查究，才能牵出幕后之人，可昨晚上他们等不及要动手，我们不能再等了。”
殷荣景看向秋如烟，“父亲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娘子的确比我有勇有谋。”
殷溪没有回话，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边的亲随也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候着。
“你们先回吧，这件事非同小可，等有了结果，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殷莲跟薛氏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起身作别。
“荣景如烟你们俩留下。”
殷溪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太过突然，他要好好确认一番。
或许是他们错怪了媚娘呢？
看着公爹仿佛被雷劈焦了的脸色，秋如烟并不意外。
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她没有提到朱大壮拿着殷府的东西拿到当铺当掉，而且是替柳媚娘当的。
这些事情本来是王伯看到的，但为了更有说服力，她说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府上的姨娘好好的日子不过，将老爷赏给她的东西当掉，只有一个可能。
柳姨娘随时想抽身离开殷府。
这对将柳姨娘当作心尖宠，不惜背着宠妾灭妻的骂名十余年的殷溪来说，无异于当头喝棒。
殷荣景跟秋如烟被留下来，详细交代了关于对梅苑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
而殷荣景的证据更充足更鲜明。
尤其是殷家库房莫名消失的值钱的东西，以及柳姨娘以朱大壮的名义，在别的县里买的庄子跟田地，让殷溪久久无法动弹。
“父亲，这些证据都是我花了好几年搜集的，您若是不信，可以慢慢自己去查证。”
殷荣景的声音没有情绪，“只是时间不等人，柳姨娘还有华儿这根软肋，她或许是被人利用才来到您的身边。”
“您不要只顾着伤心，忘了追查清楚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以什么目的来做这些的。”
“府上的动静很快会传遍无双县，要不了多久也会传到京城，您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不要紧，但别牵连了族人的性命。”
“孰轻孰重，想必父亲比我更清楚。”
殷荣景面无表情的看着殷溪，“我建议两点，其一，封锁府上的消息，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其二，严加看守殷府周围，杜绝对方狗急跳墙。”
殷溪怔怔的坐在八仙椅上，明明是那张面孔，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软禁柳姨娘跟她院子里的人，若是任何人漏出消息，伤害了您不要紧，若是连累我们跟着您被砍头被流放，我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
话音还未落下，秋如烟便推着他往外走。
殷府变天了。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前世，好像还是在来年夏天，殷溪进京之后才开始的。
半道上，殷荣景停了下来。
来到青山院，殷荣景一下子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草药味。
不是他常喝的味道。
“你是不是在喝避子汤？”
“啊？”秋如烟正走神，被这句话吓得够呛。
“没有啊，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她在心中诽谤，他是怎么闻出来的。
难道他也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