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发酸，沈述先受不了，主动放开了暮折晚。
暮折晚的颈间出现一道很深的牙印，周围一圈嫣红，透着青紫色，隐隐好像有渗血的趋势。
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沈述心头猛地一跳。
他别过脸，语气没什么底气道：“是你先咬我的。”
暮折晚摸过脖子，看向指尖，上面出现浅浅一抹红血丝。
沈述心道完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直接掐死在房间里，然后封进墙里，随着时间流转，这个秘密也被永远埋藏在这栋酒店，成为百年悬案。
但暮折晚看了许久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接着他释然地松了口气。
沈述都看傻了。
脖子上顶着个大窟窿是怎么笑得出来的？疯子。
“还生气么？”暮折晚低下头，垂眸观察着沈述的表情。
沈述没说话，皱眉看着一边。
“疼么。”暮折晚抬手想要抚摸沈述颈间的咬痕。
那处咬痕不算重，暮折晚也根本没使劲，很快就消散。
沈述嫌恶地偏开脑袋。
“再想穿这种衣服就要好好掂量，否则别人看到它，一定会猜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述惊愕，恶寒。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言论？
他被气笑，拽着暮折晚的衬衣领子笑道：“正好，你以后也穿高领生活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乍响。
两人顺势看过去，良久，暮折晚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在此之前。”
“嗯？”
……
沈述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暮折晚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间深V领衬衫，穿针引线，针走龙蛇，在领口处落下细密针脚。
沈述斜视着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想不到外表看起来这么时尚的男人，竟然还有着婆婆一般的手艺。
“不过，这衣服有点眼熟。”暮折晚缝着领口，终于发现了端倪。
“你又不给我买衣服，总不能让我穿着湿衣服参加酒会。”沈述睥睨道。
“抱歉，今天一早去了公司，现在去买？”
“买，怎么不买。”沈述发誓今天就要掏空他的钱包。
“那先穿这件将就一下？”暮折晚抖开手中的衬衫，只见原本的深V领口密密麻麻缝了两排线，紧致且不留一丝缝隙。
沈述：……
*
中心商场里，即便是工作日也依然有不少市民前来消遣。
好似生怕引起围观骚动，暮折晚捂得很严实，口罩鸭舌帽平光镜一应俱全，修长的薄款风衣裹住身体，却难掩高大身形。
但有些人天生气质出众，往人群里那么一站，就算捂得亲妈都认不出却依然出彩。
穿过人群最为密集的商场大厅，有不少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小声议论着这是不是哪个艺人之类。
而暮折晚的小助理还尽职尽责跟在身后，但又怕自己太过显眼，便和两人保持了很远一段距离。
“你走哪你的助理都要跟着么？”沈述问道。
主要是有外人在场，他不好找茬发作。
“嗯，他会帮忙拿些购物袋。”
“让他走吧。”沈述道。
“嫌他碍眼？”
沈述心道你才是最碍眼的那个。
“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看人家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你每个月给他发几个工资啊他这么拼命。”
“张霖。”暮折晚忽然止住脚步，回头对小助理叫了声，“你先回去休息吧。”
“啊？老板，你不会是要开除……我。”小助理顿时慌了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不是，让你带薪休假，最近辛苦了，回去休息。”虽然语气是淡漠的，但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决绝。
小助理望向沈述，眼中噙满泪花。
感恩，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先撤为敬。
两人乘电梯上了楼，沈述环伺一圈，看到Brioni的专柜，且周遭连着一片都是奢侈品大牌。
他不假思索进了店，不等柜姐开口，他便指着货架上一件男装，又指指旁边的衣服，大手一扬：“这件和这件。”
“除了这两件，其他的都帮我包起来，谢谢。”
沈述多次在电视剧中看到这种片段，一直想试试，苦于没钱没机会。
今天，理直气壮又自信满满上演电视剧豪门桥段，爽的天灵盖发麻。
柜姐小小愣了下，很快恢复了表情。
她常年在奢侈品专柜工作，这种壕气万丈的客人也没少见，但几乎包下整间店的，除了财团家那几位夫人能干出此事，其他人还真难得一见。
她平静地走到柜台，看着沈述，礼貌道：“那我再向您确认一遍，是除了编号为XX和XX的单品，其他全部进行包装对么。”
沈述得意地看了眼暮折晚，扬起笑脸：“对，不要任何优惠折扣。”
“好的先生，包装完成后我们会送货上门”
沈述思忖片刻，继续笑道：“不需要。”
“东西很多，我们送货上门是免费服务。”柜姐又确定了一遍。
“不需要。”沈述坚持道。
柜姐点点头：“好的，那请您先到休息区稍等一下。”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柜姐端着精致托盘过来，上面放了纯手工现磨的咖啡茶饮、精致的如同艺术品般的小点心、块雕成花儿的水果切。
躺在按摩椅上，腰间靠着热乎乎的沙枕，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这服务态度，弄得沈述都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时候付钱。”沈述问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暮折晚在看到账单时悔不当初的可笑表情。
柜姐笑笑：“您放心，因为暮先生是我们这里的会员，购物金额会直接从会员卡里划扣。”
“大概有多少钱呢。”沈述孜孜不倦问道，他今天一定要看到暮折晚在听到价格后的尴尬表情！
柜姐看了眼暮折晚，笑眯眯的，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暮折晚被口罩捂得严实，看不到表情，但通过他平光镜之后的眼神，柜姐读懂了。
“刚好抵扣掉上个季度会员卡余额，可以开始抵扣新一季度的余额了。”
沈述笑容逐渐消失.jpg
失策了。
身下的按摩椅忽然也不香了。
沈述抬眼施施然看过去，见暮折晚就在柜台旁，低头和柜姐商议着什么，手里还拿了把……卷尺？
然后就看见柜姐把每件衣服小心翼翼在柜台上铺平，按住衣领抚平，而暮折晚则拿着卷尺一寸一寸细细测量领口大小。
然后这些单品被分成了两部分放置，一部分领口看着就很大，另一部分则很是保守。
沈述撅着嘴不满道：“干嘛，说了是买给我的，你要和我抢？”
柜姐纵横专柜多年，什么样的名流权贵没见过，哪个艺人或富商带小情人过来挑选衣服哄人开心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对于沈述的质问，柜姐已经能敏锐地察觉到二人关系，并在脑海中快速组织合适语言——如何把客户哄得满意，建立潜在客户资源。
“暮先生真的很关心您呢，在这精心测量每件衣服衣领的宽松程度，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想让您穿得暖和些。”
沈述一听，蓦地站起身，疾步走到柜台旁，一把按住暮折晚的手，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
“你有毛病？”
暮折晚反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晃了晃：“没关系，不会很久，你再吃点水果等我一会儿。”
沈述哑言。
被重新缝过的衣领现在还紧得令人窒息，这些斥巨资买来的全新衣服，他该不会也要用同样的方式给缝起来吧。
“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穿吧。”沈述只觉得他超过界限的管束实在令人烦躁，也不管柜姐还在旁边眼瞅着，扔了一句话气势汹汹离开了专柜。
暮折晚冲柜姐点点头，意思是剩下的就交给她们，然后阔步走出去追赶沈述。
“怎么又生气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和我说说吧。”
沈述虽然走得很快，但碍不住暮折晚一双逆天长腿，三两步便跟了上来。
听到他温柔地询问，沈述承认，他心软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力量，是拥有四两拨千斤之力的温柔。
刹那间，气全消了。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沈述继续端着，不理他，倒是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等我一下。”暮折晚忽然调转脚步，转向一旁的茶饮店。
不多会儿，他拿了只带着挂绳的小熊造型带盖塑料杯，里面灌满温呼呼的珍珠奶茶。
“看，是小熊。”暮折晚拿着奶茶在沈述面前晃了晃，平光镜后一对眼眸弯弯的，像上弦月一般。
沈述哼唧两声，接过奶茶。
掌心一片温暖。
沈述总觉得，他和自己以前日记里写过的渣男完全不同，以前的渣男只会各种卖惨装可怜，希望沈述能多赚点钱帮扶他一把，但凡有需求，甜言蜜语全部安排上，属于是有点良心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现在成名了，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隐藏这段往事，因此他现在必须要对自己哄着宠着，生怕自己哪天被惹毛，把他那点破事全抖搂出去。
沈述举起奶茶凑到他嘴边，笑眯眯道：“给我表演个龙吸水。”
暮折晚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是龙吸水。”
沈述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秒钟，全部喝完。”
正常人被这么挤兑肯定窝火，再正常一点的多半要骂句“臭傻逼”然后把奶茶瓶子甩他脸上愤然离去。
暮折晚接过400ml的小熊奶茶，垂视着，剑眉一点一点蹙起。
沈述直勾勾盯着他，已经开始等待下一秒奶茶浇头。
暮折晚看了许久，忽然抬头问道：“三秒内喝完，你就不生气了？”
“嗯，我说到做到。”
得到了确切答案，下一刻，暮折晚从容拉下口罩，拧开盖子，头一仰。
接着，喉结疯狂迂动，瓶中奶茶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降。
沈述看得瞠目结舌，这玩意儿好人喝了都费劲，更何况是戒糖多年的艺人。
三秒过后。
暮折晚抬手挡住嘴巴，将空了的瓶子递过去。
他的眼神始终写满坚毅，即便被这样侮辱还是没有一句怨言。
沈述握着空瓶，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这人真的好拼，为了声誉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还生我气么？”暮折晚拉上口罩，笑问道。
沈述叹了口气，摆摆手：“去把衣服取回来吧，回家。”
良久，暮折晚提着大包小包从专柜里出来，足有几十只包装袋，沈述体谅他辛苦，特意从他手里接过一……只最小的装丝巾的袋子，顺手取出丝巾折成兔耳结，斜斜搭在颈间，袋子往垃圾桶一扔，空着手往外走。
当天，生灌了400ml奶茶的暮折晚在健身房待到半夜才回来。
到家时，沈述已经睡熟，枕边还放着平板电脑，屏幕中还在播放动画片。
他缩成一团，无意间搭在唇边的手指抵住嘴唇，微张着，牙齿抵着指节。
暮折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深蓝睡袍松松垮垮随意系了腰带，胸前一片白腻，肌肉线条清晰明朗。
他轻手轻脚上了床，将沈述咬在嘴中的手指拿出来，随即，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嘴唇。
“述述。”他低低叫了声。
回应他的只有节奏的呼吸声。
暮折晚揉着他的耳垂，指尖一片凉滑。
他悄声道：“你不是问我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梦中，沈述发出一声呓语，像是回应。
“结局是皆大欢喜。”指尖绕着发丝，无比亲昵，“那个朋友，只要是想要的，无论任何，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手。”
*
翌日。
沈述缓缓睁开眼，身体意外的轻松。
他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再摸摸床单，似乎还残留着身体的温度。
他睡眼惺忪在床上坐了许久，起身下床。
客厅里，暮折晚已经穿戴整齐，正慢条斯理打着领带。
沈述视若无睹从他身边穿过，往沙发上一坐，打开家庭影院翻着新上映的影片。
“今天有什么安排。”暮折晚打完领带走到沈述身后，双手撑着沙发靠背慢慢俯身。
这个距离，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被皮肤暖过后更显清晰。
“没有，当咸鱼。”沈述大发慈悲回应了暮折晚一句。
“我今天要去剧组，我想问问，如果今天没别的打算，愿意去剧组给我送一份爱心便当么。”
沈述倏然抬眼。
爱心便当？
他还敢提这出是吧！真是不要脸到极点，就是喂狗都不愿给他吃。
但是，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以啊，你想吃什么。”沈述仰起头，眼睛睁大，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沈述抬手比了个OK。
倏然，手指被人握住。
接着，他看见暮折晚一手扶着领带，慢慢俯身。
下一秒，嘴唇的温热在指尖蔓延开，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
“谢谢，辛苦了。”暮折晚直起身，离开的瞬间轻轻搔了下沈述的下巴。
被吻过的指尖像落了火，烫得生疼。
他在沙发上疯狂擦着手。
想吃爱心便当是吧，等着，吃不完给他灌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