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如烟很累,累到澡都不想洗,衣服也不想脱,感觉自己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床上放着几个汤婆子,被窝里很暖和。
但不知为何,她今晚很想睡暖阁里的热炕。
按理说他跟殷荣景有了肌肤之亲,该睡到一起去。
可他却迟迟不来。
她累得眼皮子直打架,却还是坚持等他进来。
左等右等,房间的灯都熄灭了,桃枝都歇下了,暖阁的人就是没有进来。
秋如烟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原来他还是坚持睡在暖阁。
跟原来一样,他要跟她分房睡。
坐在宽大的床上,她辗转反侧,越想越生气。
虽然她也明白,那么要面子的殷荣景,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腿脚不便的样子。
他应该是想在腿恢复之后再跟她同床共枕的。
想到他曾经是能文能武的第一公子,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那种曾经辉煌过后的孤寂,无人能懂。
秋如烟不禁心疼他的遭遇。
他的腿跟柳姨娘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很想知道,殷溪得知柳姨娘被罚,会是何种态度。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但谁这么讨厌,天蒙蒙亮就催她起床。
“烟儿,烟儿快醒醒。”
秋如烟睁开眼,殷荣景丰神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的怒气少了一半,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天还没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柳姨娘在闹了,我们都要去前院。”殷荣景的神情淡淡的,“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们晚点去没关系。”
秋如烟立即起身,估计是殷溪要为柳姨娘的事,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殷溪看着挺聪明的,为何要将一个妾室宠到头上撒野。
殷荣景是怎么容忍自己的母亲被一个妾室长年欺负的。
她一边绑头发一边下地挑衣服。
“昨晚上母亲罚跪柳姨娘,父亲这是要质问我煽风点火了吗,你说他会不会将火气撒到我头上。”
殷荣景看着她抓起乌黑的头发,宽大的袖角滑落露出碧藕一般的小臂,白嫩的肌肤令他喉头一滚。
他不禁想到她躺在自己怀中大汗淋淋的场景,耳朵烧得厉害。
为免被她发觉,他转过头去,努力驱赶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你放心,他若是要罚你,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想到柳姨娘,他的眸子清冷肃然,“这个家乱了好些年了,如今有人能治我的腿,有些人要坐不住了,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他慢慢地盘着手中的菩提子串珠,声音沉稳好听,让人心安。
“那你爹不会罚你吗?”
“我坏的是腿,不是脑子。若他要继续纵容柳姨娘,我便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离开殷府自立门户。”
他冷笑一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秋如烟惊讶,听着他语气里的不屑跟轻慢,想来这些年他受了不少委屈。
或许自从坐在轮椅上,柳姨娘没少给他气受。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没有忍气吞声的必要了。
桃枝跟冬梅端着热水跟吃食进了屋,着急忙慌,生怕他们去的晚了,会被责罚。
“小姐,王伯说你如今嫁了人,说话做事要收敛着点,别跟在秋家一样,无法无天的顶撞公婆。”
桃枝凑到秋如烟跟前,压低声音提醒她。
正在优雅的吃包子的殷荣景耳朵尖,夹了个肉馅的递到秋如烟嘴边。
“没事,我喜欢你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爹见了都要三思而行。”
而他知道,他爹之所以退让,是收了舒云的好处。
“……”听听这是什么话,说得她好像一只爱闹事的母老虎似的。
她张开嘴巴,连他的手指咬到嘴里,转头喝了口汤。
“小兰,那只兔子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少夫人,那只兔子死了。”小兰上前一步,低着头恭敬的站着,这些天是她自告奋勇,专程照顾那只兔子。
“那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
秋如烟心想,或许是她提前让人给兔子洗了澡的缘故。
“以后柳姨娘送来的东西,一律拒收。还有,别的院子送来的东西,都要小心些。”
一直以来都是柳姨娘在管家,她担心这个节骨眼上,她会收买其他人来使绊子。
殷荣景不动声色的扫过冬梅跟春霞,“你们听少夫人的便是。”
“是。”两个丫鬟乖巧应和。
吃过饭,秋如烟推着轮椅走出院子,发现地上已经下了一层薄雪。
她让人拿出一条毯子盖到殷荣景的腿上,这才慢悠悠地来到合水院。
她很好奇,为何薛氏住的院子会叫这么个不俗不雅的名字。
“你们真是好大的架子,派人请了三次才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一进门,殷溪便冲他们发了火。
秋如烟往殷荣景后面躲了躲。
王伯的话没错,她可不想傻乎乎地触霉头。
殷荣景的目光落在坐在殷溪身边的柳姨娘身上,看到她红着眼眶,不时用帕子按着眼角,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委屈似的。
再看看母亲薛氏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他的胸膛起伏明显。
“父亲这是要为我母亲责罚柳姨娘的事,让全家人给她道歉不成?”
“我娘一向不喜欢闹事,对你宠妾灭妻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当着我娘跟烟儿的面,戏说儿子闺房之事,如此放浪行径只不过罚跪两个时辰,父亲就心疼了”
“难不成是在父亲面前轻浮惯了,父亲习以为常了?”
整个堂屋落针可闻,因为他的话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殷溪又气又羞,他还从没被儿子如此指责过,“只不过是妇人家的玩笑话,扯这么远做什么!”
秋如烟想说什么,被殷荣景握住手。
“父亲是不是早就忘了,如今殷府的当家女主人是我娘,不是柳姨娘。”
殷溪怒视着他,“你什么意思,我还没说要怎么样,你是要造反不成?”
“那父亲不妨说说,你一大早,天还未亮就喊我们来听训,是有何要事?”
殷溪气得捏了捏拳头,“先坐下来吃饭。”
“父亲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成,左右不分吗?”殷荣景四平八稳的坐在轮椅上,笑容幽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娘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爱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