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夏被这样的强光压着,眼神慌乱躲闪,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说:“对不起!”


    季晚卿态度很冷淡,她转头,咕噜着轮椅继续向前,最终在梳妆台旁边停下,旁边放着吹风机,她伸手去勾,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一连两次都没能成功。


    岑夏犹豫了下,撵上去,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帮你吹可以么?”


    季晚卿没有理她,抿着唇端坐在椅子上。


    岑夏愣了半秒,厚着脸皮上前,拿过那把吹风机,打开,很贴心地在自己手上试了一下温度。


    季晚卿没有特别抗拒,岑夏就当她默认了自己的操作,修长指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扬了下,试了试力度。


    季晚卿头发很直很长,没有被漂染过,是原本的墨黑色,湿发配上她单薄别致的身材,很有画中美人的冷艳气质。


    岑夏作为一名都市打工人,做什么事都追求速战速决,此刻美人长发握她手中,心中却不由多出几分小心呵护。


    随着吹风机“呼噜噜”的声音,空气中飘出些洗发水的清香,岑夏一缕一缕为她理着发丝,她力度控制得很好,指尖时不时会按摩一下她的头皮。


    温柔的风打在头上很舒服,季晚卿眯着眼享受,像一只被人抚摸的布偶猫,难得几分乖巧。


    岑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夸奖:“姐姐长发真好看!”


    季晚卿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在,倒也没表现出反感情绪。


    岑夏得寸进尺,一边缕着她的秀发吹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外面天气真好,这会儿太阳刚下山不冷不热很舒服,姐姐吹完头发,要出去走走么?”


    她不确定季家对季晚卿的束缚程度,也不确定她此时的状态答应她的概率有几成,但那甜美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期待。


    直到秀发吹完,季晚卿都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岑夏也不甚在意,她收起吹风机,整理着梳妆台前的几根碎发。


    季晚卿咕噜着轮椅去衣帽间选衣服,随着感应门拉开,整个衣帽间的灯自动打亮,各式各样的名牌衣物整齐排列在里面,简单的裙装在最下面,上面一层是西装长裤,倒下这一年多,她很少穿到它们了。


    季晚卿从门口随手拎了一件黑色长裙,往身上比的时候犹豫了下,余光看了一眼梳妆台前的那个憨憨,最后又将那套黑裙子收了回去,拿出来一件珍珠白的法式连衣裙。


    女孩子天生爱美,这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一件衣服,但自从站不起来之后,就很少拿出来穿了。


    她拿着衣物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最后在选鞋子的时候犯了难,正准备放回去,刚巧岑夏整理完东西往这边瞟了一眼,她像个初来城堡时不懂世面的灰姑娘,被一堆品牌吸引跑了过来。


    “哇,姐姐,你衣服好多,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储物柜!”


    季晚卿收衣服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岑夏说:“姐姐,就这件好看,你皮肤白,珍珠法式显年轻。”


    季晚卿:……


    最终,在那憨憨的怂恿下,季晚卿还是穿了那件法式连衣裙,鞋子配的是双杏色的平头皮鞋,岑夏亲自帮她挑的,虽然被刀的体无完肤,但最终还是从了。


    二人换好衣服出门,季晚卿走在前面,感应门在她经过之时自动打开,迎面是上门送药的宋管事。


    三人相对而视,季晚卿一袭白衣长立于轮椅之上,如清风皎月,携三分艳丽,七分冰冷。


    宋管事怔了怔,颤巍巍开口:“小姐,您的药!”


    季晚卿没有抬头,甚至连一个最基本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宋管事有些尴尬,她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岑夏:“夫人?”


    岑夏也很为难,书中说,岑氏为讨好季氏,不惜以自己女儿作为联姻棋子,如今来看,这所谓的季氏,应该是季夫人那边,此时面对宋管事这个眼线,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晚卿察觉到岑夏眼中闪过的犹豫不决,缓缓抬起头,寒冷目光直直迎上宋管事的视线,她抬了抬手,在空中快速地比划了几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


    岑夏:……


    宋管事:……


    楼下的佣人听到动静偷偷看,正好见到这一幕,宋管事一把年纪被大小姐这么不留情面的当众奚落,脸上着实挂不住,不过这位大小姐也是,她连伴她多年的老人都毫不留情地辞退,更何况是她。


    躲在角落里的佣人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的表情,宋管事粗红着脖子,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颔首站在原地。


    岑夏看着大小姐咄咄逼人的气场,有些好笑,但也不好直接驳季夫人的颜面,她抬头,佯装安慰地看了对方一眼:“阿姨,您先放着吧,晚卿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我带她出去走走,回来喝。”


    宋管事倒也识趣,踩着台阶顺势下了,她说:“那谢谢夫人了!”


    二人交谈期间,季晚卿已经咕噜着轮椅往电梯方向去了,见那小屁孩没有跟上,中途她停了一下,回眸瞥一眼,继续开着轮椅往前走。


    岑夏看季晚卿快到电梯口,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欠兮兮冲着她笑。


    季晚卿移开视线,不予理睬,电梯门打开,岑夏压着按钮,送季晚卿进门,电梯空间很大,两个人在里面,谁也没有说话,快到一楼时,岑夏突然开口,她说:“谢谢姐姐,刚才护着我!”


    季晚卿闻言微微抬起视线,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动了动胳膊,似是要表达什么,岑夏注意力集中了几分,下一秒,她就看到一个清晰的手势。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岑夏:……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季晚卿收起视线,不等对方为她挡门,直接将轮椅开了出去。


    余晖彻底散尽,天空泛着鱼肚白,空气中漂浮着夏风的暖意,二人走在即将到来的夜色里,绕别墅树木一路向前,沿途路过很多景色,岑夏指着前面绿油油的大草坪说:“姐姐,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季晚卿没有回应,咕噜着轮椅在草坪跟前停下。


    岑夏说:“姐姐,要下去么?”


    季晚卿想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臂,等待对方来扶她。


    岑夏收到指示,长臂一伸,直接将人勾在了怀里,这是从认识到现在,她第三次抱季晚卿了。


    季晚卿的身子还是僵了一下,对方身上很温暖,跟自己常年的冰冷不一样,是一种甜甜的栀子花香的味道,很好闻。


    岑夏轻轻松松地抱她到草坪上,怕季晚卿着凉,直接不拘小节地拿掉自己的外搭,身上只剩下一件吊带裙,勾勒出曲线,展现出完美身材。


    她将它铺在草地上,又将季晚卿抱在衣服上,自己随即躺下来。


    绿意盎然合着丝丝蝉鸣,她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将即将到来的黑暗照亮,季晚卿余光瞥了一眼。


    岑夏一手担在额头上,一手指着远处的天空,她说:“姐姐,今晚夜色一定很棒,你看那,星星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季晚卿随着她的视线,目光伸向远处的夜色里,思维也被什么东西深深牵扯着,等她再回神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感觉自己小腿很痒,挠了一把,白皙皮肤上出现好几个大包,她有些难受,想要动一动睡着的岑夏,见对方睡意香甜,又忍不住收回手。


    季晚卿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岑夏轮廓很好看,星眸阖上,长睫如扇,五官精致灵秀,唇边小酒窝微微翘起,像一朵初开时的小喇叭花,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种想伸手戳一戳的冲动,就在此时,小喇叭花的眉头拧了下,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季晚卿立马端正做好,心虚地看着远处,下一秒,身边人“腾”一声,诈尸般坐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喊:“季晚卿,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季晚卿:?


    岑夏睡着容易入梦,短短一个下午发生的一切已经将她的情绪推到了极致,睡梦中,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季晚卿没有醒过来,她捏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呼唤,喊着喊着就把自己喊醒了。


    季晚卿偏头,悠悠的目光看着她。


    岑夏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噩梦了,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就看见季晚卿白皙的小腿上被蚊子叮过的一排大包,来不及社死,扑过去就往人小腿上摸:“姐姐,你被蚊子叮了?我看看!”


    肌肤触碰之下,季晚卿不自觉缩了一下身子。


    岑夏没想那么多,她指尖在自己唇边点了下,蘸出些唾沫,动作娴熟地往季晚卿小腿上擦去。


    “抹一抹就不痒了!”


    小时候在孤儿院,经常被蚊虫叮咬,有时候花露水准备不及时,院长妈妈就经常用唾沫液帮大家止痒,久而久之,孩子们就都学到了,岑夏直到工作了,依然对这种土方法情有独钟,此时此刻,她在季家大小姐小腿上,操作得极其自然。


    季晚卿被动接受着她这种止痒方式,她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冷,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冻成标本。


    岑夏因为担心尚未察觉,脑海中那块蓝色的控制面板被她盯得有些麻木,叮的一声。


    【宿主岑夏,任务对象季晚卿女士对您当前的行为非常地不满意,系统将予以警告】


    岑夏擦抹唾沫液的手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