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恒听人说城里有一个叫百知鸟的店子。想着近来出门一路艰险好找些装备便去逛逛。
刚进店立刻有人见他衣着不凡忙迎上前来。
“客人进门便是有问题，在下江湖小灵通，有百知鸟之称，不是百灵鸟，而是百知鸟的包打听，百晓生。公子有何问题？只要江湖中事，尽管问，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叫百晓生的人嘴皮子功夫可是一流，暝恒看得都楞了。
待被哪人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南宫凝韵，朕当初就不该由着你来。”
南宫府，南宫凝韵的房内，暝皇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心里有些悔不当初。“我知道你为何执意要去，不过是想调查当初的事，可是，这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此时这位离殇国最具权势的人不惜舍去自己尊贵的地位，蹲下身去帮她擦拭额头溢出的汗水，一会儿帮她抚顺鬓边凌乱的墨发，满眼的担忧，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颜月熬好药端来时，还未轻敲房门。就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沙哑了。
“把药给我吧。”颜月不想他太接近韵儿，把药给了他，又扶起韵儿的背，让她靠立在自己身上，才等他喂药。
“暝皇，宫中有要事需您亲自处理。”有人在外面等着，也是慢慢喂药，擦净她的嘴角才出门去。
百知鸟内。
“公子问的可是‘珪焰珠’？”百晓生听了暝恒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暝恒实在无语，说了几遍了，还这副表情，真想揍人。
看到暝恒快发怒了，百晓生才急忙正色到“珪焰珠乃极北之地琉璃阁的镇阁之宝，常人不知，那可是天下间贵重之物里最不可求的珍宝。”
“你见过？”
摇头。
“那你得意个什么劲？”
“这种东西，常人怎可见？神药仙物，大多是可遇不可求。”
“那你这有什么？”
“对了，你来找我这可来对了我这有琉璃阁的地图和御寒之物。还有一些寻宝的物件，你可以挑选。”
说罢到里间翻找起来。“公子可随我来。”百晓生带着暝恒进了最里间的一个单独上锁的房间。
里间的物件粗略看了看的确比外面的看着要稀有许多，好多东西都未曾见过。
挑了必备的物件、地图和一把做工精美的随身小刀，其他东西实在看不上，不过有一对铃铛好像还不错，挺精致好看。
“这铃铛怎么用？”
“客官好眼光，这宝贝乃是南疆流传而来，世上只此一双，而铃内皆是放了相思蛊，只要两人相佩戴，只需摇铃便可知晓对方行踪。两人心意相通还可用它感受对方情绪。”
“这么神奇？被人抢了启不可惜？”
“公子有所不知，这铃铛里的相思蛊十分珍贵，两人戴上若是其中一方取下之后，另一只也活不长了。”
“那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行，小爷收下了。”
“啪。”桌上的茶被这重重的拍案直接震倒。
“这下毒之人实在是心狠至极，怎可对… …”说到一半实在难受，难以往下说。
一旁的老太医连忙上前扶他坐下又替他把了把脉，满是担忧地说“暝皇乃九五至尊之躯，如今大动肝火，着实不该啊。”
“臣抓几贴药，替暝皇降降肝火，还请息怒。”摆手让老太医下去… …
这边采购归来的暝恒边走边研究着地图，并未注意到前方背对着自己在树下摘花的颜月，两人撞了个正着。
“谁啊？暝恒，你走路都不看的吗？”
颜月看暝恒急匆匆的样子。
“我看是你在这挡着我的路了。”
“我一直在这摘桂花谁知道你过来啊。”颜月推开暝恒一点，去捡篮子。
“看吧，我摘了一篮子就这么没了，真是个讨厌鬼。”
看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收起地图，却仍是嘴硬的说。
“颜月老太，废话怎么这么多？跟个老太婆一样，得了，今天天气不错，小爷帮你摘。”
抢过颜月手中的篮子，二话不说爬到树上，摘高处的花。
颜月见他都帮忙摘了气也消了大半，毕竟自己也是站在地面摘的低处的花，自然是比不了高出的新鲜。坐到另一边花丛里的秋千上，看着暝恒在树上飞来飞去的摘花，一阵风吹过，全是桂花香甜的气味，连着远处的翠竹也刷刷作响，瞬间一切都静下来了。
看着认真摘着花的暝恒，其实他认真起来也没这么讨厌，本来就长得也不差，加上气定神闲的医者气质，就是每次和颜月在一块都会因为小事吵起来。气质早跑了大半。
正想着呢，暝恒就出现在眼前，将装得满满的花蓝子递给她。
“够了吧。”
“哼。”颜月抢过篮子正欲走，暝恒却叫住了她。
“喏，这刀送你，算是我赔罪可好？”这一行寻药颜月只怕也是会同心的，就当这个给她一个防身好了。
小刀做工精美，上面的花纹与异族打扮的颜月倒是正配。颜月见这小刀也是欢喜。却是嘴硬“你存什么坏心思呢？”
“你就不会像个女子温柔待人？我在店里看见这刀样式异类与你相配正好，此去为南宫小姐寻药也算是困难重重，拿着防身也挺好。”
“防你是不错，我大人大量收下便是。”说完抢过刀就走了。
“嘿，这女人还真是… …”一时找不出话来，也只好回房继续研究地图了。
墨夜阳喂南宫凝韵服下一颗凝寒丹后便静候在一旁，还好及时，时间够赶制一枚凝寒丹，能及时的抑制住毒发。
看着她精致的小脸毫无血色，却是不掩美艳，想到小时候，初见她时，那时也时小小的，肤若凝脂、双眼妆若葡萄瞧着水灵灵的，长得讨人喜欢，叫着阿墨，从不肯叫一句师兄。
还有抱着盆萱草向他请教种法。
“萱儿。”情不自禁叫了以前一直叫她的名字。
榻上的女子像是有感知般竟是被他唤醒的，模模糊糊睁开眼，纯净黑亮的眸子许是接受不了忽然的光亮，又闭上重新缓慢睁开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心里有些吃惊，却未表现，不过墨夜旸是看见了。
“阿墨。”
“醒了就好。”刚准备走南宫凝韵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师父让我来的，不必谢。”
“还是谢谢你。”
“嗯，我明白了，你好生休息吧。”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忽然想到刚才他叫的是‘萱儿’这还是小时候太爱那盆萱草，在精心照料下竟然开出了花，小小的枝桠开出娇艳贵气的模样，他说自己就像萱草一样，给起的名。
“韵儿，你可算是醒了，不知道我多心疼。”颜月匆匆而来，打断了她的思想，旁边跟着端着粥的敖痕。
“先把粥喝了，这么多天，一定饿了。”
“嗯。”
颜月接过粥喂她“还是敖痕贴心，我都忘了还熬着粥呢。”
“对了，我做了你最爱的桂花糕，还在锅里，快好了，我去看看。”颜月说完就出去了，敖痕刚坐下想接着喂她。
“不用了，我吃得差不多了。”
熬痕看着才吃了两口的粥没说话。
她穿着白衣胜雪，如墨的黑发素净地披着，身子更显清瘦了。
两人都没说话，暝皇赶到时正好看到这副画面，想要走近，她急忙道。
“南宫凝韵参加暝皇。”
“凝韵何须如此多礼。”
“民女不敢当。”
“你可是在怪我？”
“暝皇，你知道溺水的感受吗？像是在茫茫水面上，于漂流里折断了的唯一的浮木，剩下哪一点求生的奢望，随着麻痹的肢体沉落到水底，抽丝剥茧的疼，缓慢而冰凉。绝望，甚于死亡。”
两只手缠绕到一起，直到指节泛白也不曾放开，紧咬着唇不语，看着这样的她，暝皇有些心冷了，
敖痕怕她伤到自己，也顾不上什么礼仪。
“暝皇见谅，南宫小姐，刚刚苏醒身体虚弱，可否… …”
“你且好生休养，我改日来看你。”
近乎绝望的转身，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休养几天，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南宫凝韵提出了见暝皇。
敖痕也觉得也许是该让她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
南宫凝韵走到会客厅里，暝皇早已等候多时了。这些天也把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知道得差不多了。
“韵儿，你的身子可好。”
“暝皇，我已是个没有多少日子的人了，还请你同意我的小小请求。”虽然听说了南宫凝韵中的是无解之毒，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不能接受。
“世界之大，我还未去看过，在最后的日子。待我走后，暝皇就当没这个人了吧。”
南宫凝韵的毒可解这事只有墨夜旸，颜月和暝恒，敖痕几人知晓。
最大的威胁即将消逝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即便前尘往事纷杂，此时都不总要了。“韵儿，有些事我得跟你讲，你兄长临终把你托付给我，当时我刚登基不久，朝政不稳，唯有你做我妻能护你周全。这事是决定得鲁莽了些，我也却是存了私心，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不愿，选择是我要做的，我不怪你，暝皇，南宫如今已是将死之人。我舍了南宫家的所有，只求一个答案？”
“南宫枫的死，是遭朝中小人暗算了，这些年我以把当年叛逆叛逆的小人清理干净了，你兄长与我也是亲如兄弟，当年的事他是自愿的。”
“哥哥武艺高强，战术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在战场亲历亲学的，我知道他的肝胆对你，他因该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希望暝皇能明治天下，对得起衷将，对得起天下子民。”
此时，在这高台之上能看清离殇国街道上的繁荣昌盛，万家灯火开始一盏盏亮起，倒是有繁华太平之意。
斜阳西下，夜悄然而至，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着佳肴，喝着酒。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我的桂花糕好了，大家尝尝。”颜月端上糕点。
“嗯，闻着就香，一定好吃。”暝恒前些时候吃过，当然是知道好吃的。
“去去去，上次韵儿不能吃，都被你给吃了，今天韵儿先吃。”颜月赶开暝恒想要拿糕点的手，夹了块到南宫凝韵的碟子里。
“嗯，月儿做的桂花糕最好吃。”南宫凝韵温婉的笑，此时的她美得让人心醉。
“韵儿，你怎么了？”颜月看出她笑里的悲伤。
“我只是觉得时间的力量，逝去的不复返，未来的不可探，唯有当下。若能紧紧握在手里也好，不枉逝去的牵挂。”说罢将自己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此时的酒，才是与过去道别的良药。
前尘往事是真的不想计较了，往后的日子有多少，怎么过，都是自己赚到的了。
有些东西，即使真的不想再要了，可曾经为之付出的努力又岂可那么容易忘记。
大家都是微醺，却也是把话听在心间。
颜月想她也算是放下了这一直不能放的家族和那总是别有用心的君主。为她高兴着，拉着不胜酒力的她，醉生梦死。
敖痕蹙眉，心中的凄苦无法言语，只能一人苦喝闷酒。在迷局中的局外人，知道一切却无法言语。敖痕留在军中接任将军之职，一是为了掩护南宫凝韵之事，二是从小在军中长大的人，这辈子也有个维护天下安定的志向。
墨夜旸清闲惯了，似看客般细品着杯中酒，眼神却是望着坐于身旁的南宫凝韵。
忧伤只在这一晚，待明天太阳升起之时一切都该了结了。
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却大得可容下十来人的马车，有五只马儿拉，平添了一份气派。左边一匹血红色的马儿威武极了，南宫凝韵看到马儿不禁扬起一抹笑，走到马儿旁站着的人身前。
“茹血？暝皇这是？”
“韵儿，这是你兄长在世时为你寻的战马，朕知道你与茹血有感情，有它在，你这一路也能安心些。就当，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吧。”
“谢过暝皇，茹血，是该与我一起走。”轻抚茹血的毛发，这也是哥哥给的，该带着，从此与这皇家再无瓜葛。只是对不起了父亲和兄长付出性命换来的家族荣光了。南宫家，就这样再见吧。
“你一路小心，要是累了，随时回来。”敖痕看烈日被静云掩去，走到两人身边。
“时候不早了，该是时候出发了。”
“嗯。”踏上了马车，颜月早已在等着了。
敖痕把南宫凝韵嘱托的包裹交给暝皇。
暝皇看着消失在皇城门外的马车，待城门关闭，再无可见后才吩咐身边的人。
“昭告天下，南宫凝韵战死沙场，此世再无此人，吩咐下去，朕要她风光的下葬。”
这一天，南宫凝韵的葬礼大办。宣布南宫家不再，从此，京城南宫家只是一个传说。
烈日已从云端游出，照射在马车上，光线让人眼睛发疼，暝皇却久久注视，丝毫不移开半点目光。等到南宫家的牌匾彻底卸下，才在侍从的召唤下从深重的别离情绪间抽回神智。暝皇打开手里的锦盒，刻工精美的盒子印有南宫家的徽章，以前见过，但没见她打开过，原来这里竟全是曾经南宫家兄妹和暝皇在一块时，暝皇送的礼物，南宫凝韵喜欢有趣的小东西。有外藩进贡的明珠，香檀手串，还有那时求婚的金簪。待一一把珍玩异宝拿出，才看到盒底一块金丝绢帕上有墨迹。
“南宫家无悔报效离殇，祖辈英荣光辉不该被世人遗忘，还请暝皇明办。至于兄长之事，哥哥以前同我讲过，你们的天下大义，为名为国的抱负，哥哥不会看错人，如今的暝皇会是个圣帝明王，以后的离殇也会是国泰民安。”“暝皇，与我，暝皇曾是亲人，是兄长，凝韵从未想过要入皇家，却是不愿从此弃了家族。时间辗转，却是再也回不到年少的玩乐无忧，就让南宫凝韵与那些美好时光定格，从此不打扰，不再见。如今这样，我觉得甚好，愿从此陌路。暝皇对我的好，南宫凝韵今生有幸了。奈何缘浅，今后便再无牵挂。”
“凝韵你可知你不在身边时，朕浅眠之中总会觉得你的身影好像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记忆里初次相见，舞姿翩翩，衣带飘逸，只是红颜上淡淡的忧伤让人印象深刻。此次归来，本是打定主意不再让你… …却未料是从此江山仍在，人难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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