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更快了。
一定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原因, 所以她的心率才会因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而疯狂加速，连带着狂飙的肾上腺素。
时澄月以为她是来谈恋爱的，可是看着眼前的试卷, 还有林一砚圈出来的让她今天必须做出来的题目，她瞠目结舌，她居然真的是来学习的！
有没有天理啊！
正午的暖阳在卧室洒下一片灿烂金色，看着看着, 时澄月不由发困。她手支着脑袋，摇摇晃晃, 没忍住趴下去。
这个视角下, 少年侧脸面容清俊, 渐露锋芒的眉峰连接鼻骨走势高挺，阳光从五官折成的完美弧度中穿过，落在试卷上, 勾勒浅浅淡淡的影子。他握笔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皮肤下有淡青色的血管像初生嫩叶上的脉络，彰显蓬勃又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她没忍住，抬手在空中虚虚勾勒他的侧脸轮廓。
视线被刺眼阳光模糊了一瞬，她的手离他越来越近, 食指指腹不知何时点上了他的鼻尖，然后是嘴唇。
哗啦一声。
黑笔陡然在试卷上划开一道明显的痕迹。
时澄月几乎能感觉到他浑身的僵硬。
她慌乱回神, 把手缩进自己的袖口里，然后压在大腿下。
“困了？”即使心里波澜起伏，林一砚仍然强装镇定, 自然地开启话题，却连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有一点。”
“不考985了？”
时澄月没注意这话里的些许漏洞，反正一听就是在调侃她。
“不考。”
闻言, 林一砚问：“那考哪里？”
“随便啊。”时澄月答。
林一砚的手一顿。好吧，她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
他想说的再明白一些：“你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吗？”
一起去同一个地方。
时澄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想。”
他呼吸不易察觉地沉了沉。
寂静空间里，难以察觉。
“你可是要考清北的人，我能上个一本就不错了。”可能是他的想法掩藏得太好了，所以时澄月根本没有意识到到他突然低落的微妙情绪。她只是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语气敷衍，“遇见你之前，我原本的计划是在国内读个私立三本，再去国外读个水硕。我现在能上一本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一点都不想考吗？”他问。
“不想。”她摇头的样子太决绝了，似乎是有谁都无法动摇她的确定。
林一砚这才发现，她居然真的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不会白日做梦地去妄想一些和自己实力有着天壤之别的东西。
站在什么高度就看什么高度的风景。相较于一年前的自己，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也已经站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根本不敢想的高度。又不是特长生，也没有额外的加分，更无法在短短一个学期之间站到年级前茅的位置，所以有些梦，她从来都不敢做，也不会做。
“对了。”时澄月突然抬头，林一砚立刻将外露的低沉情绪敛起。
他的眼里有片刻期待，一颗心也跟着悬起，紧张地等待她接下的说辞中是否会有转着：“怎么了？”
“厕所在哪里？”
林一砚哑然，随后指指外头：“出房间门往东拐。”
时澄月沉默几秒，可怜巴巴和他打商量：“说左边右边行不行？”
林一砚失笑，刚刚那点情绪好像也被这句话压下去了些：“往左。”
时澄月比了个ok的手势。
随着那门关上的声音，林一砚的笑容收敛，他低头看着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澄月上完厕所后，扭身顺势朝房间里走，等门一开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大抵是二楼的房门都长得一样，她没注意看。
这样未经允许就走进房间有些没礼貌，时澄月不敢多看，正要往外走，视线突然被侧边白墙上的照片吸引。
那是一张毕业照。
时澄月起先没什么兴趣，但那毕业照正上方写着大大一行字：蔚蓝初中201x届毕业合影
蔚蓝初中。
不就是自己的初中吗，时澄月有些惊讶，她和林一砚居然是一个初中的。
这张毕业照上有约莫几百号人，时澄月正觉得奇怪，他们学校一个班仅仅四十人，这张毕业照上的人还怪多的。
她有些好奇地去找林一砚，原以为要找好一会儿，却不想一眼就找到了。
林一砚身形外貌都出挑，哪怕穿着最普通的校服都能一下子跳脱开人群，成为最亮眼的存在。她正想感慨一句原来他从初中开始就长得那么好看了，眼神一晃，看到了自己的脸。
心陡然一滞。
拍毕业照那天正是炎夏，背后是夺目的云霞飘浮在蔚蓝天空上。她站在前面，林一砚就站在她的身后。
为什么他俩会有一张合照？
时澄月好像对这件事有印象，毕业时，每个班级都拍了毕业照，他们班和隔壁班也拍过一张合照。但是时澄月和隔壁重点班那帮学生不熟，觉得这种合照并没有任何意义，拿回家还占地方，所以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家里也没有这张所谓的合照。
原来她不仅和林一砚是一个初中的，连拍毕业照时都巧合地站在了一起。
往外走之前，她又看了眼那毕业照。
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夏季校服，却因为周围那一圈人还披着外套而显得他们两个像穿着情侣服。
好巧，巧合于他们竟然是一个初中，巧合于他们连毕业照的位置都站在一个地方，更巧合于仿佛周围的人都在给他们俩作配。
同一个初中……
一种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可那想法还未在脑子里成型，她就狠狠拍了拍脑袋。
这怎么可能呢？
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居然会以为林一砚从初中开始就喜欢的女生是自己。
时澄阳老是嘲讽她做人太自信，她此刻竟也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
·
一下午的时间在一张张试卷中一晃而过。因为晚上要和家人出去吃饭，时澄月待到四点就准备走。
林一砚送她下楼。
下楼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带着苗禾刚到家，坨宝似乎是被带去宠物店洗了个澡。漂亮狗狗白毛干净又发亮，一摸更是柔软。它吐着粉嫩嫩的舌头在时澄月身边转来转去。
苗禾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时澄月的注意力从坨宝身上收回，正要说话，林一砚就抢先回答：“学习。”
苗禾心说骗三岁小孩吗，她才不信呢！
林一砚去给时澄月拿鞋的空档，苗禾拉住她。
时澄月问：“怎么了苗禾？”
苗禾说：“你是和我哥哥在一起了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对感情敏感成这样吗？
时澄月说：“是啊。”
苗禾的眼睛一亮，脸上闪烁着喜悦：“啊啊啊太好了，我哥哥终于得偿所愿啦！”
时澄月怔愣。
得偿所愿。
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得偿所愿来形容的。
她扭头看着正在给自己拿鞋的林一砚，那帆布鞋鞋带太短，三番两次地松开让她毫无耐心，为了方便，她索性打上死结，他似乎是在解那难缠恼人的结。
春日下午惬意温暖的光照到玄关处，他就蹲坐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无奈，侧头可怜兮兮地拜托她下次不要打死结了。
苗禾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彼时林一砚又一次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脑袋一歪，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过来。
眉眼里袒露的视线像璀璨又迷惑人的昏黄日落，又恰如奔涌的海浪，迎着她的目光而来，然后直直对上。
时澄月走到林一砚身边。
林一砚依然蹲在那里，他仰头，好奇发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
“傻兮兮的。”林一砚想了想，“怎么，苗禾刚刚在你耳边说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她哥？”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时澄月突然乐了。
等了不过十分钟，公交车来了，时澄月上车，坐在后排靠窗，林一砚手抄着兜，身体懒散倚靠着站牌，手指微动，像招财猫似的和她招招手。
“明天见，时澄月。”
周末没有早晚高峰，前方道路通畅无阻。
车窗震得时澄月的头咚咚响。
她想起苗禾在她耳边的悄悄话。
带着孩子独有的稚嫩，却荒唐又轻而易举地剖开少年掩藏许久的秘密心事。
“——姐姐，我哥哥喜欢你很久了哦！他说你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孩子。”
“——对了对了，他还说，以后也不会有人比你再好啦！他会永远永远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