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大亮,秋如烟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暖阁看看殷荣景。
殷荣景每天醒得早,她要尽快。
她穿上袜子便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看到了睡在暖阁窄炕的人。
晨光透过五彩的琉璃洒进屋子,如彩虹一般的光照在他的发间。
他乌黑的长发绕在脖颈上,高挺的鼻梁让她心跳加速,不由轻轻在他身边坐下,端详着他俊朗的面容。
秋如烟不由唇角上扬,心想他站起来之后,定然比现在还要丰神俊朗。
听说他骑射很厉害,不知道明年春天,能否看到他坐在马背上射箭的模样。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秋如烟心下一慌。
“烟儿?”
他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深棕色的眸子染上暖色,“怎么醒的这样早?”
“因为梦到你了,就想尽快看到你。”
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梦到他了,在梦里他们总是离得很远。
或许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殷家的屋子格外温暖,她暂时不想去远方了。
她猛然意识到,如今她在这世上拥有了一个亲人。
原本无处可依的弃女,成了殷荣景的妻子,成了别人家的儿媳……
这个认识让她很想珍惜眼下的日子。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怎么不穿鞋,快上来,地上凉。”
殷荣景掀开被子,示意她钻进被窝。
秋如烟脸颊一红,“我……”
殷荣景笑得眉眼如弯月,“昨日还强吻为夫,今日却不敢钻为夫的被窝了?”
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偏偏让她无法拒绝。
在这寒冬的清晨,肌肤相贴带来的温暖,让两人脸红心跳心猿意马。
成亲至今,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他们却是第一次如此相拥而对。
暖阁的炕较窄,但炕烧的很暖和,难怪他不愿意去里间睡。
“其他人还没起来,再睡会儿。”殷荣景摩挲着怀中不敢看她的小脑袋,声音宠溺。
“嗯,好。”他的身上暖融融的,困意一下子让她眼皮子直打架。
美人在怀,从没料到会有这一日的殷荣景,心满意足的抱着她,不敢睡去。
若是他的腿没废……
他试着动了动酸痛的双腿,筋骨无力,只有脚趾头能动。
想到他这两年来暗中调查的结果,眼底泛起阴鸷的杀意。
若不是那个毒妇,他不会坐上轮椅。
若她还不知收敛,下次他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再次醒来,秋如烟能听到外面厅堂里洗漱的声音,还有桃枝小兰压低的说话声。
她脸颊一红,快速跑到里间卧房去穿衣服。
成亲前,舅舅给她做了好几身新衣裳,绯色的夹棉绸锻长衫很保暖,很衬人。
等她收拾妥帖,早饭摆到了桌上,殷荣景才放下书籍,陪她一起吃饭。
桃枝跟小兰不时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笑意,好像他们昨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秋如烟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的腿,“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早上还有卤肘子吃?”
殷荣景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肘子,眼底闪过一丝锐色。
“是柳姨娘的院子里送来的,说是容华喜欢吃,里面有股中药味,我不喜欢吃。”
秋如烟凑近闻了闻,的确有股中药味,但这药……怎么闻着不对劲。
似乎有几味药,跟殷荣景正在吃的药性相冲。
“你在喝药,其他的药膳还是不要吃,”秋如烟夹了一块带筋的瘦肉放在嘴里,“嗯,炖得很烂,就是药味有点重。”
不对,嚼着嚼着,秋如烟猛然一顿。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让其他人出了屋子。
“柳姨娘经常送东西给你吃吗?”
“她知道我会医术,也会辨药材吗?”
“她是不是故意在试探我?”
富贵人家的后宅龌龊不堪的事她见过听过,像嫡庶之争主仆之争丫环们自荐枕席等等,她并不奇怪。
但殷荣景的腿自从废了之后,整个无双县,乃至雍州都对此猜测纷纭。
“你的腿当初中了毒,是何人指使的,你可知道?”
殷荣景的筷子一顿,神色如常道,“歹人当场暴毙,后来我们查到是土匪所为。”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脏污之事,“你别多想,柳姨娘送的东西我从来不用。”
秋如烟没有多问,但她发现这药不是寻常卤煮肉类的香料。
看来,殷府比她想象中复杂。
“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顺道给你带回来。”
府上的事她可以慢慢了解,但秋康盛那老东西,脾气可不好。
“好,让钱松跟着你。”
“一刀跟着就行,钱松还是留下来陪你。”她有很多私事要做,不方便让他知道。
穿戴整齐后,她抱着暖炉出门。
在前院遇到了柳姨娘,正扭着腰肢,得意洋洋的从薛氏的院子里出来。
“天这么冷,你要去哪,怎么只带了两个人?”
“见过柳姨娘。”秋如烟笑了笑,“出去买点料子,我想给夫君做几双袜子。”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要给殷荣景做护膝。
不知为何,她直觉殷荣景的腿,跟这位柳姨娘脱不了干系。
此人像只狡猾的狐狸,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能让殷溪宠妾灭妻多年的姨娘,不可能单纯无害。
“做袜子,难为你有心了。他的腿都那样了,估计都感觉不到冷,你费那心干什么,还不如给你缝几个护腕。”
她上下打量着秋如烟,露出腕间翠绿的镯子,以及豆蔻色的长指甲,比薛氏更像正室。
“柳姨娘这是在取笑我夫君吗?你不觉得作为长辈,说这种话太令人寒心吗。”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孩子不遇到点磕磕绊绊。”
秋如烟声音冷了几分,“既然柳姨娘是假好心,以后不要虚情假意的给我夫君送吃的了,难吃不说,还用奇奇怪怪的药材煮肉,还是留着姨娘自己吃吧。”
柳姨娘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带着探究的笑意。
“果然是个会疼人的,我是替景儿试探你呢,他运气不错,娶了个明事理的姑娘。”
说着,她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赶快出门吧,午饭时最好赶回来,老爷有话要跟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