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出一口气,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意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这个炮灰角色身上的病再次击垮了她,意书想同系统确认一遍自己的寿命还有多长,又想起只要没有“梨吹雪”这味药,她便永远也无法离开这神秘的顽疾。


    知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月也不重要。意书草草地梳了个头,反正屋里也没人。假扮成她和方负雪去诱敌上钩的一行人已经出发,估计现在真的方负雪已经混到敌人内部去了。


    她在屋内洗了把脸,墙上的铜镜有些斑驳,看不清楚面貌。


    她不在原来那个小院内,这里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不是他们把原住户关押在后院仓库里霸占的那户人家。意书皱了皱眉头,对于穿书后自己“一惊一乍式”的经历已经完全习惯了。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鸟窝里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


    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捣衣声。这倒让意书吓了一跳,她赶紧喝了两口水,小心翼翼地用手背贴着桌边把手里的碗放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而后她扒着门框,向外探出头去,只见一位红衣劲装的……女侠,正在那奋力地用捣衣石猛猛砸衣服。


    意书张了张嘴,还是张口言道:“姑娘……捣衣石不是那么用……”


    “你醒啦?”那姑娘听见她说话,猛地回过头来,吓得意书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见意书如此,那捣衣的姑娘笑得更加开怀了:“你别害怕,你是意书是吗?我是骊珠楼的人,是你们殿下跟我们主人借来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这姑娘美艳绝伦,眉梢眼角全是风情,可薄唇又有些坚毅修长,浑身动人气息平添上几分锐气,显得有些生人勿扰。


    美女当前,意书被稀里糊涂牵着手,再次被扔进被子里裹好。美女还笑意盈盈对着她说:“你好好休息,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走动。”


    “不是…”意书直起身来,对方的双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只是没使出多少力气,“殿下派你来,照顾我?”


    “差不多吧。”美女胡乱点点头,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手心四个荔枝,她把荔枝随手往水里一泡,十指如葱拎出来水灵灵的荔枝,剥开鲜红的皮,把那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拿在手上。


    她的指尖粉嫩,指甲涂成艳红色,指尖攥着还往下滴水的荔枝问道:“你要吃吗?”


    意书连忙摇头:“谢谢,不用。”她推开被子想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你有急事?”


    “是。”意书语速飞快道,“殿下派给我们有任务,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加入对手,然后去找幕后的大boss,大魔王,山大王,反正去揪出敌人当中最重要的那一位。我得去看看他们现在在哪,事情办到哪一步了。”


    那姑娘笑笑,把被子掀开:“那你出来吧,我带你去。”


    意书愣了一下。她从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子里睡醒都没有愣一下。她看着眼前的来人,莫名想到的南宫芍。


    南宫芍本是护送她离开流照县,却因为意书一番说辞违背方负雪的意思,把她送了回来。


    眼前这位姑娘也是。看这位行事和说话的内容,应该是来照顾她身体不要让她来乱跑了,可一听意书有事,便如此通情达理答应她,还要带她亲自去找方负雪。


    “你不拦我?”意书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当初见到南宫芍就想问的话。


    对方的神情比她更吃惊:“我拦你干什么?你有事情办,我保护你,我们一起去啊。”


    意书快速起身,重新把头发梳了一遍,那姑娘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身衣服,穿上之后很像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只是颜色不像她身边那位一样是艳丽的红,她的一身衣服是深青色,还有点灰色。


    意书拾掇好了自己走了出去,见一旁的高凳上摆着一碗粥,一叠小菜,还有一管装着莹□□底的花瓣管。


    那姑娘也注意到她在那管粉底,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中间:“朱砂痣,还是得遮一遮。”


    意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坐下来开始喝粥吃饭。吃饭时她时不时抬眼像对面那位姑娘看去。


    她的红衣是标准的江湖劲装,腰封下面露出半截淡棕色的绳子,绳子上有一颗浑浊的宝珠,宝珠下面还有一粒非常小的翡翠珠子。


    这本小说的原故事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从意书的脑海内掠过,她记得这是骊珠楼人员的标配,眼前的女孩没有撒谎。


    除了这截绳子之外,她的腰封有些地方不是很平整,意书猜测那里面是藏了些暗器。还有这姑娘脚上的短靴,靴筒也比平常宽大一些,里面暗藏的都是武器。


    姑娘梳着一个高马尾,刘海和碎发都利落地并入到头发当中。意书眨了眨眼睛,想从这姑娘的脸上寻找一点能表明身份的胎记出来。


    【骊珠楼红衣护法,霜桥。出任务的时候,骊珠楼的人全都遮挡住脸上的胎记,就跟你用粉底遮住朱砂痣一样。】


    【已解锁:骊珠楼四大红衣护法。】


    “原来如此。”意书扒拉着饭在脑子里跟系统沟通,“这人是不是很边缘,我怎么没找到在原故事里有啥重要戏份。”


    【你还记不记得骊珠楼的主人南画萤是什么身份?】


    意书没好气道:“记得,她不是公主吗?”


    【所以四大红衣护法其实就是公主的四个贴身丫鬟,在书里的名字自然也是丫鬟,而不是现在的代号霜桥。】


    意书点了点头,很快便吃完了饭,因为吃得太着急她没忍住,捂着肚子打了个嗝。


    她舔了舔嘴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对面的霜桥倒是不介意,见意书吃饱了饭,便把碗筷放到屋外的水盆里,而后对意书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找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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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所处的地方距离流照县的中心较远,甚至比采珠场还要偏远一些。


    沿着沙滩快步走了有十多分钟,意书才看到熟悉的百户人家。霜桥的走路速度并不快,还会时不时放慢速度等意书追上。她们一起走进流照县的集中住宅区。霜桥搂着她的腰,一副随时把意书保护在身后的姿势。


    意书看着她的侧脸,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烈焰红唇、指甲鲜红的姑娘为什么要取名霜桥。


    她兴致盎然地认为这是南画萤的恶趣味,因为嫉妒手下丫鬟的美貌所以专门给人家取了这么个凉冰冰冷飕飕的名字。


    “别抬头。”霜桥突然开口道,“上面有人。啊没事抬头吧,是殿下的影卫。”


    意书看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能认出来?”


    “认不出来,”霜桥说道,“殿下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如果意书姑娘说要来找他就让我带来,意书姑娘如果想知道传递消息找谁就告诉你影卫的标志。”


    她回眸一笑,灿若日光,好像太阳耀斑的热量直直地投射在对流层上:“托你的福,我回去又能给主人带去有用的信息了。”


    意书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为什么南画萤要知道如何分辨方负雪的影卫。她闭口不言,同霜桥像一对亲姐妹一样走在流照县内。


    不远处传来市集的喧闹声,有妇人在院内晾着衣服,不远处小孩们牵着手、肩膀下面夹着两册破破烂烂的书去学堂,巷子里面传来吆喝砍价的声音。


    “他们不打算集体进攻殿下,”意书轻声道,“他们打算直接把殿下抓起来。”


    “哦?”霜桥来了兴趣,“姑娘此言何意?”


    “他们原来就这么干过。几百个人围住殿下的住处,然后想硬闯。毕竟殿下是当朝二皇子,不能直接拿下,他们就想多杀几个手下的或者多捉几个有用的人,等殿下筋疲力尽了再带走。”


    意书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有人在背后指挥着这帮看似没有组织的人,那天有人说了一句全都杀掉,于是他们便抢着杀去殿下身边。”


    霜桥嘘声:“替我的主人感到遗憾,二皇子殿下居然没有丧命。他怎么没被砍死,方负雪来流照县就是要把他们一锅端的,就这么放跑了?”


    “因为我发现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意书在心中措辞,想着怎么能讲清楚事情又不透露出细节,“他们的财宝库被我发现了,我说有人要毁了他们,然后他们就非常有纪律性地撤退了。”


    霜桥搂着她飞快地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往路边那算命摊子上一扔,意书被她勒得脖子有点疼。


    “这位先生,”霜桥笑眯眯道,“月上柳梢头时出生的孩子,可能大富大贵?”


    意书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暗号。


    那说书的抬抬眼皮,用扇子很不耐烦地指了指他们身后:“去去去,找辆蓝色帘子的马车,赶紧把二位尊贵的姑娘带走,别影响我生意。”


    霜桥的笑容更大了一分,她又去衣兜里摸钱,可惜没有摸到,指尖点了点意书的肩膀:“你有碎银吗?”


    意书噎了一下:“我有金叶子。”


    这下轮到霜桥张嘴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是个现代人穿越,她百分百会说两个字“牛批。”


    但是霜桥不是,霜桥只好对着那算命的又笑了笑,把自己的耳环摘下来放到那算命的桌前。


    “走,我们去那边找蓝色帘子的马车。”霜桥语气愉快,显然没有被刚才没钱的尴尬所影响。


    意书稀里糊涂不解其意,可是被搂在怀里,也没办法。霜桥说话还是那般的快活:“回去之后让你们殿下赔我耳环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