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曦染所在的小亭子离君凌的寝房很近，加上小栗子走得快，没多久就到了。
在小栗子通传了一声之后，房里那人不紧不慢地应了声。
“进来。”
成熟的男性声音十分低沉，不带片刻温度，许是晨起的缘故，磁性中掺了一丝沙哑和慵懒，听起来更加性感，如同醇厚的佳酿。
颜曦染在陶醉之中跟着小栗子踏了进去，屋内的男子已经下床，正站在更衣的地方等着人伺候。
双眸一下直了，这可是给钱都买不到的福利啊！
但是很快又别过了眼，怕自己沉迷于美色之中忘了正事。
正完再看！
“那个，我有件事想……”她挠了挠耳际，支吾着说。
“本座知道你想说什么，也不急于一时。过来，先伺候本座更衣。”君凌淡淡的语气中是不容反驳的气势。
“不是，挺急的！”怎么又不问她就知道了？？？
“本座有分寸，过来。”他替她判断。
颜曦染不喜欢被呼来唤去的，可她脑袋里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想着，莫名地相信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一走近，两人身高上的差异让颜曦染的目光正好对上一处，亵衣没有完全系紧，精壮有力的胸膛依稀可见，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惑。
见她出神一样盯着自己，久久没有动作，君凌轻轻揪了一把她的头发，微微用力一扯，成功地看到她吃痛扭曲的表情。
颜曦染一把将自己的头发从君凌手中牵出来，按了按被弄痛的头皮，一边凶不拉几地抬头看向君凌那张妖孽的脸。
“你扯我头发干嘛？！”等下脱发可咋整？！
“本座是让你来伺候更衣的，不是让你用眼神猥亵本座的身子的。”君凌垂眸看着她。
扯过之后才震惊，自己怎么会碰其他人的头发……
“我？我眼神猥亵你？！”颜曦染瞪大了双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君凌，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吐纳了好几口气才说。
实在过于憋屈，心中所想便多，又是一顿说。
“国师大人，下次本公主给你挑几本词语书，让你学习学习其中精髓，切勿再乱用词语了！再说了，国师大人此等天人之姿，本公主那叫欣赏！”她尽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槽意。
“既是欣赏，本公主觉得本座如何？”君凌心情颇好地调笑道。
颜曦染也搞不懂自己是不是拿了梁姐姐的勇气，作死地伸手在他和胸膛上轻轻拍了两下，还调戏了两句。
“咳，还行，手感也不错！”
她刚要把手收回来，莹白的手腕却被一只如玉的大掌扣住，退缩不得。
“你干嘛？！”颜曦染莫名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说着便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只是他扣得紧，没能成功。
君凌见她动来动去，一个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另一只大掌制住她准备扒拉自己的手。
一下子，颜曦染的两个手腕被他桎梏住，人也离得近，他身上的龙涎香冲进鼻子之间，让她一时间忘了挣扎。
那龙涎香，比她闻过的任何香气都要好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带的气场过于强盛，这股龙涎香似乎比那堪称王者之气的兰香，还要高级些。
君凌只审视地看着她，扣着皓腕的手，修长的玉指轻探，凌厉的凤眸带了几分探究。
这女人竟然没有任何的内力，连底子也没有多好，周身的气息似乎也不见特别之处。
所以她的催眠术，以及她毫发无损地进入他设下的阵法，包括那日在国库悄无声息地闯进他的阵法中，都是修习的术法么？
关键还查不出任何东西，就像忽然得到一般
这也是他最近一直留意她的原由之一。
可，她不像。
几乎要怀疑是换了个人。
“让你伺候更衣，可没有让你趁机占本座便宜。”他放开她，沉了沉声道。
“本公主眼光高，占你便宜那是认可你！知道你害羞，算了，不打趣你了，衣服在哪？”头顶传来的声音让颜曦染一震，连忙退后一步说。
对这种王炸的男人就该用这种不正常的话术！
不过这该死的心咋回事，比平时跳得快多了！
君凌一个眼神示意，小栗子便让人呈上他的衣裳，小太监恭敬地端着站在颜曦染旁边。
颜曦染看了看叠放整齐的外衣，再看了看君凌，决定先帮他把里衣系好。
只是，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总是特别容易出错，比如顺衣服的时候又摸上了人家，系带子的时候不知怎的把人家的带子扯断了……
跟着小栗子进来的两个小太监噗通地跪下，就连小栗子也暗道不好，马上思考着安抚君凌怒气的好话。
始作俑者颜曦染只是瞪直了眼，动作僵在那儿。
她发誓她这次真不是故意的，肯定是衣服质量太差！
被弄得“衣衫不整”的君凌，眉心微微一攒，看不出喜怒道。
“公主这是想……”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想！你这衣裳质量不好，真的！”颜曦染当即像尔康的表情包一样伸出手挡住一般，保持还算淡定的神情，否认三加一连。
君凌见了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潋滟如画的俊颜更加夺目，灼若九天旭日，亦被他逼得黯淡了华光。
“拿一套新的过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好看的皮禳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就算无法解释她身上的疑点，他也不打算放她走。
“啊？”小栗子没反应过来。
君凌朝小栗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是无穷的威压，小栗子马上反应过来。
没多久，一套崭新的衣裳就出现在房中，只是君凌这次没让颜曦染碰。
“学着点，以后就是你的任务了。”他由着小栗子给他整理，目光却不离颜曦染，幽幽道。
也没发现自己话中的隐喻多令人遐想。
“今天是我有求于你，才什么都听你的！又不是有什么明文规定，要让本公主来伺候你这尊大佛！”颜曦染瞬间就不乐意了。
还真想使唤她了？！
不过，她也是要用天大的勇气才敢这般跟他说，要知道，大佬看着顺眼的，除非是能耐强又恭顺的，要有例外便是有趣又出人意料的，她就是后者！
“原来公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本座懂了！本座不做赔本生意，公主想要本座帮忙，就得付出一些努力？而且，公主之前还拿了本座的玉佩不还，甚至还拿了银票，之后就是炸了本座的蓬莱殿，这些加起来，够公主在国师府干一辈子偿还了！稍后本座让人传书进宫，让颜启下一道圣旨，让公主过来伺候本座。”君凌不在意地勾了勾绯红的薄唇。
“那你传呗！反正传不传都是逮着本公主薅！”颜曦染不在乎地叠着手臂，下巴抬高，神气道。
横竖都是他说了算，一道圣旨能干啥吃？
重点是她理亏啊！
君凌自己捋了捋衣衫，抬步往外走，经过颜曦染身侧时，欠欠地来了句。
“本座见你有天赋，原本还想让你随本座炼炼丹药学点有用的东西的，公主既心胸如此开阔，有一事困扰了本座好些时日了，便是那倒夜香的李伯，前不久摔伤了腿行动不便，你就去顶替他的位置，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颜曦染当即反应过来，这话里藏话的，不就是铁了心让她伺候他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答应还得去挑粪！
她现在的所有，都不能同眼前这人抗衡，自己还是来求助的，高低立现，只好屁颠屁颠地讨好。
于是，颜曦染伸手拽住君凌华贵的紫袍袖子，还跑到他跟前说。
“国师大人，什么圣旨不圣旨的？让我做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这人别的不说，伺候人的本事那是相~当不错的，你可一定要珍惜！再说了，我不擅长挑粪，万一一个手抽筋挑到国师大人身上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她半讨好半威胁着说。
想让她倒夜香挑粪什么的，可以，就是说不定会把粪挑他身上！只不过那时候她也就寿终正寝了……
君凌与生俱来的洁癖，让他听见颜曦染的一番话，都有些反胃的感觉，不欲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
“跟上，伺候本座用早膳。”他自动屏蔽那些重口的话题。
瞥了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竟……不觉得碍眼。
众暗卫都要以为要清理断臂现场了的，结果，啥事没发生！要知道主子的洁癖那可叫一个夸张，之前就是有嫌命长的故意碰主子的袖子，结果就成了过儿了……
“好的哟！”颜曦染笑眯眯地应了声，想用语气恶心恶心他。
他不急，是有资本的，她老实跟着便是最佳做法。
想着想着，她忽然冒出一个远大的志向，将来有一日，她如果得势了，也要他来伺候她！
只不过，那可能性应该低成负值……
君凌是个极其讲究的人，用膳有专门的膳厅，基本不会在寝房进食。
国师府也是够大，从他寝房到膳厅的距离不算近。
君凌优雅地坐在主位上，颜曦染倒是很识趣地站在一旁，想挨着柱子打个盹儿，一夜没睡，扛不住，却也没真正睡过去。
与此同时，君凌的早膳一道道端上来，颜曦染的肚子发出一阵突兀的响声，既古老又传神。
“咕——”
安静的氛围中，除了小栗子那时不时的忙活声，就她有声音……
率先打破这不自然的氛围的君凌，他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扫了她一眼。
“饿了？”他悠闲地捧起茶杯细细品着，还算和颜悦色地问。
颜曦染头如捣蒜，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坐下来，同本座一起用膳。”忽的就说了这一句，愣是让自己也微微惊讶了一番。
“……好！”颜曦染一惊，反应过来后笑得灿然。
她其实只想试一试，就没想过会成功，结果这妖孽还当真会“善待”她，就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一边的随侍们也是惊呆了，主子竟然会跟一个女子一同用膳？！难道……
他们刚把目光放到颜曦染身上想要探究，却被君凌飘过来的一个有意无意的眼神，吓得集体迅速把视线转移到地板。
不敢再多看。
颜曦染浑然不觉，爽快地拿起筷子，快速伸向一道虾饺，眼见筷子头就要夹上时，她突然停下，纠结着一张小脸看向君凌，欲言又止。
“没有下毒，你还没给本座当侍女伺候，现在还没让你补偿，便报复你将你毒杀，本座岂不很亏？本座已经派了人出去打点，用完膳再说。”君凌夹了一个精美的小点到碗里。
颜曦染眸光微闪，还是滞了一下才动筷子。
她有点想扒开这人的脑子看看是怎么长的，能把她的想法看得如此透彻！
想来有他的人办事，必定不用担心，颜曦染开始大快朵颐，一点作为客人的矜持都没有。
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对君凌似乎是百分百的信任。
吃了一会儿，颜曦染觉得唇边油腻，问小栗子要了一张帕子擦嘴，看见君凌正好在吃着什么，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做来怎的如此赏心悦目……
下一瞬，便瞧见他用一张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帕子擦拭，长指一拭一抹间，都散发出贵族气息，让人自惭形秽。
颜曦染暗自捶胸，还好还好，还好她是女子，要同为男子，不被他比得泥巴都算不上！
余光中见他执起茶杯细品，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动筷子，她便想将剩下的点心解决。
这国师府不仅景色胜皇宫，就连伙食，也是难得的极品美味。
就在颜曦染吃完最后一口，就差打个饱嗝时，君凌差人递上了纸笔，心情颇好地问。
“吃饱了？”
颜曦染应了声“嗯”，随后想礼貌性地答谢一番，结果还没张嘴，又是一个枝节横生。
“吃饱了，本座就跟你把账好好算一算。”君凌云淡风轻道。
“什，什么账？”颜曦染眯着眼，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之前她得罪过他的事儿吗？那……有点多啊！
“之前的事，本座已经记在小本本上，有你偿还的时候。现在要算的，是你今天在国师府弄坏的东西，比如本座的贴身亵衣，对了，还有用的这早膳。”君凌执起笔，开始在纸上写。
颜曦染在他笔尖落下之前，一把将他提笔的手握住，想阻止他下笔，激动之余还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块儿。
“亵衣的事儿先不说是不是我的问题，可这早膳不是你让我吃的吗？！”刚刚是他说的吧？是吧！
而且那什么亵衣里衣中衣的，她分不清就算了，都说越有钱越抠门，连早膳这点都要跟她算！
“本座只是让你吃，又没说请你。”君凌垂眸看一了眼覆在手背上的小手，心中微微一震，竟是没有甩开的冲动，只平静道。
颜曦染忽然一阵血压飙升。
而君凌则是盯着被阻止下笔的手，手背传来的触感，柔软，细腻，让人生出一种怜惜感。
之前有一次受伤，手不甚被南珈的一个女王爷碰过一次，那人虽然养尊处优，不比颜曦染差，但他当时还是一掌将她扇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今天，他自己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反常，对这女子，似乎格外宽厚。
是她做了什么？看起来不像，可，这又是为什么？
颜曦染作为被宰的一方，没心思多想，君凌善于隐藏也不肯能让她瞧出什么，所以，她还是把重点放在早膳上。
“不就是一顿早膳吗？那么小气！再说了，本公主不吃，你吃不完，不是浪费吗？浪费可是要遭天谴的，本公主这是在拯救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要钱？”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吃了狗胆……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君凌绝美的凤眸中蕴着戏谑之色。
“不是道理是真理！国师大人，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知道本公主的良苦用心！”颜曦染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往旁边带，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伶牙俐齿！”像是叱责的语气，却藏着他也没发现的纵容。
颜曦染见好就收，察觉他没打算再追究的时候，不禁心里一松，这才留意到自己搭在他手上的蹄子，尴尬地假笑了一下，两只小手放开那适合用来指点江山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君凌在他松手的瞬间，瞥了她一眼，面色没什么变化，而颜曦染难得得脸皮厚不起来，把手往背后一别。
“你那衣服，是有我一部分责任，说吧，多少钱，我砸锅卖铁也要还给你。”她还是讲道理的。
“不多，只需五百两黄金。”他勾了勾唇。
“……”颜曦染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甚文雅地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往君凌那边凑过去，“你说啥？刚刚风有点大，我好像听错了！”
“五百两，黄金。”君凌戏谑笑道。
但也确实是事实。
“国师大人，你的衣服是黄金做的吗？你干脆就用黄金做成甲穿身上得了，一名金人，既拉风又贵气！”颜曦染选择性无视了他光风霁月的笑颜，脸上大写着酸。
怎么不上天算了！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稍微奢侈一点点的也不过一千两银子，折合起来也就十两金子左右，他一件亵衣就要五百两黄金，那所有衣服加起来得多少钱？
这人还天天时装秀一样，见到他几次的衣服都不重样的，更不要说古人的衣服都好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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