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珝坐在前院的岩石上,下巴抵在膝间,拿了根木枝戳泥巴玩。
“他们在聊什么?”
沫沫坐在长廊沿边,两腿荡了荡,“不知道。”
“除了讨论你的事,还能是什么事。”姜修抱臂背靠沫沫身旁的柱子。
“我有什么事好讨论的。”白珝对着泥巴搅了搅。
“你?你的事那可就多了。例如什么时候嫁、嫁妆出多少、聘礼给多少、婚宴在哪办、是嫁过去,还是他做个上门女婿。”
姜修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说到这句时,两指搓了搓下颚,嘀咕一声。
“他似乎更愿意自己过来。”
不然怎么当时把暗护都都要交给一个初见的破小孩子敬。姜修当时还不解,现在是明白了,某人早有打算,什么都不要,只带聘礼填满文心道。
白珝仰头问:“嗯?你说什么?”
姜修扬手,“没什么没什么。”
沫沫侧首看了他一眼,对白珝道:“他说栾熠要嫁过来。”
姜修纠正道:“那叫娶!”
“哦,他说要你把栾熠娶过来。”
姜修:“......”
行吧,说不通,娶......就娶吧。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我要继续说了。”姜修道。
沫沫点头同意,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看嫁过来后,以后要怎么过,怎么规划,做个什么小生意,要几个娃,瞒着天尊生娃不报备,后果是什么,又准备在人间待多久?你看全是问题,这么多的问题要解决,你还说你没什么事,你不止事多,生了娃你还会摊上事。”
姜修咬后槽牙,语气恐吓。
天尊那位爷会允许他们待在人间逍遥快活?怕是不会,他肯定要给这两位的娃小小年纪就安排个不得了的职位,然后自己好脱手逍遥快活。
沫沫横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抓师姐上去挨板子?”
姜修头后躲,“我可不敢,我还不得被里面那位撕了。”
殿中......
栾熠见玄平摆放在棋罐边的茶杯空了,伸手去拿起茶壶为他添了杯。
玄平看了那杯水一眼。
他真是何德何能让位上神给自己添茶。
沉默会又想起,他怎么感觉他现在就像个要嫁女儿的老父亲,有点被女婿讨好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他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望着栾熠,架子也端了起来,说:“你有记忆这事珝珝知道吗?”
栾熠为他再添一杯,没有回话。
玄平手边那杯茶又满了,他看着面上还没平静的波纹,说:“也是,她那么机灵,怎么可能不知道。”
栾熠道:“珝珝说我们是刚认识。”
“刚认识?你们两个又在玩些什么东西?算了算了搞不懂你们。”
玄平思考会又道:“重新认识也没什么不好,重新认识吧重新认识吧。”
他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望着水面自己的倒映若有所思,道:“她在等你告诉她,你不说她也不会问,这事,挑个好时候还是要与她说的。”
栾熠:“会的。”
两人沉默良久。
玄平说道:“行了,这局棋不必再让了。”
他收起棋子,低眸说道:“当年,文心道没有背叛过琼芳国。”
栾熠帮他收棋的手僵住。
“我后来才知道,雪主给我们递了无数封支援信。”玄平摇头道:“我们一封都没有收到。”
若是那时文心道及时赶到,琼芳国会不会有挽回的余地,雪主不会惨死殿中。
“嗯。”栾熠继续收子的动作,脸上没有表情,“过去的事,师父不必再提。”
“有些事还是要说的,当时文心道被苍梧山频繁骚扰,大小事务也有不少,谢延给我来信,让我封山,当时太乱了,所以......我封了山。但是,守门的弟子还在,却没收到过雪主的书信。”
栾熠:"琼芳国被算计,文心道自然也会被他们盯上,都处在水深火热中,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不必久记于心。"
玄平摇头说道:“牵扯还是有的,说起来,我之前救过戏左文一命。”
那时,他派沫沫那些弟子去琼芳国突破瓶颈,那就成了最后一次去往琼芳国修炼,再后来就封了山。就是在封山前他意外见到当时的絮宗山掌门戏左文被追杀。
同为修仙派,他就出手搭救了,戏左文拽着他说苍梧山姚淮苍就是个小人,背叛了絮宗山的约定。
玄平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要尽快赶回,阻止苍梧山来犯,就没细想,再后来他就收到谢延封山的信。
他这个知己,也是在这封信后没了音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从前都是谢延来找他,二人再一起外出游历十天半月,自那之后再没来过。
琼芳亡国那日,不知是谁在山脚的岩石下塞了张纸条,但等他们赶到时为时已晚,琼芳已经沦陷,死伤无数,这时他才知道苍梧山与琼芳国联手,而絮宗山与巫国联了手。
他当时甚至有想过,若是他没有救戏左文,又或者他没有封山,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琼芳国成了三方撕扯的肉,文心道却莫名逃过了一劫。
栾熠道:“一些事,三百年也该过去了。”
“太子殿下......”
“不必这么叫我,那只是我在人间不得不经历的一道劫,这劫我没渡过,却没死在人间,她替我挡下了最开始的那批怨灵......”
栾熠止了话,没再往下说。
玄平为他续了杯茶,作为这话题的句点,也作为对于从前的歉意。
“近日絮宗山持续不断扰乱与文心道交好的各镇,你们来时可有遇见可疑之人?”
“未曾。有关絮宗山一事,师父可以与珝珝商议,不要总是避开她,她会胡思乱想。”
玄平道:“我知道了。”
原来栾熠早就知道他让白珝嫁过去,弃了修仙道是为了保护她,可他对外做得出来的却是白珝从来都不受宠爱,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逃过当时文心道被人紧盯的眼,却不曾想这后来也成了众人,一人一句刺向她的一把无形的刀。
“话说师姐。”沫沫想起来刚刚与阿齐师弟的交谈。
“怎么了?”
“我刚遇见了阿齐师弟,他说来找师父是为絮宗山一事。”
“他们?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是不是之前想来文心道夺笔,之后九凝山灵力波动又赶去了九凝山?”
“有可能。”沫沫认可点头。
“白珝!滚进来!”玄平开嗓一喊。
沫沫一脸同情看着白珝,“完了,听着语气,你是不是哪惹到师父了?还是没谈拢?”
白珝张嘴准备说不知道,下一刻暴躁的声就喊上了沫沫的名字。
几人提心吊胆走了进去。
白珝瞄了眼栾熠,又小心问玄平,“什么,什么事啊?”
玄平拍拍桌,“滚过来为师和你商议事。”
“沫沫,你去叫阿齐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沫沫听到这句立马扭头往外走了,防止战火波及到她。
栾熠也起身对姜修说:“你和我出来。”
殿中就只剩下白珝和玄平了,她畏手畏脚走过去,“怎、怎么了?”
玄平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坐在栾熠方才坐的位置上。
“你们来时可遇见絮宗山的人?”
白珝:“没有,不过在九凝山倒是遇见了。”
她从怀中拿出笔,放在桌面上,看了眼后推向玄平。
“师父,这笔还是收好吧,它是九凝山的命脉,各派都想夺走,这等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实在是不妥。”
玄平望着面前的笔,出了会神,说道:“我知道是九凝山的。”
白珝:“师父知道为什么还要给我。”
各派对文心道的打压,百年来从未少过,这支笔是他一点点查出来的,查到了九凝山,看见了那木碑,也看见了圆盘,幻景。
他把笔相赠与白珝,她没有灵器能驱使,这支笔可以汇聚灵力,给她再适合不过,还有就是,她离开文心道,也能将笔一起带走,不会成为众派盯上的人,只是没想到,消息透露的这么快。
玄平拿起笔,指腹摸搓了搓黑玉上不平的花纹。
递回给白珝,“它认了你为主,你就收好吧。”
白珝迟疑。
“没什么好犹豫的,在我这里它起不到作用,只能躺在盒子里,说不定还会被那些门派偷了去。”
玄平塞回她手上。
“师父知道九凝山?”
“是,偶然发现的。”
他也确实是没想到,这支笔也认了白珝为主,但这样也挺好。
姜修跟着栾熠走回院子里。
“什么事?你们没谈拢?”
栾熠望着远方山崖出神,崖的山顶远远能望见一颗生长茂盛的歪脖子树,叶枝摇摆时,能若隐若现看到藏在树后,与树同色的竹屋。
姜修见他不说话,以为伤心了,安慰道:“没事,她师父现在不同意,以后慢慢再讨好,答应只是早晚的事,你别太伤......”
“他答应了。”栾熠截话道。
“那你一脸惆怅把我喊出来干嘛呢?”
“你回东朝,把我所有有的东西都拿来,做聘礼。”
姜修:“......”
对不起,是他想多了。
这位爷哪里惆怅了?分明是在认真思考,在脑子里面清点自己的所有家当。
“你把所有东西拿来,你可就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
“嗯。”
“你去乞讨?”
“我就不能来这?”
“......”
可以......
“师父!人带来啦!”沫沫在长廊就开始喊起。
“滚进来!”玄平吼了句。
阿齐一把将人甩在玄平面前,“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人扫了眼殿中的人,最后视线定在了白珝手中的笔上,随后道。
“没什么好说的,絮宗山和其他门派目的一样,要那支笔。”
“想修仙想疯魔了吧,也不见你们门派有一个成了神的。”
玄平冷嘲一声。
“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们老祖宗一命,你们就是这么报恩的?”
玄平掐住他的脖颈,指骨一点点用力,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