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珝默默无声站在大殿一旁。
洪诏与小依被打的浑身鲜血,供出了不少同伙,全是巫国人,统一口径全部指认了白珝。
白珝看起来就像一个间谍头,操控所有一切整合所有信息。
她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静静望着栾熠微微一笑:“那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雪主道:“把她给我压下去。”
栾熠:“别动她。”
雪主:“压下去!”
栾熠上前将白珝拽到怀中,紧捂:“谁都不能碰她。”
“太子殿下。”侍卫犹豫上前。
“滚!”
白珝仰头道:“又不是去死,去蹲个牢,待两天我就出来了。”
栾熠有意为她洗清罪证,但这罪耗时耗力耗人,他已经几夜未眠了。
就算有她没通敌的证据摆在眼前,就算大家心如明镜她没理由那么做,也没必要那么做,想冤枉你的人还是会冤枉你。
“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们不在乎。”白珝抱着他的腰,把自己头埋在他的胸前:“好几日没合眼,该休息了。”
栾熠将她搂得很紧,恨不得揉到身体里,他的外衣将她包裹,在外看不到一根白珝的发丝。
白珝拍拍他的背,松开他。对他一笑跟着侍卫去,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被拽住。
雪主沉声道:“你要想她活着,现在就不要拦她。”
“珝珝。”
她回头看向栾熠,他的双眸似被一层薄墨染上,见不到一抹光亮,眉头微皱,尽是忧虑与不舍,又好似有种他被白珝弃下的委屈。
白珝抿唇一笑,踮起脚费力地仰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道:“别担心。”
离开时没有再看他,她被侍卫压进牢中,待遇算是牢里不错的了,至少是个单人间。
牢中哭喊声不断,白珝缩靠在墙的一角,头埋在膝间,耳边有不少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泼水声。
巫国人被一个个拖进牢中审问,殴打酷刑,晕了再一盆冷水浇醒。
忽然有人看到了白珝,趴到牢门上,铁链撞得铁门“哐哐”响。
白珝被吓得一抖,抬头看去,那人满脸鲜血,往牢里伸了只手,挥动指她骂。
“明明都是听你指示的!为什么不打她!打死她你们能知道的不是更多嘛!”
侍卫拨开他死抱住铁门的手。
那人满脸狰狞,抱得愈发紧,架势恨不得冲进牢里掐死白珝。
“我就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内鬼!你们为什么不去审她!她是巫国人!什么都是她的注意,抓我做什么,我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还有还有那个脂粉铺的洪诏!他们就是一伙的!”
白珝抱着自己往墙角又缩了缩。
那人的娘子也挣脱了侍卫的钳制,一把推开抓住她夫郎的侍卫,扑到门上。
“都是你!你个妖妃,现在的琼芳雪细如雨,你们这些修仙的人,非要跑来琼芳吸了它的灵气。从你来之后这个国就没有安稳过!现在又整出你是叛徒一事!早就看出来了,红颜祸水!这国早晚因为你完蛋!”
这娘子是琼芳国人,白珝当时还因为她家走了水,给了她银子吃食衣裳。
白珝望了她一眼,沉默的缩成一团,低下头埋回膝间。
牢中不少哀怨怒骂声,伴随惨叫阵阵不断闯进她的耳中,就连夜里奄奄一息时也不忘骂她。
白珝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是单独一间了,不然恐怕还没到上断头台那天她就会死在牢中。
在这样源源不断的恨怨种,她开始害怕了,几日下来,连食物水都不敢碰一下,开始两天栾熠会来为她送些吃食,陪她坐一会,但这三日他是一次都没来了。
白珝侧卧在阴冷的地面上,头发乱遭披挡在眼前,铁栏下摆着一碗米粥,一块馒头,不知是这样侧视的原因还是饿到视线涣散,她觉得馒头上沾上了一层灰,就像掉到过地上再摆在她面前。
脑袋靠着冰冷的地面,昏昏沉沉,呼吸重了不少,她闭上眼不再去看。
“我要珝珝。”
大殿之中,栾熠顽固不肯松嘴。
在这互吵了几日,雪主也已没了脾气,他拿着栾熠找来的证据走来,交回他的手上,好声好气说道。
“白珝说的没有错,你的这些东西,写的再明白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在乎?悠悠众口是几张纸堵的上的吗?”
国师亦是负手而来:“琼芳国,国外城难守,国内民难安。”
栾熠看着手中为白珝找来的证据,她的清白就握在他的手中,可是它们一点用都没有,巫国大肆来犯琼芳各城,国内军心已散,民心已乱,这些所有的错全被堆到了白珝头上。
雪主叹气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个太子你不做了。”
栾熠抬起了头,望向雪主,像是自己寻不到答案,想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两全之法又在哪里。
眼前已是一片迷茫,黑不透光,找不到路。
雪主无奈摇摇头道:“你为这个想法动摇过。栾熠,这个太子你不做了,你拿什么护她?你无权无势一无所有,你拿什么保她。”
国师手覆上他的肩,道:“太子殿下,这个答案,我们等你来给。明日要给答案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栾熠独立在大殿中,望着手里的证据出神,纸被捏得愈发的皱,许久后,泛白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像是下了个不得已又无能为力的决定。
第二日,街上已是闹翻了天。
白珝被侍卫摇醒,头脑昏沉,双手系上铁链,拉到街上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的不受待见,骂声像巨浪,打在她身上,疼到麻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琼芳的绵绵大雪小如雨点,还没落地就已经快化了,舒适宜人的温度变得渐寒。
视线被几缕发丝阻挡,她仰起头来,一片散发着微微腐臭味的绿叶菜扇在了她的左脸,这一扇反倒把挡事的发丝吹开,视野开阔。
天空飘落的雪,挂了几片在她睫毛上,没走几步远它就化成了水,白珝觉得睫毛重了就眨了下眼,雪如泪般滴下。
与周围的狂躁喧闹不同,她的内心就好似滴下的水,落在地面溅不起太高的水花,快速变得平静。
能和栾熠走到这一步,哪怕仅有一年,他们相爱过,她知道他的心,对白珝来说,好像就够了。他们会再见的,只是他还愿不愿意再记起她,喜欢她,白珝不知道。
这一年,她就像是做了个小偷,偷了他的一年,又像是个骗子,骗了他的心思。
她与那些做实罪名的巫国人一同,跪在了断头台前,没有人护她,都在辱骂她。白珝两手被锁在身后,腰背绷直,低头望着地上发黑的血迹发呆,她跪的地方死了不少的人,颜色发黑又覆上一层艳色,又再次发黑,层层叠上。
一袭淡色的紫衣摆走在她前面停下,白珝顺着仰首看去,栾熠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我挺好的。”白珝眼角上翘笑眯眯对他道。
“嗯。”
栾熠只是从鼻间淡淡哼出一声。
若不是心如水隔绝了周围的吵闹声,白珝恐怕都会错过这声。
他应了一声后,转身正要离开。
白珝喊住他:“栾熠。”她声音也轻,只有二人能听见。
见他停下后继续道:“你还会不会喜欢上我。”
栾熠没有回话,白珝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下辈子。”
白珝改了自己的天书劫,她现在是自渡劫,失去天书的庇护,渡劫失败便回不了天界。
这劫要怎么过,会不会死于他人之手她就归不去天了,永远死在人间。
栾熠也平淡地回:“下一世的事,或许下一世有缘才知。”
“那我们有缘吗?”白珝追问道:“会有缘吗?”
这话问他也问白珝自己。
“我不知。”
白珝眼皮不可控的微抖,酸楚一笑:“那能不能,你来动手。”
此话一落,栾熠的衣摆虚震,他声音故意压得低又冷,却还是跟出了一丝颤:“你不觉得太残忍了点吗?”
白珝笑道说:“我不会。”
栾熠忽地转身蹲了下来,掐住白珝的双颊,手指用力又颤抖。
他历喝一句:“我是说对我!”
白珝怔住,与他对视,那双眼中没了柔情全是无处宣泄压制着的怒火。
正欲开口,栾熠手腕用力把她推到在地,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布防图甩在白珝的脸上。
咬着后槽牙,声音从齿间挤出:“他们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可以这么对我!耍我好玩是吗!”
白珝看着地上展开的布防图,通往坟山的门画了一个红色的圈,圈上的一道叉下笔深重,颜色鲜红,扎着她的眼。
栾熠低眸凝视她,周身如玄冰般寒。
“我对你不够好吗?让你可以利用我,接近我,去卖了南城。那夜你来送汤我就在想,南城遇到危难一事无人知晓,怎么你推门而入,开口就是南城呢?看到布防图也那么自然,让我降低防守也那么自然!”
他蹲下身,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注视着自己。
栾熠手指都在颤抖,这么细的脖颈,轻轻一用力......就能断了。
她的眼神就好像一只幼小的喜鹊,明明她渴望的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的眸,想拨开迷雾看个清楚。
白珝被迫伸直脖颈,栾熠指腹搓磨她的脉搏处,视线如獠牙的野兽打量他的猎物从哪下口最为美味。
白珝第一次见这样的栾熠,心底攀上一抹畏惧,渗得浑身寒凉,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栾......”,熠还未说出口,就被栾熠指上用力,被迫咽下。
他逃避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指上力也像泄了气般松了,喉咙干哑声音冰冷道:“别喊我的名字。”
栾熠慢慢松开了她,转身离去,没再看她一眼,下了道不容反驳的指意:“太子妃与巫国一事关系密切,暂杀不得,终身......打入冷宫,禁足。”
白珝知道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可心还是被狠狠剜了一道,泪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这一场雪,只陷入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