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青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眼。
……那确实是一个小孩子。
扎着两个短短的麻花辫，背对着陈青青，动作迟缓，迷茫地四处张望着。
可她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尸海。
“妈妈……”
细微的呼唤声透过头盔传到陈青青耳朵里，陈青青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妈妈……你在哪？”
“我好害怕。”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化为实质捏住了陈青青的心脏。
凡是当过妈的，听到这声呼唤怎能不心疼？
“……青青？那是什么声音？”
对讲机另一头的林柏问道。
陈青青沉默几瞬，还是打算回头离开。
可就在这时，她看见那个小女孩转过了头，透过白茫茫的烟雾锁定了她的位置。
“妈妈！”
小女孩大喊一声，踩着尸体一瘸一拐地朝陈青青跑过来。
陈青青一愣，看着女孩越跑越近，她下意识地蹲下了身。
女孩一直跑到她面前，直直地扑到了陈青青的怀里。
“妈妈！”
陈青青轻抚着女孩儿的后背。
女孩大概跟小焕差不多年纪，单薄瘦弱得可怜，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女孩淋了雨，浑身湿漉漉的，但好在没有受伤。
“妈妈，我好想你，你怎么一直没来接我？”
女孩环住陈青青的脖子，声音透着委屈。
陈青青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鬼使神差地接住了小女孩儿的怀抱，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
陈青青刚说出一个字，小女孩突然松开了手。
她后退一步，大眼睛里闪烁着惶恐不安的神色：“你不是妈妈。”
……孩子虽然小，但也能记住妈妈的声音。
刚刚还放松着的小女孩突然就浑身紧绷起来：“妈妈呢？”
陈青青也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是不是死了？”
女孩眼里蓄起泪水，“我妈妈是不是死了？”
陈青青仿佛从这个跟小焕年龄相仿的孩子身上，看到小焕的影子。
如果小焕也遇到这种事情，她这个当母亲的该多么难受。
“不是、不是！”
陈青青立刻否定。
“你妈妈让我来接你。”
小女孩愣了愣：“……真的吗？”
“真的。”陈青青点头。
陈青青小心翼翼地朝女孩伸出手：“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慢慢等你妈妈找到你，好不好？”
女孩咬着嘴唇，手指捏着衣角很是纠结。
半晌，她缓缓伸出手，覆在了陈青青的手上。
“好。”
陈青青松了口气，她一把抱起小女孩，原路返回。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裴小萱。”女孩接受了陈青青，说话也放得开了。
她抱着陈青青的脖子，甜甜地回答陈青青的问题。
“我爸爸叫裴松之，妈妈叫秦雅玉。”
“我还有个弟弟，叫裴小草。”
嗯……
爸妈和小萱的名字都挺好听的，但是弟弟的名字是否有些草率？
“你和弟弟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陈青青轻声问道。
裴小萱回答：“爸爸妈妈说，我和弟弟加起来就是萱草！”
“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名字。”
陈青青违心地夸赞。
“我带你认识一下其他人好不好？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小男孩，他叫小焕，还有一个五个多月的小妹妹，叫烁烁。还有……”
“……青姐那边怎么没动静了？”
从馨紧张地问。
林柏握着对讲机，也很焦急。
刚才他听到了很细微的、似乎是来自小孩子的声音，紧接着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林柏皱着眉：“我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从馨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街口：“青姐回来了！……青姐怀里抱着的小孩是哪来的？”
正在抱着牛奶瓶喝奶的小焕闻言立刻探出头来，看清楚的一瞬间，他惊讶又高兴：“哇！是小朋友！”
陈青青抱着小萱上车。
“这是裴小萱，她今年也六岁了，跟小焕一样大。”
陈青青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给小萱擦头发。
小萱乖巧地坐在陈青青怀里，任由陈青青擦头发。
她的小脑袋随着陈青青的动作微微晃动，面带甜甜的笑容，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林柏叔叔好、从馨阿姨好、小焕哥哥好、烁烁妹妹好。”
众人深吸一口气。
好、可、爱！
从馨捂住心脏。
感觉心脏被击中了怎么办！
小焕托着下巴，星星眼看着小萱：“小萱，你好可爱。”
他还掏出口袋里准备明天吃的牛奶糖，大方地递给小萱。
小萱的笑容更甜了：“谢谢，你也很可爱！”
林柏本来还想问陈青青为什么会带这个孩子回来，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问了。
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嘛！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反正一个小孩子也消耗不了多少口粮。
更何况还这么听话懂事可爱！
从馨没忍住伸出手想捏捏小萱的脸蛋，被陈青青无情地拍了回来。
“刚才弓灵路基地在清理人口，小萱吓坏了，不要乱动她。”
陈青青说道。
清理人口是大部分基地控制基地人口数量的常见手段。
一旦人口数量超过基地所能承受的范围，那么伤员首先要被清理。
其次是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尚未拥有劳动能力的小孩子。
这也是陈青青前期为什么不愿意找基地避难的重要原因。
如果进到一个会用这种方法清理人口的基地，那小焕、烁烁随时都有被“清理”掉的风险。
而此时她怀里的小萱，也在被清理的范围内。
想来一定是有人看她年纪小、护住了她，或者她身子小、被其他人挡住子弹和爆炸，这才幸存下来。
从馨满眼心疼。
在跟陈青青一家出门的这段日子，她真正了解到了末世的残酷之处。
末世之下的人命不是人命，只是一个数字。
而且人类并不会因为数量的减少，而更加珍惜彼此。
他们只会为了争夺生存资源对同类下更狠的手。
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能幸运存活下来的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认真对待。
“啪！”
一只虫子撞到从馨身边的玻璃上。
从馨已经对此见怪不怪，虽然车子有防护网遮住，但还是会有漏网之虫试图冲进来。
从馨摇下车窗，清理了虫子尸体，转头再次看向小萱，突然想到了什么。
“……青姐，你把小萱抱回来的一路上，小萱都没有穿防护服吗？”
正在给小萱擦头发的陈青青动作一顿。