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被意书打翻的鸡汤大部分都泼在了地上,此时正滋滋往上冒着泡沫,腐蚀了一大片砖石地。
这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毒鸡汤了,意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方负雪伸出手,示意属下们收起武器:“约个时间,我去见你们殿下。如若有事与我正常联络即刻,不必这样试探。我同公主殿下的交情,两边的属下都有目共睹,殿下还是这般多疑和锋锐,恐怕不利于我们日后的合作。”
碧泉领命而去,倏忽一声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方负雪整了整衣领,回头看了意书一眼。又看了眼已经把鸡汤灌进肚子里的几个嘴馋的侍卫:“其他人端来的鸡汤应该无事,你们不必慌张。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去找南宫大夫看看。”
南宫大夫满嘴都是鸡汤的油,听见这话马上擦了擦嘴:“是,殿下。”
方负雪飞快地点点头,而后疾步向楼上走去,意书和南宫芍面面相觑。这家客栈的老板和其他伙计跪了一地,各个身子发抖,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意书不敢做主,最后只好是南宫芍道:“都起来吧,这有不怪你们。好好服侍我们家那位大人,嘴巴都严一点,不要乱说。”
他平日里待人温和,脾气又好,这话说得也没啥威慑力。意书总觉得这个警醒不够,在他说完后开口道:“听见没有,嘴巴都给我注意着,要是走漏一点风声,我亲自扒了你们的皮,用烫水浇你们的脑袋!”
老板娘第一个连声称不敢不敢,意书这才哼了口气,从衣兜里拿出来一整锭银子,手哆哆嗦嗦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塞给了那老板娘:“这是赏钱,要是做得好,以后还有赏。”
她又打了个伶俐的响指:“这屋内损坏的东西,全记我的账上。”
店家一听这话,又得了银子,喜不自胜。跪在地上磕头发誓,说绝对照顾好几位大人。有个侍从头子上前把他们虚虚一扶,他们这才起来。老板娘连忙招呼着人清理地上的鸡汤还有砸烂的桌子椅子,突发的闹剧这才草草收场。
意书给了南宫芍一个手势,后者会意地点点头,二人走出客栈,循着碧云洲河岸找了个偏僻地方,看着像是在散步,实则是来讨论刚才的事情。
“这事二哥哥肯定去单刀赴会,”南宫芍语气肯定道,“我们得偷偷跟着他。话说回来,碧云洲还有另外一位皇子不成?”
他不等意书答话,便自顾自推测了下去:“太子殿下不可能这么粗鲁。如果是三哥四哥两个双胞胎也不可能,五皇子是个病秧子,六公主最讨厌到处乱跑……”
意书在一旁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碧云洲的另外一位“殿下”同他们的国土毫无关系,而且……而且当朝皇子私通敌国公主,可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往外讲的事情。
她又想起书中南宫芍的结局。方负雪起兵造反后不久便被人暗算患了重病,下属去求南宫芍医治,南宫芍将自己的昔日好友医治好后便挥剑自刎。
意书抿唇不言,等着南宫芍自己嘀嘀咕咕了一大串后,才开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江湖上的暗号?”
她成功给南宫芍出了个难题。世家少爷少有出去乱跑的机会,一听意书说有可能是江湖暗语,南宫芍激动得不行,用柳枝沾水在石砖上写写画画,想拆开比划搞清楚那个“殿下”到底是谁。
“兴许是哪个门派的大小姐!”南宫芍嚷道,又转过头来问意书,“你说有没有可能娶到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姑娘?”
意书心说你居然考虑自己能不能娶媳妇,我要是你我先考虑自己怎么活到寿终正寝。你能活多久全看你的同窗好友齐王殿下造不造反。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找了个野心家男朋友。方负雪在军中主持纪律时无人不敬畏,打退莽西十万大军后,莽西人吓唬小孩子都是“再出去乱跑就被齐王抓走炖汤喝”,然后她居然和这样一个男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甚至还没有你侬我侬,方负雪在恋爱关系里居然很容易害羞,而且有点胆小,一直不敢向前一步。
她同南宫芍讨论得热火朝天,主要是南宫芍在乱讲,意书在旁边说对对对。过不一会两人便索然无味,去市集买了些糕点便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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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后,方负雪穿戴整齐,迎面走了出来。
意书知道他这是要去赴南画萤的约,在一旁行礼后束手而立;南宫芍看看这看看那,也学着意书的样子目送着方负雪离开。
等到方负雪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里,南宫芍立刻向楼上客房奔去:“我去换身夜行衣。”
“还没天黑呢,你穿夜行衣更显眼。”意书提醒道。
少年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意书在他身后笑道:“就这还想娶个江湖望族出身的老婆,结婚时候别再穿错了喜服。”
她见南宫芍一心想着跟踪方负雪,便放下心来,摸出霜桥给她的骊珠楼那窜珠子,混在人群里向骊珠楼走去。
这个时间的碧云洲还没有沸腾,百姓的生活同其他地方无异。太阳落山后,这块圣地才算真正的活跃起来。而这块地的心脏便是骊珠楼。
此时时辰未到,“心脏”也没有多活跃,骊珠楼没有灯火的映衬,就只是一座精致漂亮的高楼而已,顶上的大珠子也不如晚上有光彩。沿河画舫一带的人也十分稀少,晚市还未开始,只有几户勤奋的小贩开始布置摊子。
意书快步走在路上,走了没多远便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脚步有些跟不上。她揉了揉太阳穴,问系统道:“我还有多久的寿命?”
【检测到宿主寿命变化,剩余四十天。】
还有一个月零十天,意书掐指一算。方负雪已经给她续命续了很久了。她第一次到碧云洲至现在已有将近一年,按照系统一开始算的寿命,她其实只有半年的时间。
挺过了在南海的冬天,她也随着春意的到来开始慢慢好转。
意书还像上次一样,从骊珠楼的后院进去。上回来给她开门的姑娘认出了她,不敢怠慢出来迎接,送意书进去之前那姑娘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你上回,额头上没这个红点。”
意书莞尔:“霜桥姐姐叫我藏起来,我就藏起来了。”
“那你现在为何不听霜桥姐姐的话了?”那丫头歪着头问她。
意书犹豫片刻,决定装个逼:“我现在不用听她的了,我是她老大。”而后在小女孩震惊的目光中走远。
她并不是来找南画萤的,她是来找霜桥的。
在流照县第一次见到霜桥时,系统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把骊珠楼四大红衣护法的好感度刷到一百。当时意书没放在心上,也是因为流照县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寻思这个任务。
现在看来,这个任务对剧情十分重要。现在人尽皆知她是方负雪的狗头军师,未被人知的那一面是她还负责跟方负雪牵手打啵。她若能收获四大护法的好感,对方负雪的计划有强大的推动作用。
意书一直不知道南画萤周围的人如何看待齐王,就算是从大大咧咧的南画萤脑残粉霜桥身上,也没能嗅到一丝线索。
她还是向上次一样朝着楼上走去,好像笃定有人会在那里等她一样。意书还在盘算着霜桥今儿会穿成啥样子来见她,上了楼才发现,在等着她的人并不是霜桥。
而是另外一位红衣护法,沾雨。
意书眨了眨眼,跟着方负雪出生入死,她多少有点自来熟和社牛,大大方方和人家打招呼:“嗨。”
沾雨上下打量她,而后不满地皱起眉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意书无奈道:“好姐姐,这颗痣谁看谁都知道显眼,平常我不得藏起来啊。这不是来见你,专门露出来让你看看。”
沾雨无动于衷。
意书腹诽也不是我想把这颗痣亮出来的,是他妈的方负雪给我擦的,而且还是他亲手擦掉的嘿嘿嘿……
“我不是你好姐姐,”沾雨冷漠开口,“我不像霜桥,她是很随便的那种女人。”
意书被噎了一下,她脑子一抽,说道:“那……好妹妹?”
她这话跟踩了沾雨尾巴尖一样,对方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是男人,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意书目瞪口呆,眼前的少年高马尾倒晕眉,眼坠寒酥,睫毛似光羽涂染上银霜,眉心蹙着一点菱形连珠样纹。不同于霜桥那般明艳风流,意书看他的第一眼以为他是个古代艾莎,冰雪奇缘,冰山美人。
现在是古代艾莎,但性转,冰雪孽缘。
意书跟着沾雨走进一处凉阁,在脑子里疯狂翻阅系统给她的四大护法的资料,有关沾雨的资料的第一行写的就是:
此人擅长异装为女性,实则是为少年郎,其真实性别人尽皆知,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留在南画萤身边,沾雨常年扮作女性,作为丫鬟掩人耳目……
妈的,又是个南画萤的脑残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