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入膳厅。


    厅内大红木桌上摆放着一口铁锅,锅下炭火通红,锅里奶白汤汁翻滚,香气四溢,一下子就把韩王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瞥向刘昶。


    刘昶正在调蘸料,对上他不善的目光,笑了:“四弟来了,这是我调的麻酱蘸料,吃白锅非常不错,要不要尝尝?”


    丝滑的麻酱上点缀着细碎翠绿的葱花,勾得人食指大动。


    韩王有点心动,但他还没忘记刘昶今天是怎么整他的。


    所以哪怕嘴馋了,他也倨傲地昂起下巴拒绝:“什么玩意儿,我才不要,拿开。”


    说罢,大剌剌地坐到刘昶对面,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羊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刘昶不以为意,收回了碗,跟着夹了一块羊肉,蘸了点调料,细细品尝,吃完后他轻轻摇头:“缺了辣椒,锅子只吃白的,还是缺了点味道。”


    刘昶不是很能吃辣,但不妨碍他喜欢喜欢麻辣火锅,又麻又辣,真是太带感了。


    可惜,现在辣椒还没传入,只怕他这辈子都与辣椒无缘了。茱萸虽也能提供一些辣味,可到底是比不上辣椒。


    吃了个半饱,韩王终于想起自己拔的萝卜苗:“不是说要吃萝卜苗吗?怎么还没端上来?”


    刘昶笑眯眯地解释:“应该还在清洗,小春子,你去催一下。”


    然后又指了指调料说:“真的不尝尝?芝麻酱可是清汤火锅最受欢迎的调料之一,不试试太可惜了。”


    韩王看刘昶吃得津津有味的,早就心动了,只是拉不面子而已,如今刘昶又提,他借坡下驴,但不忘在嘴巴上替自己找补一句:“你请我尝的啊!”


    刘昶岂会跟他争这些口舌上的高下。


    “没错,我请你的,尝尝?”


    韩王这才另外拿了一只碗加料。


    只是他连这些调料的名字都叫不出,更不知其味道了,所以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刘昶在一旁介绍:“这是芝麻酱,芝麻用石磨磨出来的酱汁,味道醇厚,带着一股浓郁的芝麻香味,要多加几勺,旁边的碟子里是葱花可以加一点,再过去是蒜末,你不喜欢生蒜的那股辛辣味,可以不加,旁边黑色的是酱油……”


    韩王按照刘昶的指点,总算是加好了蘸料。


    他学着刘昶的样子搅了搅,然后夹了一块羊肉在酱料中一滚,再放入嘴中,羊肉的鲜嫩味、麻酱的浓香充斥着味蕾,让韩王觉得自己前面十几年的羊肉都白吃了。


    他忍不住又夹了几块羊肉沾满了酱汁,塞进嘴里。


    刘昶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提醒他:“萝卜苗还没端上来呢,你悠着点,别待会儿吃不下了。”


    韩王握住筷子的手一顿,想起了自己还在跟刘昶置气,却被对方的糖衣炮弹给侵蚀,很不自然,瓮声瓮气地说:“多少我都吃得下。”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小春子带人端着三大盆水灵灵的萝卜苗上来。


    这么多,他就是空着肚子来也吃不完啊!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又不能在刘昶面前自灭威风,只能夹了一筷子烫熟的萝卜苗蘸了酱汁,闷头吃了起来。


    萝卜苗的清香恰到好处地解了麻酱的浓郁香味,给味蕾带来一次全新的体验。


    韩王满意地点头:“这萝卜苗真好吃,时蔬园怎么不种呢?宫里都没吃过。”


    刘昶轻笑,韩王之所以觉得好吃是因为第一次吃,而且这是他自己亲手拔的萝卜苗。这就像在家里很挑食的孩子们去野炊,饭菜烧得半生不熟,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他们也会吃得干干净净,还一个劲儿地说好吃是一个道理。


    自己的劳动果实当然香,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但实际上萝卜苗的口感并不是特别好,吃几顿就容易腻。时蔬园不是种不出来,而是怕这种口感不是很好菜主子不喜。


    刘昶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含笑点头:“确实好吃,今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萝卜苗多亏了四弟。”


    大哥竟然夸他!


    韩王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大咧咧地说:“也就随便拔拔,多简单的事!”


    刘昶笑着打趣:“那这也是咱们四殿下第一次拔萝卜苗,能吃到四殿下亲手拔的萝卜苗,估计我这是全大乾第一人了,为兄倍感荣幸。”


    韩王很是受宠若惊,完全忘了白天的事,眉飞色舞地说:“那是,大哥,你要喜欢,改日要吃,我再帮你拔。”


    刘昶笑道:“多谢四弟,我已经尝过了。不过父皇母后还有淑妃娘娘没有尝过,明日四弟回京要不要亲手拔一些,给他们带回去?父皇母后、淑妃娘娘必然会被四弟的这番孝心所感动。”


    好像挺有道理的。


    他亲手拔的萝卜苗,大哥都赞不绝口,吃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父皇母后母妃肯定也喜欢。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我明天就去拔一些给父皇母后他们带回去。”


    刘昶赞许地点头:“四弟有心了。只是你明天拔了萝卜苗带回去,颠簸一路又放一晚上,后天再吃都不新鲜了。不若明日下午拔,放在地窖里保存,后天一大早你就出发,晚膳之前就能赶回宫中,让父皇母后他们都吃上你亲手拔的最新鲜的萝卜苗。”


    韩王双眼发亮地看着刘昶:“还是大哥有法子,就听你的。”


    目的达成,刘昶笑道:“如此甚好,今日四弟辛苦了,明天睡晚一些,我让人不要打扰你。”


    这会儿韩王已经被刘昶这一连串的迷魂汤灌得晕晕乎乎的了,感动地说:“大哥,你对我真好。”


    康永言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等刘昶送走韩王,回来就看到他脸上那副惊叹的表情,笑了:“韩王是我弟弟,又不是仇人。这教孩子嘛,可不就得打一棍子给颗甜枣,不能一味地苛责打骂,该哄的时候也要哄哄。”


    “殿下英明,是奴才糊涂。”康永言心说,是他误会齐王了,原来齐王殿下一片苦心。


    当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刘昶又说:“萝卜苗再长就老了,不好吃了,明日你安排人全拔了,后天随韩王的队伍一道进京,韩王这人历来高调,定然会大肆宣扬他亲手给皇上皇后拔的萝卜苗,你就跟在后面宣传,这是韩王进献给皇上的同款小人参苗,吃了能增强食欲、强身健体。”


    康永言这才明白刘昶的目的,有些吃惊地说:“殿下,这……这合适吗?”


    萝卜再好也不是人参啊,改个名字,吹成贡品会不会太过了?


    刘昶反问:“怎么不合适?四弟献给皇上的不是贡品是什么?皇上皇后都喜欢吃的东西,能是寻常之物吗?”


    不管喜不喜欢,这都是韩王的一片孝心,父皇母后就是装装样子也会吃几口,说喜欢的。


    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康永言只得问:“那,殿下咱们这萝卜苗,不,小人参苗怎么卖?”


    他本来是打算卖几十块铜板一斤的,可现在都变成了贡品,这个定价就不合适了。


    刘昶竖起两根食指:“二两银子一斤。”


    康永言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二两银子都够一个四口之家过半年了,都能买两三石粮食了。


    他声音发颤,很不自信地问:“殿下,这……这能有人买吗?”


    这么高的价格,就为了吃最普通的萝卜苗?


    刘昶笑看着他:“物以稀为贵,有韩王帮咱们吆喝,还有贡品的光环,肯定有人买的。再说了,冬天的绿叶菜,再怎么你也要卖个几十百来文一斤,普通百姓照样吃不起,总归是卖给达官贵人的,价格抬高点,他们也有面子,有了面子,他们就不会在乎这一二两银子了。”


    康永言虽说平日里做事利索机灵,但还是不懂这些富贵人家的心态。有时候,他们吃的不是萝卜苗,而是面子,所以价格贵点,反而更有逼格,更受这些人的追捧。


    康永言还是有些震惊,但既然齐王都这么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他重重点头:“是,殿下,奴才明日下午安排人拔萝卜苗。”


    刘昶点头,又给他上了一课:“明日的萝卜苗拔大小相同的,凡是长得太粗太细,太高太矮的,一律挑出来,只挑看起来差不多的。另外,找附近村里的木匠做一批匣子,再让村民们编织一些草篮,一斤的装草篮里,两斤的装匣子里。记住了,想要卖得贵,包装必不可少。一根草绳绑着看起来就不值钱,到时候任你吹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买账。”


    康永言受教,默默将这些全部记在心里。


    ***


    刘昶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让韩王睡到自然醒,还让厨房备了丰盛的早膳。


    用过膳,韩王问伺候的奴仆:“我大哥呢?”


    “回韩王殿下,齐王去了地里。”奴仆按照刘昶的交代道。


    韩王起身准备出门去找刘昶,走到门口,他想起了昨天的事。


    虽然他现在气已经消了,可昨日那种求助无门,叫天不应的情况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


    因此他扭头对何飞说:“将咱们带来的人全都叫来。”


    “都带上?连马夫也要叫上吗?”何飞纳闷,莫非他们这是要去打架?


    韩王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全都,听不懂吗?一个都不能少。”


    于是,下午地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韩王身着锦袍,带了呼啦啦的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跑到地边。


    康永言唯恐他是来闹事的,赶紧去禀告了刘昶。


    刘昶倒不担心,这个四弟心大,忘性大,记吃不记打。


    果然,他走近就听到韩王单手叉腰正在教训侍卫们:“小心点,别踩到菜苗了,谁踩坏了谁补上。”


    刘昶非常欣慰,笑着从后面拍了一下韩王:“四弟莫非是知道大哥这里缺人,特意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帮忙?大哥谢谢你。”


    “不是,帮什么忙?”韩王一头雾水。


    刘昶冲着萝卜地抬了抬下巴:“拔萝卜苗啊,再不拔就老了。四弟聪慧能干,教他们怎么拔萝卜苗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四弟了,好好干,晚上大哥让厨房准备好吃的犒劳你。”


    他还没答应呢。


    而且他带这些人来是给他撑场子的,不是来干活的啊。


    可刘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而对旁边的康永言说:“让大家手脚麻利点,没看韩王都带着人亲自来帮忙了吗?主子都下地了,难不成你们还要在地面排排站看着?把主子当猴看吗?”


    听到最后一句,韩王什么反对的念头都没了。


    是啊,难不成他下地干活,这帮孙子在岸上看着?


    哪有这个道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他。


    不行,这些人通通都得安排上。


    他大手一挥,叫道:“走走走,都下地拔萝卜苗,愣着干嘛?过来,我教你们,要轻点啊,别……”


    康永言看得目瞪口呆,韩王哪天被卖了只怕都还得替齐王殿下数钱。


    ***


    有了韩王他们几十个人的加入,拔萝卜苗的速度更快了。


    半个多时辰后,地里就堆起了好几堆小山一样的萝卜苗。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逼近,缓缓停在了路边,紧接着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头戴直角官帽,身穿石青色宽袍的中年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厮。


    小厮抬头望着地里火热的场景,讶异地说:“老爷,奇怪,这么冷的天地里怎么还能种菜呢,而且还长得这么好。”


    太医院六品御医赵士钊眯眼看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了很淡的臭鸡蛋味。


    他赞道:“妙啊,这应该是有人引了山上的温泉水下来,提高了这片地方的气温,故而能种菜,走,咱们去看看。”


    “老爷,不早了,您还有差事呢。”小厮担忧地劝道。


    赵士钊是被太医院推出来给刘昶看病的。


    前几日,安庆帝让太医院指派一名太医到西山别院给齐王殿下治病。


    圣旨传达后,太医院一片愁云惨淡,谁都不愿接下这个苦差事。


    因为齐王的病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太医院几乎是倾巢出动,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找到病因,更别提治了。这万一治不好,陛下肯定是要问罪的。


    推来推去,最后这事就落到了性情耿直的赵士钊头上。


    赵士钊笑道:“无妨,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咱们过去看看就回,一样能在天黑前赶到西山别院。”


    主仆二人穿过中间的一片荒地,很快就到了萝卜地边。


    小厮上前拱手打听:“请问你们这种的是萝卜吗?怎么还没长大就拔了?”


    “你懂什么,萝卜就是要还没长大……赵御医?”韩王抬头刚怼了一句就错愕不已,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见还真是认识的,惊讶地问道,“你这老头怎么来了?”


    赵士钊也很懵:“韩王……殿下?您这是……”


    韩王立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两只沾满泥的手往背后一缩:“我什么都没干,你是来找我皇兄吧,我帮你叫他。”


    “大哥,大哥,赵老头来了!”


    赵士钊顺着他的喊声望去,就看到了传说中身体不好,大家都担心要挂了的齐王殿下正好端端地站在地里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话。


    刘昶循声看了过来,待看清是赵士钊后,不由挑了挑眉,啧,有了御医背书,这泡过温泉水的萝卜苗身价也该涨涨了,也别卖太贵,就卖个三两银子一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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