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刷一下拉下脸来,“江晓晨,我应当告知过你我有喜欢的人。”
“可是你昨日说过,你喜欢他是你自己的事情,那么我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江晓晨面色冷静,看不出什么波动,不过往日翘着的嘴角此刻下撇如同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脸显出不容驳斥的意味。
“在我亲眼见过你的心上人前,我不相信。”
他还带着昨日宿醉的头疼,在渔人那边讨教到的知识点还在脑海中徘徊,连带着那海浪拍击在礁石上带起的轰鸣声。
瞧着少女沉着脸不让他靠近,他心里的恼意不由更重了几分。
他手下用的力气多了几分,轻轻一拉,便使得本就站在马车边上有些不稳的人儿被迫扶住了他的肩侧保持平衡。
又因着她站在马车上比他高上一截,他垂首便刚好到她腰腹的位置。
江晓晨低眉,用细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衣裳,两手勾着两边的木栏,半圈着她的腰肢,堵住她向外走的路,又抬眼用一双隐含着泪光的眸小心看她,唇因着紧张有些发白。
平日里洋溢着笑意的清朗模样如今仰着脸看人,平添几分说不清的味道。
不是平常女子垂泪时令人怜惜的可怜,倒像是总是高昂着脖颈的天鹅,突然对你的俯首称臣的感觉。
“昨日你叫我回房间去休息,可那渔人却偏偏要叫我去喝酒,我推辞不过,直到天明他才让我回来。”
少年漆黑的发随着他倾身的动作,被这秋风吹着,眷念地同她披在身后的发纠缠在一起,连带着他的话,都充满着黏糊的缠绵可怜味道。
“安安,你疼疼我,好不好。”
她理应顺着搭在他肩上的手大力推开他,好叫两人的距离拉远,又或者狠狠地呵斥他,让他认清两人的关系。
若是他非要故意如同那街头碰瓷的人一般赖上她,她估计都能狠心将他拦着她的手扯下,可偏偏他这样软着声音唤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将一张漂亮脸的优势利用得淋漓尽致。
明明在这里强迫着,拦住她去路的人是他,却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好叫她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你……何欣他们怎么比我们还早走?”
沉默片刻,尧安见他实在固执,放软声音换了个话题。
“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那商人比较着急吧。”
江晓晨眨眼,见她软化了态度,才重新展开笑颜,将手里的东西给她。
“安安,这里距离遵滨镇很远。路上舟车忙碌,这几颗药丸你拿着,偶尔拿出来闻一下,坐马车不会那么不舒服。”
尧安有些许复杂。
两人从遵滨镇去耀城时,这古代的马车她虽已是坐了许多次,但因着马车远不如现代的车坐着舒适,她每每坐完都会有些不舒服。
那日只坐了一天马车稍微好点,不过下来也因着不太舒服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一碗银耳,没想到却被他注意到了。
这药丸算不得名贵,因着这村里物价不高也值不上几个钱,可难得的是他的一片心。
沉默了片刻,尧安垂下眼睫,挡住其中的复杂情绪,轻轻拂开他的手,“谢谢好意,但不用了。”
她打定主意今后不再受他的好,后退一步干脆地坐进了马车内。
少年的情爱来得快,可最终都会屈服于现实,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家里人给他定下门亲事,他便会换个人来喜欢。
可想到他若是不喜欢她,要跟别人在一起,尧安又有几分难受。
不过像江晓晨这般优秀,相貌品质皆是上佳,还喜欢自己的人,有那么几分占有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安慰了自己一番,在马车内坐了一会儿却不见少年上来,尧安刚要起身出去看看,忽地听见车夫一声喊。
“有人晕倒了!”
她掀开帘子,正巧瞧见人在她面前倒下,下意识扶了一把,却正好让人摔进怀里。
少年带着热度的身躯一下砸进身前,让人有些发懵。
还没等她将人扶好,渔人刷地从一旁冒出,帮着她将人带着到车上躺着,随后下马车去唤大夫来。
尧安本想跟着人下去,却被躺着的人拉住了衣摆。
她偏头瞧人,看见少年唇色发白,刚刚摔下去时应是磕到了什么,额角泛红带着点青紫,双眼紧闭似是陷入昏迷。
不经有些怀疑,哪有人一转头就能昏倒的,还时机这么巧。况且两人之前也是经历过生死逃亡,她对少年的体质还是有着几分了解,不太可能如此简单就昏迷。
没一会儿渔人就带着大夫上了马车,四个人挤在马车内很是拥挤,衣袖还被拉扯着,尧安有些无奈,只让渔人先下去等待一下。
本以为大夫还是之前望闻问切那一套,却不料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布袋,摊开一排用布包着的银针,扶着江晓晨起来便要脱他衣服施针。
他的动作毫不掩饰,很快便将他的外衣脱下,完全没有顾及她一个女生在场。
尧安连忙使劲掰开江晓晨扯着自己的手,正巧他手劲松开,便趁机从另一边下了马车去。
偏头撩下门帘之际,她看见那刚刚在火上炙烤,消过毒的长针,闪着银光朝人背后扎下。
少年的身材紧实,不像同年龄的书生那般清瘦,小麦色的肤色配上隐隐的肌肉线条,虽上面有些许才刚结痂的伤疤,却不影响美感,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也因着他肤色深,更显得那银针格外明显。
看着就疼。
尧安不懂医理,却跟每一个孩子一样,从小就怕打针吃药。
童年的阴影浮上心头,她打了个哆嗦,扇扇风试图吹去脸颊泛上的红,走远了几步,倒也没再怀疑江晓晨昏迷的真实性。
倒是忽然想起少年刚刚说的,渔人灌他酒的事,看向另一边站着的面色焦急,捏着手的渔人不由多了点埋怨。
幸而在她放下门帘的动作快,眼神也没敢多看,没能瞧见那马车内,银针方向一转,又放回了装着银针的布兜里。
“哼,好小子,居然叫我来帮你装病。”
大夫一面将刚拿出的东西重新收回包里,一面将一袋药丸拿出。
“这个,吃了之后会让人表面上看起来身体虚弱,短期内对身体无碍,你掂量着吃。”
见人打开袋子便毫不犹豫地吃了一颗,手指沾上额角,蹭上一点胭脂的红紫色彩,江晓晨毫不在意,又从袖间摸出一盒脂粉,对着车上贴着的铜镜擦拭了一番伤口,让受伤的痕迹显得更加真实。
大夫见状,又是“啧啧”两声,感叹一番现在年轻人为了追到对象真是不择手段,连示弱都用起来了。
“东西晚点会有人给你。”江晓晨将衣裳穿上,想了一下又将外衣放在一边,转头对大夫说。
他昨日陪着渔人喝酒,自然不可能只干了喝酒这一件事,还顺带去深山里采了一味珍贵的药材,以此来请大夫帮忙。
本来是不太想用苦肉计这一套,容易穿帮,可看着尧安连他撒娇都不理会,只能出此下策。
“知道了。”大夫略一点头,收拾东西下了马车,又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
“他前几日发热身体才稍稍好转,昨夜又熬夜吹风,加上一些陈年旧伤所以才会晕倒,此后几天可能还会有些虚弱,不过已无大碍。”
一本正经地说些胡话,大夫几十年没干过这种事,说完有些臊脸地扯了扯胡子。
“好的,谢谢大夫。”尧安从钱袋里掏出些看诊费递到大夫手里。
“小姐,日头不早了,该走了。”
前面的车夫受了一番惊吓,差点以为今天自己拉的客人就要命丧当场,此刻见时间已过大半,连忙招呼着人走,免得后面又出现其他的意外。
尧安点头,提着裙摆上了马车,还没坐下,马夫就被渔人低声示意,催促着一扬马鞭,驱使马儿向前奔去。
马车里只有后排有位置,江晓晨一个人就占了大半。
马车开始移动,尧安被惯性带着向前一扑,一手撑在车上才没跌到人身上。
少年的呼吸浅浅,呼出的气将她垂下的发微微吹起,纤长的睫毛卷翘,明明是男子,可安静下来的样子却跟童话故事里面需要人亲吻才能幽幽转醒的睡美人一般。
尧安一怔,居然有些想要就着这个姿势亲下去试试,反正江晓晨本就喜欢她,就算自己趁着他昏迷做了什么事,恐怕他醒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要说,恐怕也是嚷着叫她负责这样的话。
此刻他的面色并不好,以前刷帖子时总听闻接吻会让人肾上激素飙升,可能会因着缺氧、心脏加速等原因让人气色变好,若是自己就这样亲下去,又是否会让他惨白如纸的脸变得红润。
想着,尧安不禁舔了舔唇,感受着唇间的干,才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
而底下平躺着的少年,才伴着压在上面的人离开而松了一口气,红了耳朵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