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轰鸣声浪，火红色的保时捷911一个甩尾停在了酒吧街外面。
两人下车。
苏雨菲绕过车头，一边冲阮归辞露出个兴奋的表情，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阮归辞见状，便上前两步跟她并肩站在路口等着。
现在是初春，空气里还带着些许凉意。阮归辞出门时穿了一件黑色机车夹克，里面搭着一件高腰针织打底，外套没拉拉链，藏在外套下的一截细腰若隐若现。
苏雨菲打完电话，转头上上下下地欣赏起来。她视线扫过阮归辞那双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长筒骑士靴，向上掠过她笔直纤细的大长腿，最后停在那一截莹润白皙的皮肤上。
然后鬼使神差地用手戳了一下。
阮归辞被戳中痒痒肉，躲了一下，而后抓住苏雨菲的手，表情凶狠：“别闹！”
苏雨菲开始挣扎。
她们一个性感可爱，一个表情冷淡疏离，气质截然不同却都容貌出众，即使是在美人如云的酒吧街上，也依旧十分引人注目。
两人正笑闹着，一个穿着卫衣牛仔裤，反戴着鸭舌帽的帅哥从街道另一边穿过马路径直朝他们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苏雨菲瞧见来人，立刻松开阮归辞，小跑着迎了上去。那人先是十分自然地接过苏雨菲的随身小包，然后才抬头朝阮归辞礼貌地笑了笑。
苏雨菲毫不避讳地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人走到阮归辞面前。
“不好意思，刚刚在试音，来晚了。”他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江凛风。”
阮归辞眼神饶有兴致地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才挑眉道：“阮归辞。”
简单寒暄两句后，江凛风带着两人朝巡演场地的方向走。
那是一家叫Nex的livehouse，位置在酒吧街尽头，是一座充满金属感的独栋建筑。从进门到演出现场需要通过一段长长的通道和光线迷离的楼梯，几人刚走过楼梯拐角，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立刻如潮水般涌来。
鲜明的鼓点敲击着耳膜，绚丽夺目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闪动。演出还没开始，嗨到爆炸的氛围就已经全然拉满。
是阮归辞熟悉的氛围。
身体细胞像是一瞬间被唤醒了，让她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脑袋。
一旁的苏雨菲也兴奋起来。江凛风才刚把两人安排在舞台下方最前方的“家属位”，她就已经嚷嚷着要喝酒了。
江凛风见状立刻道：“我来安排。”
不一会儿，江凛风去而复返。阮归辞视线一转，就见他果酒啤酒气泡酒，瓶装的罐装的常温的冰镇的，装了一大筐摆在围栏前边的空地上。
放下酒时，江凛风还没说话，苏雨菲便大力朝着他胸口拍了两下，对阮归辞道：“酒管够，还想喝什么跟他说！”
阮归辞笑着点点头，拎起一瓶啤酒。
音乐声盖过了苏雨菲在耳边的叽叽喳喳，她倾身靠在围栏上。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FreeWind厂牌上次巡演的vcr，阮归辞看了一会儿，低头抿一口酒，然后又抬头。
小半瓶啤酒下肚，在周遭气氛的烘托下，穿书以来一直萦绕在阮归辞心头的隐约烦躁忽然就一扫而空，情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灯光倏然一暗。
全场一同陷入黑暗，大屏幕也变成黑色。
歌迷们也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演出要开始了。
忽然，黑色的大屏幕被血色浸染，硕大鲜红的数字出现，无声地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情不自禁地跟着开始倒数，上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将气氛无限推高。
三，二，一
一声仿佛能击穿灵魂的枪响声后，灯光聚焦在舞台上，将FreeWind现役rapper全员笼罩。
扎着脏辫的年轻小伙掐着麦爆炸开场。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巡演，台下的歌迷没想到开场就是这首刚发行就炸遍网络的FreeWind年度cypher，纷纷开始尖叫。
脏辫小伙之后，一个花臂大汉紧跟着出场，一边唱着歌词一边举起手。
「hey！put your hands up！」
歌迷们同样举起手回应着，随着音乐节奏上下挥舞。阮归辞被挤在歌迷中间，毫无违和地融入了这场演出。尽管她根本没听过这首歌。
场子顺顺利利地被热了起来，室内气温也逐渐升高。
阮归辞被裹挟在热闹的人群里，表情有些恍惚。
上辈子她出道不久，在刚刚小有名气的时候办了第一场专场巡演，那时候一场演出只卖600张票，人不多，但好在都是真爱粉，现场气氛也像此刻一样热烈。
再后来，她跟公司有了矛盾，被冷落，被雪藏，此后五六年间除了跑一跑拼盘商演之外再也无人问津。直到后来，昔日好友参加一档音综，邀请她作为助阵嘉宾共同参演，她才重新走到台前有了翻红的机会，成为业内公认的知名女rapper并凭借多年的积淀跻身最顶尖的那批制作人之一。
只是造化弄人，她才刚火了没两年，就被一本狗血言情小说带到了这里。
倒霉吗？
也不算倒霉。
阮归辞叹了口气，转头瞥了一眼身旁摇头晃脑的苏雨菲。
不就是从头再来吗？
至少这辈子，她的贵人运一开始就很不错。
-
“在想什么？”
察觉到阮归辞的视线，苏雨菲看了过来。
尽管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一向细腻。阮归辞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慨然，被她清清楚楚地捕捉。
是因为阮家吗？
毕竟接下来，阿辞可就要自立门户了。
苏雨菲微微皱眉，随即甩了甩脑袋，踮脚攀住了阮归辞的肩膀。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啦，嗨起来呀！”她凑到阮归辞耳边大声道，“快快，这个野迪必须蹦起来！”
阮归辞无奈地笑了笑，张嘴正想说点什么，苏雨菲早已经转头又蹦又跳了。于是她索性也不说了，重新将精神投注到眼前的演出上。
来都来了，先疯了再说。
嗨过三巡，演出已经进行到中后场。激烈的音乐声忽然舒缓下来，而后换成了画风迥异的搞怪bgm。
阮归辞诧异抬头。眼见FW厂牌的几个rapper全员出现在台上，立刻就意识到是整活互动环节来了。
一个绑着灰色发带的蓝发rapper拿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阮归辞记得这个人。
这个人的ID叫ppcat，长相很显嫩，看上去像是邻家的高中生弟弟，唱的却是全场最炸场的硬核说唱——
腔调激烈歌词激进，伴随着强劲的鼓点语速也快到了极致，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且没有任何吞字和失误。
很厉害。
阮归辞当时就在心底给出了评价。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快嘴现场了。
此时此刻，舞台上的ppcat也正看着阮归辞。
“这位酷酷的歌迷小姐姐，该你点歌啦。”说完，他往前蹲下，将麦克风递到阮归辞嘴边，“接下来你想听哪首歌呢？”
阮归辞没想到互动环节会抽到自己，愣了一下后脱口道：“呃，我不是歌迷。”
ppcat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表情，“啊，没事，来了就是朋友哈哈哈。那这位朋友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阮归辞也没想到ppcat居然这么执着地要和自己互动，她本想将麦克风推给身边其他真正的歌迷，但一抬头却瞥见了调音台上深藏功与名的DJ江凛风——别人不怎么清楚，但托苏雨菲的福，江凛风是这个厂牌幕后老板的事情她可是清清楚楚。
于是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那就刚刚你唱的那首吧。”阮归辞歪头一笑，“我不记得歌名了，但是我记得是这么唱的——”
她大大方方凑到ppcat话筒前，把ppcat那首歌里极其抓耳的hook唱了出来，绝对的音感让她无须回忆思考就能唱得分毫不差，丝滑的转音和极具穿透力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现场忽然陷入一阵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尖叫。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自称不是歌迷的路人竟然随随便便就开口跪了。
苏雨菲惊愕地转头看向阮归辞，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而舞台上，ppcat更是把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台下不知是谁起了头，歌迷们竟然纷纷要求阮归辞上去来一个。Ppcat回头瞥了一眼江凛风，江凛风没说话，但音乐却重新切到了ppcat的刚唱完的那首歌。
巡演上一首歌唱两遍，听起来实在是奇怪，但现场却似乎并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喧闹声、起哄声、音乐声齐齐将阮归辞淹没，这一刻她忽然心潮起伏，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拿起话筒走上舞台。也许是酒精上头，也许是气氛到位，但绝不是几分钟前唱出那段hook时想引人注目的刻意卖弄。
于是两秒钟之后，阮归辞脱掉外套，双臂一撑翻出围栏，走上舞台。
现场再次尖叫起来，后排甚至有观众大哥发出一声响亮的弹舌音，引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江凛风重新切了前奏，ppcat一边笑着一边将另一只麦克风递给阮归辞，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尽管或许ppcat并无此意，但这一眼仿佛就是开战的讯号。在ppcat唱完第一个小节后，阮归辞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歌词，面不改色地接了下去。
第二个小节依旧是一段激烈的快嘴。
ppcat只是试探性地让了麦，但也做好了如果阮归辞接不下去他就立刻救场的准备。然而阮归辞却一秒都没犹豫地完整唱了下去。
短暂的惊愕过后，ppcat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兴奋，甚至在阮归辞唱完第二个小节后，没有按照原本的歌词继续往下唱，而是顺势来了一段全新的freestyle，而阮归辞唱完hook之后，竟然也能顺着接下来一段freestyle！
台下歌迷再次沸腾起来。
或许一开始让阮归辞上台多少有点起哄的成分在，但现在两人的合作竟然焕发出了新的闪光点，歌迷们的尖叫就更加阻拦不住了。
而直到整首歌表演结束，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Ppcat兴奋得满脸通红，本来还想拉着阮归辞再聊会儿天，阮归辞已经把话筒塞回他手里，示意他不要耽误时间，让别的正经歌迷继续点歌，而后长腿一迈跳下了舞台。
互动环节只好继续。
观众席上，阮归辞之前站的位置已经不知不觉被其他观众挤占了。她偏头看了一眼被人群推挤到苏雨菲身边那个穿着白色T恤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微微喘息着道：“劳驾，麻烦让让。”
男人顿了一下，随即后撤两步给她留出位置，站定时，习惯性地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
阮归辞倒是没注意到他略显奇怪的动作，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翻过围栏。只是现场的空间实在是局促，任凭阮归辞那双腿有多长，在翻过围栏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男人。
“呃，对不起对不起！”阮归辞立刻道歉，“对不起啊，踢到你了，没事吧？”
“没事。”
略带沙哑的声音落入耳中，像极轻的羽毛扫过耳廓。阮归辞没忍住抬头，却只能看到他被口罩遮住的不完整侧脸。
他没跟着人群挥手，也没跟唱，在燃炸天的演出现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既不狂热，也不放纵，与这种声浪热烈得能掀翻房顶的场合格格不入。
但这种游离在外的气质又意外地吸引人。
阮归辞看着他，不禁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男人忽然轻声咳嗽了一下，提醒道：“那个……你的手机好像在响。”
他声音很轻，但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却又格外清晰。
阮归辞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然而刚接通，她视线扫向屏幕，才发现来电显示的是阮棠的号码。阮归辞眉心一皱，直觉心里烦躁，于是不等对面阮棠说话，就径直掐断了通话。
他身旁的年轻男人瞥见她冷淡里带着烦躁的脸色，心里绷紧了一瞬，而后悄悄将方才不小心看到那一截如玉的莹白腰身赶出脑海。
嗯，这个女人好像不太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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